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羲宸心下一驚，做賊心虛似的，倏地起身逃到幾步開外。
蘇小小揮舞著雙手一通亂抓。
“妃顏！你是妃顏劍的劍靈吧！上次你就是這麼戳我的！出來！你出來我問問你！有什麼好戳的你總是這麼戳啊戳的？！”
予羲宸鬆了一口氣。又擔心她四處亂抓會再傷到自己，索性使了個訣將真的妃顏劍劍靈勾了出來。
可憐妃顏正在蘇小小的墟鼎裡睡得天昏地暗，攤上這樣一個鹹魚主人，從來不修煉，那日子過得真的是舒坦，舒坦至極。
卻不想竟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傍晚，毫無征兆地被暴力催化成了人形。
他伸著脖子，雙目呆滯，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整個靈已經被蘇小小抓在手裡，拚了命地搖。
“你是不是有病？嗯？”她伸出一根手指，摸索著在妃顏的臉上狠狠戳了兩下，問：“好玩嗎？好玩嗎？！嗯？”
妃顏吃痛叫出聲。
蘇小小一愣，“你會說話呀？”
妃顏：“唔……會呀。”
“那為什麼上次你不出聲？”
妃顏想了想“上次”是什麼時候。
反應過來之後，將目光轉向了不遠處的予羲宸。
後者涼涼一記眼刀飛來，妃顏立馬閉了嘴。
當日他冰冷又極具威懾力的話語言猶在耳，妃顏就是再有幾個膽子也是不敢亂說一個字的。
“咳咳……”予羲宸捂唇輕咳一聲。
蘇小小把手從妃顏的臉上拿開，側耳辨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驚喜笑道：“於辰？你回來啦？！”
“嗯。”
後者不動聲色提步上前。
“這是妃顏劍的劍靈。”蘇小小熱情介紹道。
於辰瞥了那一身粉紅色衣衫的男子一眼，淡淡應道：“嗯。”
他走到蘇小小身側，蹲了下來，伸手撫了撫她的眉梢眼尾。
“眼睛還疼嗎？”
蘇小小搖頭。
予羲宸蹙眉道：“息睛散是羅生門的秘藥，稍有接觸便可使人目力全失。你的眼睛，治不好了。”
饒是早已經習慣了開朗麵對病情的蘇小小，也免不了在驚聞噩耗時有一瞬萎靡。
“不過你無需太擔心，”予羲宸急忙補充道，“我已經找到了冰狐的眼睛，可以代為替換。隻是，你可能免不了，要受一些苦楚。”
蘇小小幾乎連想都沒想，便道：“沒關係，我能受得住。”
對一個已經經曆過無數次化療，甚至死亡的人來說，這點痛苦，可以說根本不算什麼。
予羲宸卻有些驚異。
本以為這個看起來軟軟糯糯的人聽到這些，必定會在事情還沒開始前，便先哭得梨花帶雨。沒想到，她的反應竟與自己所想大相徑庭。
妃顏趕緊起身去尋了一塊乾淨平整的石頭，好讓她能坐得舒服一點。
“那，你忍著點。”予羲宸道。
蘇小小堅定點頭。
予羲宸抬手運功，蘇小小隻覺有一股涼意緩緩滲入眼底，十分舒適。片刻後，忽然傳來一陣刺痛。
拳頭猛然收緊，蘇小小咬牙蹙眉，強忍著才沒痛呼出聲，額頭上“唰”地一下冒出一層汗珠。
有血紅色的液體從她的眼角流出，將個剛有了意識，還沒怎麼見過世麵的妃顏看得齜牙咧嘴，抓心撓肝的。
予羲宸迅速取出冰狐眼，然後慢慢推送入蘇小小眼眶。
那種清清涼涼的感覺重新出現，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小心翼翼，仔仔細細地撫摸著自己眼底那些微細脆弱的神經，讓它們可以更好的與新眼睛融合。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小小聽到對麵的人輕輕呼了一口氣道：“好了。”
她緩緩睜開雙眼。
入目一個模糊的身影，身形修長挺拔，氣度不凡。
“於辰，幾個時辰不見，你長高了？”蘇小小道。
不得不說，要是不看臉，這個家夥長得真的是一表人才的。
雖然這麼說好像是有哪裡不太對。
予羲宸這才意識到自己忘了變換模樣。
不過幸好，她還需要一段時間適應，現下的目力應當還不至於看清自己的樣貌。
蘇小小轉頭看向另一邊，然後終於了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夙願。
“哇，你這家夥真的穿著一身風騷粉……”
妃顏樂顛顛地笑著，“主人你能看到我啦？啥是風騷粉呀？”
蘇小小抽了抽嘴角：“額……就是，非常好看的意思。”
“嘿嘿……謝謝主人。”
予羲宸：“……”
“你還需要適應，不宜過度用眼。”他說著話，掌心已出現一條白綾。
“唔……好……”蘇小小應著，乖乖仰頭等著他將白綾蒙到自己的眼睛上。
他將白綾在她的腦後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餘下的一些正好像條長長的飄帶，順從的伏在她如墨般烏黑的發絲上。
不過三指寬一條白綾，竟已能將她半張臉遮住，高挺的鼻梁和小巧玲瓏的鼻頭撐起一條完美的弧度，唇瓣若桃。予羲宸不知何故，突然有一瞬呆滯。
?“咕嚕嚕……”
