沒有(1 / 1)

幾天後,蘇小小從鎮武宗一間臥房的床上悠悠醒轉。

身旁一個人都沒有,她還是有些虛弱,強撐著坐起來,打量著四周。

忽聽門外有人恭敬問候道:“大師姐。”

有個女聲淡淡應道:“嗯。”

“吱呀”一聲,門開了,柳清言走了進來。見蘇小小醒來,先是略有些吃驚地問了一句“蘇姑娘,你醒了?”而後便像是在找什麼人一樣,掃視一周。

並無所獲之後,又將目光投向蘇小小。

“感覺如何?”她問。

蘇小小道:“好多了。柳姐姐,這是哪?”

柳清言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叫自己,有些錯愕。但多年修行學習,以及宗門對於未來宗主接班人的培養教導,讓她並不會輕易表現出情緒,她淡淡笑道:“這裡是我家,鎮武宗。”

“鎮武宗?”

要是自己沒記錯的話,就是當年予羲宸將魔劍封印好之後,下令讓當地第一大宗世代守護的那個,鎮武宗。

“正是。”柳清言道,“當日你被徐惜嬌所傷,情況危急。正好那個秘境離鎮武宗不遠,我們便趕緊帶你來了這裡。幸好,醫的及時,並無大礙,你隻需靜養幾天便能痊愈。”

蘇小小點頭道:“好,謝謝柳姐姐。”

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又問道:“那,徐惜嬌呢?”

柳清言聞言輕輕歎了口氣,“被李樞廢去修為,送回羅生門了。”

蘇小小若有所思。

當日自己割斷她的腿筋,她尚有修為傍身,日後雖然行動可能會受限,但至少不會太過淒慘。可如今連修為也被廢,從今以後就與廢人無異。

這可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你安心在此靜養,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訴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蘇小小點頭道:“嗯。”還想問些什麼,卻發現那人已出了門,便又作罷。

一個人在屋子裡待著,待了半天,總覺得心裡悶悶的不得勁,便強撐著起身,沿路扶著牆一點一點往外麵走去。

她從臥房走到藏書閣,又從藏書閣走到了大殿,連她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她是在找什麼。

又從大殿走到後花園,蘇小小終於走得累了,上台階時一個趔趄差點就摔了。

幸好一雙有力的臂膀忽然出現,一把將她扶住。

“於辰,你去哪了?”她抓著他的胳膊問。

我都受傷了,我都被人捅了心口了,你怎麼還有心思在外頭瞎晃呢。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覺得有點委屈。

予羲宸不說話。

蘇小小又道:“你這幾天,都沒來看我嗎?”

予羲宸皺起了眉,冷冷道:“沒有。”

“一次都沒有嗎?”

“沒有。”

蘇小小感覺心口一抽,疼得她立馬彎下了腰。

予羲宸五指不自覺蜷緊。片刻後,將人打橫抱起,大步流星送回了臥房。

“你的傷需要靜養,不可隨意行動。”他將她放到床上安頓好,便又起身欲走。

蘇小小扯住了他的衣袖,“於辰,你怎麼了?”

我從秘境裡出來便昏迷到現在,究竟是哪裡惹你不開心了?

“為什麼……你跟在小秘境裡時完全不一樣,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蘇小小越說越委屈。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她好像已經太多次,在這個明明比自己小,卻好像事事都能被他拿捏的人麵前,紅了眼眶。

背對著她,予羲宸的眉頭已經擰成了疙瘩。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會忍不住脫口而出質問。強逼著自己硬起心腸將袖子抽回,卻還是忍不住囑咐道:“你……好好養傷,不可再亂動。”

偌大的臥房裡,一下子又隻剩下了蘇小小一個人。她呆望著門口方向,片刻後,眼淚“吧嗒”落下。

又幾天後。

蘇小小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柳清言忽然將幾人都召集到一起,請出了鎮武宗宗主,柳連城。

柳宗主簡單寒暄幾句,便直入主題。

“實不相瞞幾位小道友。我之所以會派清言去參加賞劍大會,其實是因為,敝宗所護,予羲宸前輩留下的魔劍封印,前些日子突然異動頻頻。就在消息傳來當日,甚至出現了鬆動跡象,若非我集合宗內幾位長老之力全力鎮壓,此刻恐怕那魔劍早已衝破封印,作亂於世。”

他說著,忍不住咳了幾聲。畢竟年紀到了,加固封印時靈力消耗得略微多了一些,竟就直到今日還未能完全恢複。

柳清言連忙奉上茶水。

柳連城接杯飲過,抬手打開了麵前大門。

幾人隨之進入。

越往裡麵走越黑,且伴隨著陣陣黑乎乎的邪風,蘇小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所幸,沒走多遠,前方忽然亮了起來。

入目一把三尺長劍,周身被黑霧籠罩著,淩空獨立。在那劍上方,死死壓著一個金色大陣。隻是若細看便能發現,那大陣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豁口。

“烏雲劍在此時出世,老夫本以為它會與魔劍封印鬆動之事有關聯,便特意讓清言去看看。結果,一無所獲……”他忽然轉身向李樞施了個禮,道,“未曾事先知會,還望李公子見諒。”

李樞忙上前攙扶,“柳宗主何出此言?若為魔劍之故,天下修士皆責無旁貸,但凡知曉,必會傾力相助,談何見諒?”

