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曉得畫舫上全是北晉王的人,硬碰硬占不到好處,便安分的緊。趁著下樓的功夫,不動神色的觀察船艙守衛情況。船上到處都是往來的侍衛,船隻使離河岸北上而去,暫且分不清是要去臨潼還是青州。
才得了半日人生自由這就又落進狼窩裡來了,一念感覺的分外喪氣,不由得想若絕的話。
那和尚說的對,北晉王果然不是善類。但也不全對,他還是願意幫她的,隻不過是叫她賣身給他。
可她從來沒想過改嫁的事呢!
何況那廝年紀譚二年紀還大,約莫四十好幾了。雖是保養的好,歲月的風霜縱使再華麗的錦衣也掩飾不住的。
她以前還以為這個是個雲山的忘年之交,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並不像傳聞的中那般清政廉潔,德高望重。同譚二爺與秦泰很像一路貨色,但好像又有些不同。
她看不明白,自顧瞎琢磨的功夫。客房裡進來兩個婢女,穿著薄如蟬翼的紗衣忙活著抬了扇嶄新的琉璃屏,豎在珠簾後,擋住了後麵的萬字窗花門。又備好了沐湯,來請她沐浴。
“姑娘,水好了,請沐浴更衣。”
她一念假笑應付著,“勞煩姐姐們了,我不習慣人伺候,我自己來洗,你們出去歇息吧。”
倆人不理她,噙著溫柔的笑像是牛皮糖一樣粘人,緊緊的貼近來給一念脫衣服。她是雙拳頭難敵四腳,很快就被從裡到外扒得乾乾淨淨。扒完了還不讓進浴桶裡,反倒摁著肩頭光溜溜的站在屋子裡。
“你們想乾什麼?”
一念滿頭霧水,因同是女子的緣故,又隻是洗澡。雖有些害怕,但又實在看不出來什麼端倪,隻覺得有些尷尬,拘手拘腳的。
那兩人一前一後圍在她身邊,各自在案桌上的圓罐裡挖了軟膏,用指溫化細細的往她身上塗抹。裡裡外外,從頭到腳,纖細又柔軟的手指像是泥鰍一樣溜遍全身。時不時還有意無意的摩挲敏感之地,激起一陣陣莫名的虛顫。
那些地方一念自己洗的時都沒怎麼敢碰,被一弄很快就感覺到了不適。想要掙紮,卻被死死的摁著使不出力氣。
“少夫人怎麼了?”
著紅衣婢女明知故問,就蹲在她的腳下,用陰揉她柔軟的腿肚。抬起媚眼如絲的眼,看見她微微喘息,發顫像隻開在風中的茉莉花。
“你們乾什麼,出去,我自己會洗!”
一念急了,有些怕。罵了起來,但身子好像已然不是自己的了,陌生之至。感覺那些乳膏抹在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火星子,把皮下的血都淌燙的滾熱起來。又好像從腳底、頭皮鑽進螞蟻,密密的向下啃食。終彙在了一處,連腿根子都軟了起來。
還有.....還有,她猛然抬頭,睜大眼睛看見琉璃屏風有燈影浮躍。
屏風後有人!!但仔細看又不可能的,後麵就一扇門,什麼人都沒人。
可除了屋裡的這兩雙眼睛,明明還有道更為熾熱的目光在窺視。
屏風有古怪!!
一念大駭,隱隱覺得透過屏風一定有人在清楚的看著她。看她□□站著,被兩個女人弄得氣喘連連,聲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們到底想要乾什麼,那.....那東西後麵有人是不是?!”
她慌亂的屈起胳膊,捂住胸口。引得站在她身後按摩背脊的黃衣婢嬌笑連連,貼近了挨著她身子,低聲道:
“是王爺,少夫人是王爺在後麵,他正看著您呢?看著您赤條條,□□的模樣。您說您就一雙手,遮住上麵還是遮下麵呢?”
跟前那婢女也站起來,兩臂捧於胸前,擁雪成峰,凝香化露潤珠。打量一念慢慢暈開潮紅的雙頰,見她慌亂害羞,癡癡的笑起來,好意提醒道:
“莫不夫人捂臉吧,捂住了臉王爺就不曉得是您了。”
一念瞬間氣漲臉,怒推了她一把。卻是徒勞,人穩穩地杵在她跟前。一雙纖纖玉指有翻雲覆水之裡,攪得的她憋出了哭腔。
“你們到底想要乾什麼,要殺要剮痛快些!!”
她叫囂著,咬碎了銀牙。全然沒了剛才對身體陌生反應的的羞澀,隻覺得憤怒,全身得氣血都翻滾起來。
“什麼殺啊剮的,少夫人怎麼那麼凶?您越是這樣,像是氣惱的小狐狸一樣,王爺可就對您越是愛不釋手了。”
黃衣婢女使了眼色,紅衣婢女會意,架起一念的胳膊,兩人合力把她扶進浴桶裡。
有熱水的遮掩,一念才如釋重負,緩和了一些神色。豈料還沒吐出口中濁氣,一隻柔弱無骨的手躥進水中。如同矯健的白龍,攪動著漣漪蕩漾。
一念一下神智都模糊了,雙腿屈膝著支起,粉嫩的膝蓋像是夏日露水的小荷。咕嘟一聲,也不知水下有什麼怪物,吐了隻大水泡浮上水麵來。
她的腦子瞬間炸開,一片空白,繃緊的身子如釋重負。微啟著雙唇,虛脫著,大口大口的喘氣。那一瞬間她也分不清到底是熱水進了自己的身子,還是溺出了什麼東西。
“少夫人泄身了.....可是覺得如何?”
