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要你(1 / 1)

獨占嬌蠻 飲無緒 4189 字 3個月前

君卿躲在內室,貼在屏風邊偷偷聽著書房內對話。

不知怎麼的,君卿能感覺到陸徹心情不好,對劉從也是淡淡的。

陸徹道:“劉大人今日肯來說實話了?”

劉從道:“受陛下重托,不敢辜負。”

說完,君卿聽見有木盒重重放在桌上的聲音。

“竟想用些黃白之物賄賂我,劉大人,這就是你說的陛下重托?”

劉從不緊不慢道:“將軍且打開看看。”

緊接著是木盒被打開的聲音,然後是陸徹震驚的聲音:“這......這竟是......”

不等他說完,君卿就知道是什麼了,是自己的金印,是能證明自己身份的長策公主金印。

劉從道:“陸將軍,事到如今,劉某瞞無可瞞,隻好將事情原委與你說清楚,也好叫你安心搜查南崖下那條河。”

“怎麼?”君卿聽見陸徹明顯深沉下來的語氣,心裡提了起來。

劉從道:“這公主金印是出京時陛下交與我的,而同時交給我們的,還有一枚半塊魚符。”

“魚符?陛下早就知道和親內情?”

“不錯,那半枚魚符能夠與將軍手裡的魚符合二為一,調動周邊糧草,助將軍平烏頜,立戰功。”

“魚符何在?!”君卿聽見陸徹明顯急切起來的語氣。

劉從道:“陛下本意是,我們一行人進入隴寧後,公主會把魚符交給將軍,然後公主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陸徹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讓他不要再問下去,但是他還是問了。

“什麼叫完成了?”

劉從波瀾不驚,道:“公主交送魚符,便應該暴斃在隴寧。而公主暴斃,應由你我穩妥完成。”

“你竟敢刺殺皇室血脈?!”陸徹目眥欲裂,一下子站起來。

劉從道:“先皇後母族安氏勢大,若是長策公主遠走西北,傳遞魚符,助天下太平,立此奇功,那麼公主同胞兄長大皇子便要壓過太子,皇上又如何掌控全局呢?”

“所以就命令你殺了公主?”陸徹呼吸有些急促,想起公主慘狀,不知公主死前可還念著家鄉?

太子通敵,本該死罪,如今看來,皇帝竟然滿不在乎,甚至還想留著他繼續做自己製衡大皇子的棋子。

劉從指正道:“是命令你我。”

陸徹卻道:“嗬,劉大人,想來你忘了,在我不知情的時候,你便已經殺了公主。”

陸徹感到無比心涼,帝王權術至此,竟然連自己的血脈也斬得斷,不過也是,帝王血脈如此之多,又有誰看得到遠走他鄉風餐露宿的女兒呢?

劉從又指正道:“公主不是我殺的。公主隨身攜帶魚符,因意外墜落懸崖而亡,魚符也消失不見了。”

陸徹道:“所以你支支吾吾,又一直催促我反複搜尋那條河?”

劉從笑道:“將軍聰慧。”

陸徹卻沒心情與他笑,冷哼一聲道:“陛下步步算得周到,怎麼沒算到這一步?”

有些冷嘲熱諷之意,沒想到自己與隴寧一眾士兵望眼欲穿苦苦等待的魚符竟是由一位久居深宮的公主帶來,而這位公主竟然因為這魚符丟了性命。

劉從嚴肅道:“將軍慎言!”

劉從又道:“還請將軍多加人手,仔細搜尋。”

“那魚符與我邊疆上萬百姓性命相連,我當然會仔細搜尋。”

劉從便起身告辭。

陸徹道:“這金印劉大人不帶走嗎?”

劉從道:“這金印便放在將軍這裡,待將軍平烏頜,自有京中人來取。”

陸徹知道,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將公主性命平攤到他與劉從頭上,何嘗不是一種警告?

皇上在告訴自己,刺殺天家血脈,就算自己軍功再大,他也可以隨時把自己安上個抄家滅門之罪。

到時候自己就算跑到大殿上喊冤叫屈又有誰信?誰會相信天子會做出這種事?

陸徹看著那枚巴掌大,分量極重的長策公主金印,似乎感受到了這位素未謀麵的公主的痛苦,像蛛絲上墜果,像薄紙上投石,無法承受之重就這樣毫無征兆壓了下來。

想自己這麼多年四處征戰,自己曾引以為傲的軍功,實則都是天子的眼中釘,肉中刺,陸徹更覺可笑,他知道,打完烏頜,自己必須安分待在京中了。

否則陸家世代忠貞恐怕不保。

也好,也好,自己這就寫信到京中退了那門婚事,等烏頜平定,自己就帶清清回京安分生活。

提筆寫完一封書信,陸徹這才回過神,怎麼還不見清清?

