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具之下是一張疤痕累累的臉,沒有一塊完完整整的皮膚,連眉毛都沒有,是燙傷後的模樣。
尤其是那隻沒有眼球隻搭著眼皮的眼,讓徐凝倒吸一口涼氣。
“自然是我家主子需要。”
“交出紫魁散解藥!”徐凝拿起一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什麼解藥,我沒有。你就讓他等著毒侵五臟,不知不覺無聲無息地死去吧。哈哈哈。”這人有些喪心病狂。
堂溪胥搜了一下他的身,兩個瓶子,白瓶裡是幾顆藥丸無色無味,黑瓶裡是有淡淡麝香味的藥丸。
徐漣接過嗅了嗅,搖搖頭。
“你隨身帶的這枚香囊,是你心儀之人的吧。用的是永華年間京城盛行一時的散花綾,布上鏽的是一個’宋’字,針法細密,這珠串絲絛乃當年江南儒商——淩雲宋氏所有,而這種絲絛出自宋家小姐之手,一共不過五條,上供了四條。
傳聞宋家小姐臥病在床多年,你若不介意,我可送她一程讓你黃泉路上有個伴。怎麼樣?”堂溪胥眯著眼笑意盈盈,半蹲下來仿佛隻是在與他雲淡風輕地交流著什麼不重要的事。
“不,不,欣兒與此事無關。解藥就在香囊裡。女子是我主子需要,他做什麼我們也不知,隻知道從今年年初開始,每隔一段時間他都要大量抓女子放血。我也隻是個替人做事的,我也不知其中緣由。”
“所以你們抓的還不是這一處?是隨處?你們都這麼張狂嗎?官府都管不住你們嗎?”徐凝知道在古代女子生存不易,但也不會如此張狂,竟是想抓就抓,毫無王法可言。
“嗬,官府?不過沆瀣一氣,蛇鼠一窩,十年前就已經是這樣了。否則我也不至於淪落至此。我隻想告誡你們一句,這背後的勢力,非常人所能撼動。官府們一般遇見這種事,不過找個替罪羊草草結案。”
“原來是這樣,那農戶竟是替罪羊。無權無勢的人就隻能成為權貴們的犧牲品。”徐凝這才大悟,再次唏噓。
“那最近的其她女子呢?”徐漣問出了關鍵。
“都在山腳下的村子裡,西北位無人居住的茅屋。你們可得去快些啊,明日辰時就會有人牙子來發賣了。哈哈哈哈。”
幾人一聽放了他,連忙去與瞿義會和,下山找人。
剛到農戶家中,黑壓壓的一片官兵。農戶和老嫗早已被拿下。
“老實點!”
瞿義早早出來,“官府們最近也在暗中調查,我順道幫他們查查此事。”
“失蹤的女子都在山腳村莊西北角的茅屋裡,速去否則人牙子來了就不好了。”徐凝找到其中的頭目告知。
幾人不再參與此事,準備下山休息一晚就繼續趕路。
“多謝幾位幫忙。如今百姓們終於可以放心了。方才新娘家中來人,說要感謝諸位救命之恩,在家中擺了席,希望各位賞臉前去。不知諸位意下如何?”作為王爺的宇文屹遊曆在外,臨危受命。
“自然是不錯的啊。”
“我亦讚同瞿公子的說法。”徐凝有兩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了,盤纏也沒了,不嫖白不嫖。
徐漣本想拒絕,但見旁邊兩位像餓狼一樣一聽吃飯兩眼冒光,如此積極,隻好硬著頭皮答應,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徐凝見徐漣表情:“咋地?二師兄還要裝矜持?”
徐漣蔑了她一眼。
“哈哈,徐姑娘說話有趣得很呢。”宇文屹搖了搖扇子道。
“話說堂溪胥哪去了?這麼久不見他人影。”徐凝左右看看。
“堂溪公子有私事處理,等會兒和我們山下會和。”徐漣一旁解釋。
……
方才的黑衣人依舊被綁著,跪在地上甚是狼狽。
“你剛剛說十年前?說說吧,十年前忻朝戰敗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聽他們叫你堂溪胥,是吧?原來是莫將軍家的公子啊,堂溪這個姓在忻朝太少見了。氏族中有的唯有汝東堂溪氏,而莫將軍的夫人乃堂溪氏嫡三女堂溪菀。
我聽聞莫將軍極愛其夫人,竟不惜讓自己其中一個兒子與她姓。看來是真的。”
“你知道的還不少,當年我父兄戰敗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場仗明明可以完勝,為何會是那般下場?”
“哈哈哈哈,你爹也不過是個賣命的。我還是那句話沆瀣一氣,蛇鼠一窩。憑你現在的能力,那個人你動不了,也不能動。死心吧!哈哈哈。”
“既然這樣,就怪不得我了。你們這些人都該去死!”堂溪胥早已擦亮了匕首,迅速從那人脖子上抹過。
鮮血頓時濺滿了少年的側臉,而匕首上倒映著少年透著寒光的雙眸。
憤怒,憎恨,怒火,全在這一時溢出。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呼——呼,起風了,樹枝互相拍打著,吹走了枯枝落葉。少年紅色的發帶在風中飄舞。
山下。
曦光早已普照大地,原本沉悶悶的李員外府,此時卻是喜氣洋洋。
“囡囡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人沒事就好了。”此時原先被綁的新娘已經醒了,抹了唇脂,換了身素淨的衣裳,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老太太見著自家的孫女醒來,淚眼婆娑,緊緊握著姑娘的手。
“徐姑娘,多謝你救我啊。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血儘而亡了。哪可能如今與家人團圓。”李家姑娘拉著徐凝的手感激不儘。
“李姑娘言重了,換作是旁人我也會如此。更何況救你的又不隻我一個人。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徐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徐姑娘,我見你衣衫撕碎得嚴重,有些破爛。你若不嫌棄,我有幾件衣裳挺適合你的,不妨來挑一挑。”
“不嫌棄,不嫌棄。既然李小姐如此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啦。”
這衣服由於給堂溪胥包紮撕了許多布,早就破爛不堪。
包裹被搶,盤纏丟了隻能放棄買衣服的想法。
她應該是史上最窮穿書人士吧?
