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誠廣帶著兵符急匆匆趕到幽州,到了軍營門口才有空擦了把額頭的汗,一夜千裡,底子還在,沒給吉良族丟人。
巡邏的士兵發現了單人單騎的高誠廣,嗬斥道:“來者何人!在軍營門口鬼鬼祟祟!”
高誠廣掏出懷中兵符,“傳令你們將軍!點齊五百將士,跟我走!”
……
衙門地下,幾番鏖戰下來,煦風與合歡大仙誰都沒落著好,蛇血的腥臭味聞得程嬌嬌幾欲作嘔,可身體裡猶如螞蟻啃似的,在地上難耐地蠕動。
其異樣落在煦風眼裡,煦風道:“你給她吃了什麼?”
合歡大仙用僅剩的一隻手撫摸身上的傷口,“血,我的血。你要是不來,下一個我就打算吸了她,這種姿色的尤物,可是少見啊。”
蛇本性淫,蛇血更是極淫之物,一般妖物都難以抵抗,更彆提普通人。
煦風突然暴起,狐爪鋒利的指尖刺進蛇皮,疼得合歡大仙亂甩尾巴,“你當真不肯放過我!”
“我何時說要放過你!”煦風說話間又扯掉合歡大仙一塊皮肉,蛇尾於胸前甩過,衣服被劃開一道口子,皂色的衣物上洇開一片深色。
煦風起身扣住合歡大仙的脖子,指尖紮到其頸中皮肉裡,連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女子麵孔都顯露出幾分難捱的神色,不料合歡大仙尾巴纏住了煦風一條腿,並不斷收緊,勢必要將骨頭折斷。
“給我搜!務必將失蹤的人找到!”
頭頂傳來的動靜落到了兩隻妖耳中,二妖紛紛加重了力氣,小蛇一旁呼喚合歡大仙與他們一同離去,合歡大仙冷眼看著煦風,“料我今日是跑不掉了,可你也彆想好過!”
合歡大仙目眥儘裂,身上裂開數道傷口,竟是要自爆內丹,血肉翻飛間煦風拔地而起,卻還是讓合歡大仙口中吐出的鮮血淋了一頭。合歡大仙癱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笑著,“此乃我心口精血,喂給你嘗嘗!”終究是斷了氣,化作一條大蛇。
煦風忍著胸中燥熱,用幻化出的鬥篷將程嬌嬌裹住,趁著士兵找到地宮前離去。
不知幾時下起的雪,煦風抱著程嬌嬌出來時路麵上已經積起了薄薄一層,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聲響,蛇血強勢地在身體裡橫行霸道,煦風緊咬著牙關,提著丹田一口氣,一點法力都不敢使,僅憑受傷的雙腿走在幽州夜晚寂靜的街道上,地上深深淺淺的腳印裡還帶著點點鮮血。
紛飛的雪花落在肩頭,漸漸融化,分不清身上是雪水還是血水的痕跡,煦風抱緊了懷裡的人,雪白的鬥篷裡是更蒼白的一張小臉,程嬌嬌緊閉雙眼、咬著下唇,用冰雪的寒冷來抵消身體的滾燙。
兩炷香的時間卻顯得那麼久,待二人到了程嬌嬌家中時,程嬌嬌的手已經將鬥篷攥破了幾個窟窿,唇際溢出野貓般的嚶嚀。
煦風將程嬌嬌放置在床鋪上,花光了最後一分力氣給二人使了個清潔咒,而後脫力地坐在床邊的腳踏上,蛇血擴大了身體每一處的感知力,自然不會漏掉身後床上細微的動靜。體內像是長出了一麵鼓,每敲響一聲,神魂都為之一顫,煦風不敢回頭看床上的情形,喉結顫動著,嘔出一口血。
程嬌嬌更好不到哪去,蛇血的作用下她完全喪失了所有自控力,體內像是有一頭饑餓的凶獸,聞著血腥味就要衝破桎梏,求取更多血肉,程嬌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咬著枕頭哭出了聲。
屋外寒風夾雜著雪花,屋內的心跳聲與嗚咽是如此清晰,屋內的溫度已然達到了沸點,對於二人來說,理智的弦已經繃得不能再緊,程嬌嬌終究是敗下陣來。
“煦風。”冰涼的小手劃過煦風的側臉,身後柔軟又馨香的身子將他擁入懷中,“幫幫我,好嗎?”
又是一年冬天,屋外依然是呼號的寒風,卻多了飄散的雪,幽州的風雪比柳州來得更加猛烈,吹得房頂上的瓦片顫顫發抖,卷起了院子裡的枯枝殘葉拋起又落下,一遍遍的肆虐,細小的枝條終究是承受不住狂風的欺淩,在這幽州初冬的時節,自樹乾上折斷,被積雪掩埋。
……
“程娘子,我來取青稞酒。”方天成連著來了兩日家中都沒人,還疑惑是不是程嬌嬌故意躲著自己,今日上門前心情失落的很,可天冷了之後程嬌嬌的青稞酒賣得格外好,昨個白天方家酒肆便已經斷貨了,不得不來,來之前挨了方母一頓罵,真不劃算。
“程娘子……”方天成敲了兩下門後喊道,大門忽然打開,門內站著的卻是一位年輕的郎君,方天成沒讀過什麼書,講不出多少漂亮話,可要他說,這郎君實在是俊秀極了,隻是頭發亂了些、中衣外僅披著一件袍子。
煦風微微點頭,“嬌娘身子不適,之前交代過我,方公子請隨我來吧。”
方天成靠近了才察覺,這位郎君看著白皙瘦弱,可竟比自己還高半個頭,更不用提搬酒壇子了,以往方天成都是偷偷咬著牙,才能在程嬌嬌麵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這郎君提起幾十斤的壇子,就像是隨手撿了塊小石頭一般輕鬆。
轉眼間就裝好了酒,途中方天成幾次想開口問卻說不出話來,他是腦子不靈光又不是傻,程娘子家裡兩間房,一間臥房、一間酒窖,一位年輕男子又衣衫不整,想想就知道是什麼關係了。他心中再不平,看著這位郎君的樣貌也說不出話,比起自己五大三粗的模樣,程娘子合該與配一位謫仙般的郎君。
可……可他娘明明說了,程娘子沒有成婚啊?