柳宗主遂道:“此事牽涉過大,為防有心之人作祟,老夫並不想聲張。隻望能在魔劍衝破封印之前,舉全宗之力將封印修複完好。”

李樞抱拳道:“我等願儘微薄之力。”

柳宗主道:“實不相瞞,老夫確已找到修複封印之法。但需有人前去那極北之地,尋得天穹之光加以煉化,方能成事。”

他頓了頓,又道:“但,可歎我鎮武宗百年傳承至今,合宗上下除清言之外,竟無一人能當此重任。”

他說著又歎了一聲,將目光投向李樞等幾人。

“可是我清言尚且年幼,讓她一人前去,老夫實不放心。”

柳清言心中一慟,欲言又止:“爺爺……”

柳連城拍了拍柳清言扶著自己胳膊的手,繼續道:“幸得此番,幾位小道友造訪……老夫柳連城,腆顏懇請各位小道友,同清言一起前往極北之地,尋找天穹之光。”

他說著抱拳又要作揖,被李樞雙手托起。

“柳宗主言重。即便柳宗主不說,我等也定會隨清言前去。”李樞若有似無地朝柳清言這邊望了一眼,才又繼續道,“清言於我,就如同門師兄妹無異,她有事,我決意不會坐視不理。更彆說,這還是關乎天下蒼生的大事。”

這番話若放到普通人身上,那可真是假大空至極。但放到我們的中二龍傲天男主身上,就顯得非常合理了。

無人在意的角落,予羲宸與魔劍遙相對望。

忽而間,那劍周身魔氣脹大數十倍不止,耀武揚威的,像是在張狂宣示著什麼。

予羲宸微眯起雙眼淡淡地看著它。片刻後轉身,兩道驚雷突然從陣眼中落下,正中魔劍劍身。

“霹!!!啪!!!”

說走就走,三日之後,幾人啟程。

星夜兼程地趕了大概有十幾日,終於望見了一點點邊境的影子。

“前麵就是進入極北之地前的最後一個城鎮了,我們得進城置備一些乾糧和禦寒之物。”李樞道。

話畢即調轉馬頭往另一條路上走去。

其餘幾人隨後跟上。

待采買好了各項物品,已近日暮。大家商議過後,決定先投宿一晚,畢竟要先養足了精神,才好一鼓作氣。

打小在南方長大的蘇小小,坐在床上圍著被子烤著火爐,仍是被凍得瑟瑟發抖。

她抽著鼻子抖抖索索地打開了一個小包裹,裡麵是兩條漂亮的兔毛圍脖。

她摸了摸圍脖上柔軟的兔毛,又利落的收拾好,拿著它們來到了予羲宸的房門外。

“於辰,你睡了嗎?”她輕輕扣響房門。

半晌,無人應答。

她不死心,又試著拍了拍。

明日就要進入極北之地了,這段時間忙著趕路,她同他連話都沒能說上幾句,她想趁今夜找他聊聊。

“咚咚咚……於辰,你在嗎?”

屋裡依舊鴉雀無聲。

蘇小小抱著那兩條圍脖沮喪轉身。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無功而返時,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門後麵一張臭臉。

“哎?你在呀?”蘇小小笑嗬嗬道。

予羲宸不說話,轉身進屋,並沒有關門。

蘇小小於是明目張膽登堂入室。

剛入座就被冷得打了個寒戰。

“你怎麼不點火爐呢?這也太冷了。”她把裝圍脖的包裹放到桌子上,不停朝自己手上嗬著氣。

予羲宸皺眉擰巴半天。

最後還是轉身去把爐子點了起來。

“你怎麼還沒睡?”蘇小小問。

予羲宸抬眼看她,麵色奇怪。

不是你把人叫起來的麼?

“在修煉。”他道。邊說邊用火鉗撥弄著炭火,好讓那火能趕快燒得旺起來。

“你還在生氣嗎?”蘇小小又道。

他撥弄著炭火的手一頓,片刻後,淡淡道:“沒有。”

“……真的?”

“真的。”

“那就好。”蘇小小從包裹裡拿出圍脖,“看,我給你做了什麼?”

予羲宸沉默轉身,看了那圍脖一眼,又將目光投向蘇小小。

“是圍脖,可暖和了。”她道,“藍色係帶的是你的,紅色的是我的。”

她說著起身近前,將藍色的那條圍脖圍到了予羲宸的脖子上。

柔軟的兔毛搔得人下巴癢癢的。

“你做的?”予羲宸明顯不相信。

“嗯。”蘇小小一臉斬釘截鐵,“我親自給繡娘畫好了樣式圖,花了好多銀子囑咐她務必在天黑之前趕出來兩條,四舍五入,是我做的。”

她將紅色的那條套到自己的脖子上,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抬頭衝予羲宸咧嘴一笑。像隻驕傲向人展示的小貓。

他被她逗得彎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