徐凝立刻拉著李姑娘的手去選衣服。
堂溪胥下山後,李家剛好將家宴準備好。時候也算不得早,這會兒已是巳時了。
一張大長桌上放著美味佳肴,琳琅滿目,香氣撲鼻。
徐凝看著桌上的脆皮鴨早就咽口水了。
好餓,什麼時候開飯。
好困,想睡覺……
一抹明亮的身影映進少年眼眸。
少女的打扮與平日截然不同,一身杏花色對襟半臂襦裙,脖頸白皙原來她裡麵是還帶了個墜子的。頭發挽成了飛天髻,還化了朱唇,雖是側影但足已讓人驚豔。
他見少女獨自坐在一旁半彎著腰,毫無精氣神,半垂著眼,時不時打著哈欠,低著頭一點一點的。
看來昨夜未曾休息好。
堂溪胥一時有些愣了神,大腦霎時一片空白。
“你上哪裡去了?怎的現在才回來?找你好久了呢。”少年穿的還是先前在農戶那兒借的衣裳,那身褐色布衣與他委實不搭。
徐凝覺得大約是人長得好看,穿什麼衣服也都好看,哪怕是布衣。
“誒,你這脖子上是什麼,你待會兒用水洗洗。”徐凝走近了才發現堂溪胥脖側有暗紅的斑點,以為是什麼汙漬,她對著自己指了指。
少年輕撫了下女孩兒示意的位置。
“唉,還是快來吃飯吧。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少女又忽然走上來將人半推著過去。
堂溪胥有點晃神,沒聽清她在說些什麼。
“沒想到潭兄今日也在此。”一邊的宇文屹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看見兩人打招呼,徐凝才想起來在原書中二人後來成了摯交,隻可惜啊,二人終是因為立場不同而分道揚鑣。
不對!潭兄?
也就是說堂溪胥在江湖上的化名就叫潭淼?
徐凝想到這兒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好好好,原來小醜竟是我自己。
席間,新娘原要嫁的那位新郎來了。
那新郎是個白麵書生,看起來柔柔弱弱,無甚陽剛之氣,不過是生了副好皮囊。他急急慌慌地過來,還穿著喜服。頭發淩亂,風塵仆仆,看見外麵還在喘氣的駿馬,想必是猜到出事,連夜快馬加鞭趕過來的。
“豔豔,你無事就好,無事就好。我與你父母說過,無論如何我都會娶你,如今也作數。”
白麵書生雙眼深情,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新娘。
徐凝感歎,不愧是真愛啊。在古代,若女子遭人綁架在外一夜無論是否發生過什麼事,古人十分在意貞潔和名聲,如此這般已是被認為是不潔。
聽說這位新郎也是商賈子弟,想來不是什麼缺錢的主,也就不會因為李小姐的錢財而忽略這些娶她了。
這樣還願意娶她,不是真愛是什麼?
徐凝想到這一層,自己什麼時候才可以談段戀愛呢?如今已被困在這方世界,出去都成困難又何談愛情呢?這估計是這輩子都不會再擁有了吧。
堂溪胥見旁邊的小姑娘吃著吃著歎起氣來。他微皺了眉,想問但終究沒問出口。
李家小姐聽了這番話,更是潸然淚下,她隻此一生更加地堅定了這個人。
二人當即決定明日就在此補辦婚禮。宴席後還邀請了徐凝一行人去做見證人,不過都因趕路婉拒了。
“徐姑娘,你們要趕路我也留不住你們。你們救了我,我也不知怎的感謝你們。我多為你們準備了些盤纏,給你們都牽了匹馬。還望諸位收下,莫要嫌棄。”李小姐十分大方。而李員外一家臨走了都還在感謝徐凝一行人。
當真是有情有義的人家。
“那就告辭了,我府中尚有事務處理。就不與你們一道了。若時間來得及,咱們取器大會再見。諸位後會有期。”門前宇文屹先行告辭。
宇文屹是個低調的,原書中就提到他在行走江湖時,從未暴露過自己王爺的身份。
因此,大家大都以為他是喜歡闖蕩江湖的官宦子弟,並未有其他想法。徐凝見大家都是直呼他化名“於屹”,她亦如此。
宇文屹是個熱絡的,他與幾人分明昨夜才相識,可如今仿佛成了老熟人。
“於兄那就往後再見。”徐凝一行人也抱拳回禮。
……
“我們還是先找個客棧休息一夜吧。我都一宿沒合過眼了。”徐凝提議認可後,一行人在城郊找了清風客棧。
林中時有飛鳥飛過,清風拂過,著實清雅。
客棧落於臨溪的竹林中,“簌——簌”秋風刮過,徐凝縮了縮脖子,衣服領子低還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