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23)(1 / 1)

迷蝴蝶 七裡馬 4795 字 4個月前

#小姐(23)

陳沐陽帶莊蝶回去後不久,聖旨便下來了。

因陳國公胸腿舊疾,行動日漸不便,允陳沐陽承襲國公之位,娶黃氏之女黃明月為妻,為國公夫人。

陳沐陽帶著莊蝶叩謝接旨。

中午的婚禮被沈瀾破壞,好在東西一應俱全,陳沐陽決定傍晚重辦婚禮。

幾個仆人踩著梯凳高掛喜幡在國公府門口,外麵路過的行人才知國公府今日原來有喜事。

可也沒見吹吹打打,熱鬨迎親,真不知是什麼喜事。

因時間倉促忙亂,賓客隻請了些極為近親的人,有些人遠在外地,連飛鴿傳信都才剛出發。

好不容易臨時收到喜帖趕來的寥寥幾個賓客都議論紛紛。

這婚禮,哪是娶妻的,不是娶妾室的嗎?娶妻怎麼著也得籌備幾個月,提前發請帖,再選個黃道吉日舉辦啊。

可若說是妾室,這明麵上說的又是娶妻?

眾人一抹眼都搞不懂,卻隻見陳沐陽換上大紅喜袍,也不解釋,就笑嗬嗬地寒暄。

後院內,莊蝶坐在房內由丫鬟們梳妝。

中午那套喜衣被蘭香宜的丫鬟柳枝穿過,雖然薑薑不介意,陳沐陽還是從衣鋪中臨時高價買了一件回來。

銅鏡中的她抹了胭脂,塗了暗紅口脂,還是第一次如此嬌媚。

金桔誇讚:“小姐真好看。”

銅鏡中,照應著身後陳如蘭,正在無聲抹眼淚。

不知她是否想到了逝去的女兒黃明月,又或者是因為陳沐陽照顧周到,允她出去待客,以後也留在國公府,不用再回黃家。

原本就算是娶妻,陳如蘭身為妾室也是上不了台麵的。

可今日本來婚禮簡陋,賓客不多,還是陳如蘭能在廳中走動,親眼見證儀式,不過不能接受主拜。皇城規矩如此,世子不能跪妾室,否則違背了祖宗的規矩。不過這樣已經很好了。

薑薑望著擱置在梳妝台上那朵明黃的千裡光花瓣。

小小的幾重瓣,遠看一隻大黃色的蜻蜓。

普通,隨處可見,也沒什麼傳今的詩歌歌賦。比不上牡丹芍藥那般顯眼,可卻能讓人重見光明。

已經很好了。

與此同時,徐慕白已經收到消息,陳沐陽居然帶著薑薑入宮麵聖去了。

進了皇宮就不是他能乾預的範圍。

更何況,聖旨已下。

薑薑如今是貨真價實的國公夫人。

夜深人靜,率遲從屋外走來,從傍晚收到消息也知道陳沐陽和薑薑正在擺喜宴開始,他的輪椅一直停留在這株桂花盆栽邊,從下午坐到了深夜。

本來徐慕白房間裡是不養植物的,怕蚊蟲侵擾。

薑薑離開後,這株桂花正好在她以前培植的那片小藥園旁邊,其他藥材薑薑都采了出來,根莖葉都晾曬好,唯獨沒有動這桂花。

因這桂花尚幼,又有生命力,所以她也不願意弄死吧。

這株桂花移植進屋內,枝葉稀薄,長了幾片新葉便沒什麼動靜,令人懷疑到九月份它能否開出花。

公子倒是很耐心。

每日都會澆水鬆土,又聽花匠說桂花喜陽通風,又把它放在了通風口,每日搬出去照太陽。

率遲有時候想,公子是把那盆花當成了薑薑,還說過,若是薑薑回來必定會喜歡的。她喜歡桂花,桂花又能入藥。

“何事?”徐慕白問。

率遲拱手道:“長公主那邊來人,請公子去一趟。”

徐慕白停了一陣,將手中握了許久的木製小人放在放桂花的置物架上:“走吧。”