君卿躲在內室裡把所有一切聽了個清楚,雖然她早就知道,也早以為自己消化完畢,不會再因為這件事傷心,但是在聽到劉從雲淡風輕說起父皇計劃時,她還是忍不住失聲痛哭。

強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君卿任由眼淚流過雙手打濕了前襟,眼前模糊一片,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了母後剛離世那幾天的自己。

空蕩蕩的大殿裡,隻有母後殘留的一點香氣,她如遊魂一般走在黑漆漆的殿中,從前她怕黑也怕鬼,如今卻急切希望自己能撞見鬼,就算麵容可怖,就算滿嘴獠牙,她也不怕,她想抓住一隻問問究竟有沒有看見自己母親?

可惜世上真的沒有鬼,也沒有人能告訴她為什麼身體康健的母後會忽然病倒,為什麼連喝幾副藥後一命歸天?

就像如今也不會有人告訴她,為什麼父皇這麼狠心?

君卿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人掐住,難以呼吸,眼前眩暈,書房已安靜了許久,她想扶著牆走出去卻渾身無力,終於在支撐不住的時候看見陸徹大步走來。

“清清!”這是君卿暈倒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心神不寧又欠缺休息,醫女為君卿紮針後囑咐陸徹道:“姑娘身子弱,近日來鬱結於心,又欠缺休息,需要好好養養。”

陸徹知道她鬱結什麼,一是為了那男子,二是聽了公主秘聞而傷心,也知道為何欠缺休息,都怪自己,毫無節製。

他心中又氣又悔,看著君卿慘白的臉,心裡又是一陣心痛。

君卿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清晨,隻見陸徹如同一座雕像般坐在床邊不知在想什麼,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手上覆著陸徹的大手,君卿試著挪動了一下。

“醒了?”陸徹把君卿扶起端起藥碗喂她。

“醫女說你得進補,來,喝點吧,溫熱的。”

君卿知道自己這段日子身子很差,要是想回京,還是得養好身體,便乖乖喝起來。

“你......”陸徹欲言又止。

“將軍想說什麼?”君卿的心又提了起來,難道自己一時間沒控製住情緒,就被他發現了身份?

“沒什麼。”陸徹搖搖頭。

君卿不敢追問,也沒力氣去想究竟怎麼回事,悶頭順著陸徹的一勺一勺喝了起來。

陸徹想說說那男子,但是又怕真說起來,以清清那脾氣恐怕要與自己爭執,他害怕。

他不怕清清與他爭執,但是他怕清清因為那個男人與他爭執。

就這樣,二人沉默到深夜。

緩了一下午,君卿終於給自己鼓足了氣,她與君淮同胞兄妹,君淮待她如兄如父,如今,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就算是為著再回京見皇兄一麵,她也不能自暴自棄。

早在太子提出讓君卿和親時,君淮便已起了殺心,最後是君卿拿出魚符以今後大計再三勸說,君淮這才放心讓她踏上西北之路。

不知皇兄在京中得知皇帝與劉從另有密謀時是如何心急如焚又是如何日夜擔心?

自己一定要儘快回京,那些想置她於死地的,那些想利用她踐踏她的,都彆想得逞。

君卿躺在胡床上,感受著身後傳來的熾熱溫度,再想起今日書房內陸徹對劉從的態度,她知道,陸徹從未想過殺自己,就算他在皇帝的計劃之內。

但是皇帝的威脅意味十分明顯,若是此刻他知道自己是長策公主,會不會下殺手?她不知道,也不敢賭。

還是要穩妥一點,隱藏自己,直到萬無一失。

陸徹這個人竟與自己最初遇到他時想象得完全不同,這人勤勉正直,雖然浪蕩霸道了些,但是在公事上一絲不苟。是個不錯的人才。

君卿忽然覺得,這樣一個將軍,配宇文家,有些屈才了,怕是今後會被宇文家拖累,儲君之爭,世家清洗,像宇文家這種攀龍附鳳左右逢源又沒什麼實力的家族定是眾矢之的。

“聽說將軍在京中有門親事。”

陸徹暗道不好,抱得更緊了些,“誰和你亂說?”

“難道沒有?”

君卿等了許久,總於聽見身後之人回答:“有。”

“但是我已去信,取消婚約,清清,這門親事是兒時家中給定的,我從未同意過。”

君卿點了點頭,暗道陸徹這個人是有點氣運在身上的,竟然能陰差陽錯避開一起禍患。

“清清,我隻要你。”身後男人緊緊把她抱住,太過火熱的溫度把君卿烘得頭暈目眩。

君卿迷糊想著,陸徹這人眼光挺高,公主竟也敢肖想,不過自己的姑母有兩個駙馬,這兩個駙馬一文一武,一才一貌,相得益彰,也算一樁美談。

自己今後若是也一文一武,美哉,也算是報答自己微末時有他相助一二。

但是君卿沒說也沒問,等自己回京,自有賞賜與名分給他,現在說了,叫他生了妄念反倒不好。

陸徹等君卿回應,等了許久聽不見聲音,又等了一刻鐘便聽見君卿呼吸輕且綿長,竟睡著了。

陸徹黑著臉生悶氣,果然,清清果然不想給自己什麼回應,她的心想必還拴在那個男子身上,自己退了婚約想與她長長久久她都不為所動。

那男子,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