蘇小小的肚子十分合時宜的發出一陣異響。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嘟了嘟嘴，“我好像有點餓了……”
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不受控製，予羲宸幾乎有些手忙腳亂地轉身，“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話畢便逃也似的離去。
“咦？他怎麼了？臉好紅啊……”妃顏挨著蘇小小坐下。
蘇小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臉好奇道：“你真的是劍靈？”
妃顏道：“是啊？”
“就是我在劍塚裡收服的那把？”
“對啊？”
“你原來是被予羲宸收進去的？”
“對啊？”
“那天在劍塚裡戳我臉的到底是不是你？！”
妃顏一句“不是啊”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忽覺雙唇好像被什麼東西粘住了一樣，一個字都沒露出來。
反應過來之後，暗道“好險”，又不由得佩服予羲宸果然好手段，未卜先知的本領和禁言訣亦是名不虛傳。
“啊！這秘境裡的天氣還真是好呀！”妃顏果斷裝傻起身岔開話題。
蘇小小抓了個空，也因為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而有點氣悶。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予羲宸拿著幾隻野雞野鴨，魚和野兔返回。
又小半個時辰之後，這些雞鴨魚兔就變成了叫花雞，脆皮烤鴨，魚湯和麻辣兔肉。
蘇小小深深地吸了一口飄散在空氣中的肉味，心滿意足綻開笑臉。
“好香呀！”她用肩膀親昵地蹭了蹭旁邊的人，笑道，“看不出來，於辰你還會做飯呢？”
予羲宸默默舀了一碗魚湯遞到蘇小小手裡，眼角卻不知何時已染了一絲笑意。
蘇小小將那碗熱乎的魚湯送到唇邊抿了一口，由衷讚歎道：“這魚湯好鮮，好好喝呀。於辰你真厲害！”
又咂巴著嘴對妃顏道：“妃顏，你也快嘗嘗。”
予羲宸臉上剛剛才浮起的一絲笑意忽然凝固。
妃顏卻哪管那些。
他才剛剛化形，什麼都沒見過，什麼都沒吃過，什麼都感覺新奇，都想嘗試。
這就導致他的興趣跟那個重獲新生，滿心隻想著要把前世沒機會吃，沒機會做的事都嘗一遍，都乾一遍的蘇小小不謀而合。
兩個人邊吃邊侃，絲毫沒注意到另外一個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忽地，蘇小小似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夾起一塊兔肉遞到予羲宸嘴邊，道：“你也快吃啊，可香了。”
予羲宸看了看那兔肉。
為了配合她的口味，他特意放了不少辣椒。
可是太辣了，他不喜歡。
他搖搖頭。忽然意識到她可能看不到，又補了一句，“不用。”
蘇小小似乎有些失望，但轉瞬又高興起來，將拿著兔肉的手轉向另一邊，“來，妃顏，那你吃。”
妃顏兩眼放光，欣然接受以後，開開心心大快朵頤。
蘇小小也笑得很開心。
幸好啊，還有一個飯搭子，可以滿足自己的分享欲！
人生在世，美食、好友，完成任務以後就能獲得的無限壽命，夫複何求呀！哈哈！
忽聽，“啪！”的一聲，原本被妃顏好好端在手裡的碗掉到了地上，碗裡還沒吃完的肉塊撒了一地，那個靈卻憑空消失，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蘇小小一愣，剛要叫，就聽身旁予羲宸不緊不慢道：“他出來也有好半天了，才剛化形，不宜太過勞累，讓他回墟鼎裡待會兒吧。”
蘇小小想說“那你好歹讓靈把飯吃完啊”，想了想，又換成了另外一句。
“我有時候覺得，你跟一個人真的特彆像。”
“不愛吃飯，蠻橫霸道，還小氣吧啦的。”
予羲宸：“……”
“我沒有。”
蘇小小：“好吧，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頓了頓，又忍不住道：“要是有的話記得改改，因為那樣的人容易沒朋友。”
予羲宸的臉又黑了幾分。
“對了，”蘇小小忽然想起了什麼，將手中的雞腿叼在嘴裡，去乾坤袋裡一通摸索，摸了好半天摸出來一堆亂七八糟的花草，神兵法寶，然後一股腦都塞到了予羲宸懷中，道，“給你，給你，這些都給你。”
正是白天時，她跟在李樞身後撿的那些漏。
予羲宸蹙眉道：“這是什麼？”
蘇小小撕下一口雞腿肉，邊嚼邊道：“能煉丹的藥草，還有一些對修煉有助益的法寶。有了他們，你的修為一定可以進階，就不用擔心會被你的師父趕下山去了。”
“這麼多東西，都是給我的？”
“對啊。”
她一臉的理所當然。
想起自己在看到她那樣積極地尋寶時腦子裡想的那幾句話。
予羲宸一瞬間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