率遲上前,推徐慕白轉身。

公子今日心情不好,既沒有得到薑薑,又被陳沐陽擺了一道。而長公主素日對公子是不聞不問的,今日突然讓人前來,又聽說,陳沐陽求情時,長公主也在……

率遲心中實在有不好的預感。

長公主所住的地方也就是平南王府。到時,長公主一個人高高在上地坐在偏殿,身側一個丫鬟都沒有,顯然早就遣退侍從了。

徐慕白被推停至殿中,扭頭示意率遲出去。

率遲聽從,走到門口,順從地關上門,又不免擔心地回頭看了眼關閉著的門。

外麵一輪圓月,無星無雲。

有時他也會想,如果不是他當初把薑薑推進中春藥五公子的房間,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長公主有一張鵝蛋臉,這鵝蛋臉下緣收窄,有時一瞧又像瓜子臉,她的五官是嬌媚的,足以看得出年輕時必然甜美可人,然而妝容和神情,又或者以前的經曆令她有一種身為平南王王妃的幽冷和肅穆。

她袖著手,緩步下下台階,直至停在徐慕白麵前。

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長公主沒有戴指甲,這巴掌沒有刮傷人,然而這力道,對於閨中女子來說,已算是十足十的用力。

“我剛剛才得知,原來長樂在道觀中的事,是你派人刻意引去的。你動誰不好,你動長樂,她是你親妹妹,你就不怕她出事?!”

徐慕白回過頭,冷冷地說:“那日早春宴,她問我是不是她哥哥,長公主不是回答不是麼?”

長公主凝視著他:“眾人都說你像我,實則你像你父親,簡直跟他一模一樣。”

說罷,長公主退後兩步,她身後是走下來的台階,並未注意到,她往後絆了一跤,可也沒有掙紮,反而順勢坐了下來,捂住雙臉:“簡直一模一樣。”

徐慕白沒有說話。

長公主麵上對他冷漠,但陳沐陽是長公主的人,徐慕白是知道的。他斷腿那陣,也總有一個府內的老婆子,時不時經過經過院門口,張頭探望,還朝丫鬟、大夫打聽病情。

那時徐慕白剛被人算計墜馬,不敢大意,率遲先忙跟蹤對方,卻見對方進了平南王府後門,是長公主身邊的人。

徐慕白假裝沒有發現。

徐慕白低頭問她:“你為何要幫陳沐陽?”明明知道薑薑是他中意的人。

“不幫他,難道幫你?”長公主挪開雙手,眼尾隱隱有淚痕,“我是讓你迷途知返,不要泥足深陷。你是想讓沐陽先名義上娶了那姑娘,你再暗自藏住她,等有一天沈瀾不再找你作對,你再光明正大娶她,可你有沒有想過,她願不願意,想不想被你藏住!你可知,就在今晚,你父親還要強留我在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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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燭花照,衾暖香溫。

喜床內,陳沐陽攬著莊蝶,兩個人正在聊天。

“明日拜見過家中長輩後,我再帶你去見長公主。一來道謝,二來,長公主自小對我很好,也算是我半個長輩。”

“聖上很寵愛長公主?”

“你也看出來了?”陳沐陽扭頭,真是厲害,就算麵見皇帝也不慌亂,還有閒心觀察。

其實這次麵聖,她冒的風險比陳沐陽大得多。

一有不慎,她是要被賜死的,而陳沐陽是陳國公獨子,陳國公又救過聖上,聖上怎麼說也不能把他們家種給滅了。當然他也想過萬一聖上要殺莊蝶該怎麼辦?聖上寡決的性子,他求情也沒用的。理論上應該等莊蝶懷了他孩子再去,這樣無論如何,都能給她留一條命,可惜,時不我待。陳沐陽歎息。今晚才剛圓房。

莊蝶心中才沒那麼多陳沐陽那麼多彎彎繞繞:“旁人說話,都會回頭麵對著聖上說。而長公主一次都沒回過頭,反而是聖上一直在看她。”

“敏銳。”陳沐陽攬了攬她的肩,親她額頭,“聖上慕戀長公主,打小就開始了。”

“聖上、長公主,還有我父親陳國公,還有徐太傅,也算是自小就在宮裡一塊長大,情分非比尋常。有日,這三個男子惡作劇,躲在太皇太後的寢宮裡,不小心偷聽到了一則秘聞。”