一念說不出話,魂都去了一半。
黃衣婢女當是明了她的神情,抽出水中的手,拭去沾在她臉頰上不乖順的濕發,安慰道:
“少夫人是處子,未經人事。王爺喜愛您,卻不喜歡伺候女人,又嫌棄男子汙穢,隻得由我們姐妹來伺候您了。不若,您同王爺一會兒可是要吃苦頭的。”
一念心下冷笑,全然不信她的話,閉眼養神蓄力。但身子的異樣感還是很強烈,像隻皮球一樣脹著,卻有空蕩蕩,連心口也是。
那兩個女人又撈著擺弄了一番,她掙不過,跟條死魚一樣仍由她們折騰。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是覺得差不多了,倆人才把她從水裡撈出來抬到床上。
一念全身又酸又軟又脹,躺在被子裡很快就把床褥弄濕了。她們又換了乾爽的才出去,臨走看見她流著淚,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
紅衣婢女又退回來,貼著她的耳邊安慰道:
“少夫人哭什麼,您這處子之身除了王爺,我們姐妹可不敢動。”
一念耳朵裡嗡嗡的響,對人事不是很精通,她們的話聽得雲裡霧裡的。她看過避火圖,此事不止男人女人可以做,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也可以的。
有些難以置信會遭那麼一遭,但她還沒到為了此事就要尋死覓活的地步。那兩個女人出去請趙延了,趁著沒人必須要想要辦法逃出去。
而此時趙延已經披了間月白的長衫來到門口,隔著一道珊瑚珠簾,一到琉璃山水屏,外麵的人一下看不見裡麵的動靜。
一念撐起虛弱的身子下床,抓起木施上的藕色長袍套在身上,手忙腳亂係上衣帶。
推開窗牘,涼爽地河風撲麵而來。銀波泛月,河水幽幽。她手腳並用爬上窗,因為身子發軟,滑下來好幾次。腳步聲愈發走近,已然響起了拾簾聲她才爬到船窗上,撲通一聲跳進冰涼的河水裡。
卻不知珠簾後的人,瞧著她倔強又可憐的模樣好久了。甚至想到了如何把她壓在窗邊欺一頓,但看著那道身影都跳到水離去了,他還是不著急。走到窗邊,用指腹沾了沾窗櫞上的水漬,放在鼻尖輕嗅。
是少女濃鬱的香氣,有些恍惚屋子裡剛才是不是來了一條美人魚一樣,被他嚇跑了,隻留下一些叫人迷戀的氣息。
“弄月,下去把她撈上來了。”
適才那黃衣女子在門外應了一聲,轉身下樓。
一念落入水中,隻奮力撲騰雙臂向前遊了幾下,就被一張從天而降的漁網,兜頭兜腦的網住。
好,真的又被抓住了!!這下水也不用浮,不用掙紮了!
她窩在漁網裡,手抓著繩子,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被拖上去。
但網在水中拖了很久,一直沒被拉上水麵,而是拖著一念在水中急速行。速度很快,水像刀子一樣刮得人疼。正當她就快挨不住的時候,漁網慢慢的就收了繩。
出水的一瞬間,立刻就伸過兩隻強有力手掌抓過來,鎖住一念的肩頭,奮力一提她就落到了一隻小漁船裡。
“少夫人,怎麼樣,傷到哪裡了沒有?”
一念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以為自己定然是要被抓回去的,沒想到竟是想要避開的若絕和尚。
“我.....我沒事,怎麼是你,師父?”
她往回看,趙延的畫舫已經離了十幾丈遠。但若是想追,憑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是能追上的。隻是並沒有人來追,他也還在二樓的客房裡就站在窗邊。
那樣心思深沉不見底,難以捉摸的人,像是毒蛇讓人覺得害怕。一念止不住的發著抖,不敢相信竟就逃出來了,這樣幸運的就又遇到了她一直以來全心信任的人。
若絕一邊解開繩子結讓一念出來,一邊說道:“發現少夫人不辭而彆,貧僧擔心出事,一路找出來,恰巧看見你上了王爺的畫舫,遂跟了上來。今夜少夫人若不跳下來,貧僧也會潛上去的。”
說著一念就已經從漁網裡解脫出來,隻是她現下的處境並不好。套在身上的就是一件紗衣,濕了水穿跟沒穿一樣,底下又全然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當真像是一條剛化得人身,誤被打撈上岸的美人魚。
她尷尬得緊,泡了水身子也好受了些,隻記得了一些窘迫和難堪,蜷起手腳抱住自己,頂著滿頭的水草,窩在船頭。
那和尚看她幾近乎赤條條的模樣,鎮定的解下僧袍緊緊得蓋住過來。將她的窘迫和難看收在眼底,伸手去摘頭上的水草。似猜到了她的遭遇,半響才後沉聲問道:
“少夫人的衣服呢?經曆了今夜這一遭,可是看清了北晉王,還想不想給雲山報仇了?”
