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語(1 / 1)

早膳用完沒多久,溫斐然身邊的小廝進屋,同溫斐然說:“顧公子過來了。”

溫斐然想到之前他說有事,於是和裴妘說了一句,就起身朝著待客的前廳走去。

顧逢坐在客位喝了幾口茶,瞧見溫斐然過來,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撫了撫衣袖道:“你是不是在溫柔鄉裡待久了,就忘記你托我的事情了?”

“胡說什麼!”溫斐然讓身邊的下人都離開,才走到主位上坐下,問他:“你查到什麼?”

“據我打聽到的消息,嫂夫人母親的屍身回鄉後,曾經開棺驗屍過。”顧逢也沒和他兜圈子,直言道:“我的人找到了當年驗屍的老仵作,對方堅持說是上吊自殺,還是用了些手段,他才說實話。裴夫人並非自殺,而是中毒。”

溫斐然雖然猜到裴妘母親的死並非這麼簡單,但仍舊沒想到會是中毒。

“這件事,裴妘知道嗎?”溫斐然突然想到今早裴妘說的那番話,她說的塵埃落定,是什麼意思?

顧逢突然笑了一下,看向溫斐然道:“你猜,是誰要求的開棺驗屍?”

顧逢語氣雖然仍舊不太正經,但話裡的意思溫斐然已經知道了。

裴妘從頭至尾都清楚,她母親是怎麼死去的。

裴父在裴妘母親過世沒多久,就娶了趙婉君母親做續弦,這其中若是沒有貓膩,溫斐然自己都是不信的。

他不想猜忌彆人,但仍舊忍不住想裴父在其中知曉多少,又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長輩之間的恩怨或許不該遷怒晚輩,溫斐然仍舊忍不住想,趙婉君又知道多少?

顧逢看他低頭沉思,想了一下和他說:“這件事我隻能查到這裡,再下去就會得罪裴氏一族。”

“這次多謝你了。”溫斐然抬頭看向顧逢,他此刻也無繼續查下去的打算。

裴妘今日剛鬆口,溫斐然不想讓她提防自己,至少現在不能繼續查下去了。

“好說好說,你的喜酒我沒喝上,這點小忙不足掛齒。”顧逢笑著說。

他沒有問溫斐然接下來怎麼做,這些都是溫斐然的事情,和他無關了。

顧逢和他笑著說了幾句,約溫斐然改日同幾個熟識的好友出門聚會,便離開了溫府。

溫斐然踏著日光回到自己的院子,端午過後天氣溫度逐漸上升,陽光顯得有些曬人。

他瞧見裴妘坐在窗邊,低頭不知道在繡著什麼,麵容嫻靜,好像並未被仇恨侵蝕。

溫斐然站在院內望著路邊的花草,不知道從哪飛過來的蝴蝶落在花盤上,輕微扇動著翅膀。

他收回視線朝屋內走去,走到裴妘對麵坐下,才看清她繡的是給小孩的虎頭帽。

裴妘察覺到他的身影,抬頭看了他一眼,“顧逢回去了?”

“嗯。”溫斐然應了聲,看著她手上的動作,將剛才聽到的事情暫且壓下。

他隨口找話和她聊:“這是給燕鳳的?”

“是啊。”裴妘這幾天有空就坐一會,快要做完了。

溫斐然望著她手上的東西,隨手拿過她放在旁邊的書冊,打開看了一眼似乎是新買回來的書籍,看了幾頁才發現是話本小說集。

他看完一篇,瞧見末尾有兩行娟秀字跡,是裴妘平時寫的簪花小楷:廢話太多,勉強能看。

溫斐然瞧見沒忍住勾起嘴角,他也沒繼續看上麵寫的什麼,專找故事末尾看裴妘寫的批語。

下一篇裴妘寫的是:看不大懂,浪費時間。

溫斐然好奇這篇講的什麼,他朝前翻了幾頁,才知道寫的一則教育後人的故事,通篇說教太多,不怪裴妘沒耐心。

他又翻了一篇,這篇寫的是守節婦以死殉節的故事,末尾裴妘隻寫了一個字:唉。

後麵一篇是才子佳人互相認錯人,兜兜轉轉下,兩對新人一起成親拜堂的故事。

裴妘寫了四個字:百年好合。

溫斐然還要往下翻,就聽見一旁的丫鬟過來,問什麼時候開始擺膳。

溫斐然才發現已經正午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書冊,還是沒忍住直接往後翻,看見裴妘的字跡:心無彆念,青燈古佛,也無不可。

溫斐然本來還笑著的嘴角,瞬間拉平。

裴妘讓丫鬟去擺膳,見溫斐然臉色不好,瞧見他手中的書,問了一句:“夫君在看什麼?”

“沒什麼,這是你買的書?”溫斐然隨口問道。

裴妘道:“最近買回來的,隨便翻翻。”

離吃飯還有一會,溫斐然又忍不住往後翻了一下,看見裴妘寫著:為了潤筆費,無所不用其極。

裴妘看他在看書,以為他喜歡看就沒說什麼,等到飯菜擺好了,她叫溫斐然去吃飯。

溫斐然往後沒有再翻到什麼批語,知道裴妘看到哪裡,將手裡的書放下。

午膳過後,溫斐然去書房。

裴妘坐在窗前繼續縫帽子,半個多時辰後溫如玉跑過來,她看裴妘在縫小孩的東西,有點疑惑:“這是給誰的?”