“原來這長公主竟不是德順親王的親生女兒。德順親王是太皇太後最小的兒子,自小生下來就有病,故而太皇太後極為寵愛。可他似乎有不足之症,納了六十房妻妾都沒生下一兒半年,到三十多歲才得了一個長公主。所以你猜猜是怎麼回事。”

“我猜不到。”

陳沐陽笑起來:“自然是長公主是王妃跟彆的男人偷情所生。德順親王發現這件事氣得不行,當即想處死王妃、偷情男子,還有長公主。可長公主是太皇太後一手帶大,那時才十二歲,真是舍不得。再者,萬一這事暴露出去,皇家顏麵而在。尤其是德順親王。你要知道這件事在民間男子都難以承受,更何況在皇室。”

“嗯。”

“故而最後是隱秘處死了王妃和偷情男子,對外宣傳王妃病重而亡。長公主就留在宮裡由太皇太後帶著,德順親王眼不見為淨。”

“我父親、聖上還有徐太傅一塊兒跟長公主長大,長公主嬌俏可人,活潑開朗。他們都慕戀長公主,尤其我父親。然而我父親相貌普通,論相貌比不過徐太傅,論權勢比不過聖上,再者,他為人又善於察言觀色,察覺到聖上對長公主也有那層意思後,就更不敢表露了。”

“長公主十六歲,太皇太後薨了。臨死之前告訴告訴長公主這個秘密,又吩咐聖上必定要照看長公主。因為她之前也試探過,聖上言之鑿鑿必會保護長姐,太皇太後心中長公主和聖上情同親姐弟,實則聖上壓根不是那個意思。”

“後來呢。”

“後來,後來長公主因太皇太後去世,加上身世打擊,長公主一日跟他們喝酒,便醉了。聖上抱長公主入房,又言明其他人不許跟過來。我父親明明知道他要做什麼,可是懦弱、不敢,又不能。隻能眼睜睜看著聖上抱了長公主進房。”

“這之後,聖上經常去長公主房間,長公主便有孕。長公主未出閣就有孕,傳出去醜聞一樁。恰好那時,徐太傅站出來,對長公主噓寒問暖,說哪怕知道長公主身世和有孕,也願意守護她一輩子。他相貌英俊、風度翩翩,又如此深情款款,很會蠱惑女子心意的,很快長公主就決定要嫁給他。”

“我父親那時又看出問題來了,他想告訴長公主,可是聖上暗示他不許說。我父親被嚇住也就沒說,為此兩處猶豫,他簡直後悔了一生。故而後麵也不願意娶妻,讓我日後多幫長公主。”

“長公主以為嫁給徐太傅能夠避開聖上,哪想到徐太傅就是聖上安排的。新婚之夜進來的不是徐太傅,而是聖上。徐太傅還因此平步青雲了。這也是為什麼長公主會和離嫁給平南王,哪怕背上了偷情的名聲,因為平南王是唯一不懼怕聖上,聖上也不敢輕易動他的人,即便長公主也不喜歡平南王。所以,女子命運,真是悲慘。”

“聖上真的喜歡長公主麼?”

“誰知道呢。如今長公主說話還在聖上這很有分量。”陳沐陽左胳膊墊著莊蝶腦袋,右手捏著她手指揉來揉去,“我是不理解。在我看來,若真是慕悅一個人,應該以她喜為喜,以她憂為憂,為什麼非要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傷害她?”

“嗯。”莊蝶點了點頭。

外麵傳來雞鳴聲,陳沐陽豎起耳朵聽到:“不好。如此便雞鳴,我這一晚上光顧著談天還沒睡呢。”

薑薑笑了笑,陳沐陽真是……向來話多。

陳沐陽本來閉目還提了被褥要睡覺的,可他睜開眼睛,溫香軟弱在懷,又精神滿滿了,昨夜的圓房是昨夜,今日是今日,他轉過身壓在莊蝶身上。

陽光雖沒見到,可肯定是升起來了,因為喜帳透出朦朧柔膩的紅光,打在莊蝶雪白的臉上映出一種繾綣的旖旎。

陳沐陽手指幫她略過耳側的發,垂頭輕輕地吻了下她,又低頭吻了下她。

莊蝶睫毛微微顫顫。

旁人總說她清冷,可從見第一麵起,他就覺得她本性應是,很開朗的,很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