他以為她該是被嚇到了,嚇怕了。說話的聲音好像有些冷嘲熱諷的意思,一念察覺到了,但並不生氣,畢竟他又救了自己。
“想....無時無刻都在想。今夜縱使沒逃出來了,我還是想要給雲山伸冤。可我不想糟踐自己,這條路走不通,總該還有彆的辦法。”
她抬起頭,籠著僧袍在身上。上麵沾染著好聞的禪香,還有溫暖的味道。抬頭的那瞬間,若絕遲疑的手指觸不及防的落在她的臉頰上。
那裡纏擾了一縷並不乖順的濕發,他看著有些不舒服,想要撥開舉起了手卻隻是停在半空中。意外落下了又立刻退走,指腹連那抹熾熱的溫度都沒觸到,便就又撐起了槳。
他們劃著小船走遠,在黑暗中南下而去。一念累了,身上的水汽被體溫蒸發後,血氣又衝了起來。她在船頭,躺下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側耳聽船底流過的聲音,感受著微乎其微的涼意。沉默了很久,忽然平靜的開口問道:
“師父為什麼一直以來都不許我查雲山的死,明明你們是那麼好的朋友。雲山死於非命,師父一點都不在意嗎?譚鬆那樣十惡不赦之人,師父身為得道高僧竟鞍前馬後的侍奉,我不明白師父修的是什麼法?”
她沒有質問或是不滿的意思,隻是不解。
若絕認真搖著槳,聽了一念的話想了好久,看著那張異常粉嫩,像荷苞一樣的臉,心思有些亂。彆過頭去,看向暗夜山廓,也問道:
“那少夫人覺得是死人重要些,還是活人呢?”
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當然是死人了,人死他就永遠留在原地,沒人在意的話便會背負著冤屈和遺憾直到被遺忘。而活人還可以走很遠,還有無限的可能。”
若絕笑道,似乎不是很認可這話。
“少夫人問貧僧為什麼阻止你查大公子的死,貧僧隻能告訴你,這是大公子的意思。其中的緣由他沒告訴貧僧,當初他單獨置了院子,隻等你們成親便搬出譚府。這其中的意思,少夫人應該知道,大公子並不想要譚家。至於為什麼依附於二爺,因為貧僧其實是隻個普通人,也要屈服於強權之下。想要做的事,花上十二分的力氣也未必做的成。”
他想要做的事,一個龍泉寺的和尚。一念想起若清,曾聽老太太提過,那孩子是若絕從雪地裡抱回來的。後來的時歲光景愈發的不好,龍泉寺的山寺廟總會出現繈褓的嬰兒,後來成了寺裡的和尚。
世道不好,連年征戰,官府橫著暴斂。山上那座小小的寺廟成了最後一處棲息之地,無數繈褓的孩子在裡麵安然長大。
一念知道他們仰仗譚家,仰仗著臨潼這豪門貴族的鼻息而活。不得誌,憋屈,卻也全然是個安身之地,而眼前這個人就是當在風雨之前的那尊大佛。
她想給雲山伸冤,鬥倒譚鬆夫婦,就是要砸了他們的飯碗。叫寺裡大大小小的和尚上街要飯,失去庇護。
可即便這樣,這個若絕和尚還是端著譚鬆的飯碗,屢屢救她於為難之中。想著,一念竟舒展眉頭笑了起來,望向船頭的方向。
天色太黑,她沒若絕那般絕佳的夜視,隻能隱隱的看見他同群山沒在一起的身影。
“師父於亂世尋求譚家的庇護,依我看來卻全然不妥。譚家是棵朽木,朽木將塌,藤枝何依.....藤枝何依....咳....咳咳!”
她說的正是起勁,忽然吹來一陣河風,猛地就咳了起來。船在河邊上劃了一個多時辰,還沒找可靠岸借宿的地方。受著冰火兩重,不知不覺就起了熱。身子滾燙如火,卻又感覺寒氣逼人,止不住的寒顫起來。
若絕見她咳得停不下來,不得已停下船,探身察看。手背一觸,才知道她遠比自己想的嚴重。
“少夫人再堅持一下,貧僧馬上靠岸!”
他連忙向漆黑的岸邊的靠去,才剛抱起一念下船,腳底就踩到卵石連帶著倆人一起摔進水裡。好在已經靠近岸邊,水不深隻沒過膝。
“少夫人怎麼樣,摔傷了沒有?”
一念搖搖頭,燒迷糊了眼。看見河麵、周圍的樹林升起星星點點的螢火蟲,慢慢的彙聚成一片。若絕要抱起她去岸邊生火,她卻伸手按住了他的手,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像是一尾鯉魚,在他的懷裡,在水裡不安分。
“若絕師父.....有螢火蟲.....好多好多,在水麵上飛舞,你看.....”
她伸出手指給他看,實際上卻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