“給燕鳳的。”裴妘回答,看她在對麵的位置坐下,讓人上了一壺茶,又要了一盤糕點。

她笑著問溫如玉:“怎麼跑我這裡來了?不去和你朋友出門玩?”

“我和邵陽郡主約好明日出門,今天沒什麼事情。”溫如玉一個人在屋裡嫌悶,就來找裴妘說幾句話。

她左右沒看見溫斐然在,於是問裴妘:“大哥出去了?”

“去書房了。”裴妘回答。

溫如玉點頭,看丫鬟端了茶水點心過來,不等丫鬟將點心盤放在桌上,就伸手拿了一塊。

裴妘縫了一會,想到什麼問溫如玉:“你認識陸芸嗎?”

溫如玉想了一會,“婉君的手帕交?認識,不熟。”

“我還以為你和婉君玩得好,和陸芸關係也差不多。”裴妘笑著道。

溫如玉蹙眉道:“我和婉君確實關係不差,但她身邊的人我也隻是記得名字,不怎麼往來。”

她和裴妘解釋:“我和邵陽郡主是一個圈子的,婉君的朋友是另一個圈子,平時沒什麼交集。”

溫如玉有些疑惑:“大嫂怎麼突然問起陸芸?”

“昨天遇到她了,她今天遞來了帖子。”裴妘回答。

溫如玉思考了一會,“這樣啊,可惜我和她不太熟。”

裴妘笑著道:“沒事,隻是隨便問問。”

說完她就轉移話題,問溫如玉明天和邵陽郡主要去哪兒。

兩人聊了一會,外麵的丫鬟進來,和裴妘道:“小少爺過來了。”

“還不請人進來。”裴妘有些詫異,溫其聲平日都是過來找溫斐然,怎麼會來找她?

溫其聲跟著丫鬟進屋,看見溫如玉也在,略微鬆了口氣:“姐。”

溫如玉笑著朝他招手,拿了塊點心塞給他,“你過來找大嫂的?”

“姨娘讓我送點東西,我讀書也遇到一些不懂的地方,想找大哥,順路過來。”溫其聲拿著點心回答。

他將手裡的幾塊布遞給裴妘,“姨娘想讓大嫂幫忙繡幾個花樣,想做些巾帕用。”

“好,我做好了就讓人送過去。”裴妘讓身邊的丫鬟接過他手中的東西,看向他問:“夫君在書房,我去讓人叫他?”

“不用,我一會就過去。”溫其聲拒絕了,說完就和裴妘告辭。

溫如玉看他走了,翻開溫其聲帶過來的布料,“我還以為姨娘不愛和人交際。”

裴妘笑著說:“姨娘平日接觸的人也不多吧。”

“也是,姨娘是家裡的丫鬟提上來的,認識的人不多,平時都是和我娘聊一會,就回自己的院子了。”溫如玉回答,她和裴妘道:“還是我爹走得早,不然也能和其他大人府中的家眷來往。”

裴妘知曉溫如玉的意思,若是溫父還在,文姨娘可以和其他大人家的妾室交際,也算是增添一些人情往來。

裴妘不著急幫文姨娘繡花樣,縫了一會手裡的帽子。

溫斐然回來看見溫如玉在,見她坐在自己平時坐的位置上,不禁看她:“你是沒有自己的事情,天天往這裡跑?字練得如何?女紅可有精進?”

隨即他想起來,繼續道:“前些天聽說你買了笛子回來,五音又學了多少?”

溫如玉將手裡的茶杯緩慢放下,瞪著他:“哪有那麼容易學會的!你這是瞧不起我!”

溫斐然瞧著她笑笑不說話。

溫如玉:“……”

她不情不願站起身。

裴妘在旁邊看著,瞧了眼外麵的天色道:“小姑要留下來吃完飯嗎?”

聞言溫如玉立即坐回去,興高采烈和裴妘道:“好啊!”

隨後她看向溫斐然:“大嫂讓我留下來的。”

言下之意,不許再趕她回去了。

溫斐然:“……”

他看了一眼裴妘,裴妘回望著他有些不明。

溫斐然隻好放棄,乾脆坐到裴妘身邊,看見案幾上多了幾塊布料,問了一句。

裴妘和他說了是文姨娘送過來的,溫斐然就沒有再過問。

晚飯過後,溫斐然讓溫如玉回去寫兩幅字,他雖然不怎麼檢查溫如玉練的字,但也不會讓她成天跑來跑去沒個定性。

溫如玉走的時候,趁著他背過身做了個鬼臉,才提起裙子朝外跑去。

裴妘瞧見,隨後看溫斐然拿了本書坐在窗邊翻看,微微搖頭,準備給文姨娘送來的東西畫個花樣。

她一早就寫了回帖,讓下人明日再送去陸芸府上。

裴妘不打算多想,等見過人再說。

這麼多年未見,也不知道還有多少話能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