“公子。”方天成還是忍不住開口,“您與程娘子?”
煦風甩了下側臉垂落下的頭發,雲淡風輕的語氣仿佛在說今早吃的什麼飯,卻叫方天成瞪大了眼。
“我剛入贅。”
煦風抖落掉外袍上的積雪,掐了個清潔咒便隨手將外袍丟到一旁,抬頭一看,程嬌嬌拿被子裹著身子,露出一雙藕臂,瞪著杏眼瞧他。
“你捉弄他作甚?”程嬌嬌撅著嘴道,嗓子還有些啞。
煦風反口問道:“難道我說的有什麼不對?”無論是雪球還是他,住程嬌嬌家裡,吃她的,喝她的,話本都說了,這就是入贅。凡間男子覺得難以啟齒,可他連人都不是,他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程嬌嬌將被子拽過頭頂,將自己悶在裡麵,甕聲甕氣道:“說不過你,隨你。”
煦風走到床邊,還帶著涼意的手伸進被子故意往程嬌嬌身上尋,靠在床頭板上道:“隨我?我蛇毒還沒解呢,也幫幫我吧。”
……
“他兒子得了癆病,靠著吃蛇妖的蛋活著,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個半人半妖的怪物,我們找到的時候,臉上有一半的皮膚都覆著鱗片。”高誠廣尋著煦風的氣味找到了程嬌嬌家中,畢竟是妖界事務,大小也要知會妖王一聲。
煦風想起那姿態詭異的蛇妖,道:“你們去的時候蛇妖已經化成原型,先前我與他纏鬥,這蛇妖倒像是兩條蛇長到了一起,雌雄同體,而且口口聲聲說著女媧娘娘。”
高誠廣從懷裡掏出一片巴掌大的蛇鱗,鱗片在太陽底下泛著金屬的光澤,“女媧族早都死絕了,而且除了青城山那兩條蛇,長蟲一族很少有本體如此大小的蛇妖,而且這蛇妖在天庭沒有任何痕跡可查,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此事我會處理,你先回京城吧。”
身後的屋子裡傳來程嬌嬌起身的動靜,高誠廣知道程嬌嬌之前從柳州逃跑一事,從那之後再也沒妖精敢出現在她麵前,於是將鱗片轉交給煦風,拱手告辭。可轉身前看了眼衣衫不整的煦風,敞開的領口露出脖頸、胸膛上曖昧的斑斑點點,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句:“尊主,程娘子她或許是……”
煦風低聲道:“此事我知曉,不必再提。”
程嬌嬌從小到大都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像普通人一樣的生老病死,可自從柳州一見,煦風便察覺出問題來,若是程嬌嬌做的菜能吸引妖獸,為什麼在鄉下的時候不行,偏偏到了柳州可以?除非是柳州有什麼,而且隻有柳州才有。
種種疑惑在程嬌嬌連夜逃跑後得到了解釋,遮掩程嬌嬌身上氣息的術法是齊嶽的手筆,小妖王百年過去仍是個火爆脾氣,抽乾了麒麟池的水,才去園子裡質問老麒麟。煦風注視著齊嶽躲閃的目光,聽齊嶽支支吾吾講了被貶去銀河挖沙子那位老食神的故事。
王母好宴請,其蟠桃園人儘皆知,可普通人不知道的是,蟠桃並不稀奇,蟠桃核才稀奇。五百年開花、五百年結果的蟠桃樹,長過一茬後便會枯死,而下一批蟠桃,則是由蟠桃核種下的。天庭大小宴飲,端上桌的都是切好的蟠桃,從來沒見過蟠桃核。
百年前,食神酒後啃光了一顆蟠桃,光吃個蟠桃也不是什麼大錯,可偏偏將桃核順手扔到了銀河裡,王母察覺後將其貶去了銀河,命其何時找到桃核,何時回天庭複命。可銀河被那猴子捅破了不知多少窟窿,桃核落到了凡間,化成一個繈褓嬰兒,也就是日後的程嬌嬌。
桃核之體天生殘缺,無法自主修煉,因此程嬌嬌在鄉下多年隻是過著普通人的日子,但到了柳州後,吸收了同為天庭出身的齊嶽的氣韻,才得以展現不同尋常之處。與其說程嬌嬌做的菜有致命的吸引力,不如說是天庭的蟠桃之體更為誘人。
程嬌嬌撐著酸軟的身子支起窗戶,散散屋裡的靡靡氣味,皺成一團的床單被褥堆在床上。因為這事兒,她還嗬斥了煦風幾句,他哪知道大冬天的拆洗床單被褥有多費勁,可煦風隻是使了個清潔咒,又欺身壓了上來。
妖怪真是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