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19)
薑薑知道徐慕白的意思。
他是要讓薑薑知道,一般人根本難以承受跟她在一起的代價,荀方已經算是普通人中極為誠懇老實的了,不如及早斷了這條心。
她隻有兩條路,要麼選沈瀾,要麼選徐慕白。
黃明薇被抓回來之後,便是徹底被鎖在了屋子裡。
可她仍舊不死心,日日在窗前看著。
丫鬟喜鵲悄聲推門進來:“小姐。今日表公子來了。”
黃明薇本來還盯著窗口的縫隙,搖著團扇發呆,一聽這話連忙問:“表哥是來救我的麼?”
“他是來提親的。”
“向我提親?”黃明薇心中砰砰砰跳,簡直要躍起來,她道,“太好了。我就知道表哥心中有我!”
“不是向小姐。”喜鵲看看黃明薇,艱難地說著,“而是向三小姐。”
“黃明月!”黃明薇不可思議,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什麼?”
喜鵲搖頭,她哪裡知道為什麼?聽到的消息就是這樣,“還有,表公子讓奴婢帶句話給小姐。”
“快說。”
“表公子說。”喜鵲停了停,儘力模仿陳沐陽的語氣,“表妹若是想拒婚,隻能靠自己。三皇子好顏麵,表妹若是肯毀容或者讓大夫宣稱不會受孕,恐怕就能脫身,言儘於此,具體如何望表妹斟酌。此後表妹珍重。”
讓她毀容或者宣稱以後不能懷孕,就算拒了三皇子,那不是日後也嫁不出去,她會成為全京城笑柄的。
憑什麼?黃明薇撫摸著自己的臉,心中隱隱升起一股怒意,明明表哥前來求親就能解決的事情,為什麼要她這麼做?
還有,陳沐陽居然向黃明月提親,也不向自己?
他不是說最擔心的是跟間接跟三皇子扯上關係,才不同意向自己提親的麼?黃明月難道不是黃家的女兒?
為什麼他居然能向黃明月提親也不向自己?
為什麼?
……
“事情就是這樣。”此時此刻,陳沐陽站在黃良辰和黃夫人麵前,將那日的事情娓娓道來,“我想那日二表妹也是心急如焚,才兵行險著,好在沒有釀成大錯。我聞到春藥後便往城門口跑,恰好碰見了三表妹,三表妹見我行容有異,便上前關切,我因藥效作用……對三表妹頗有冒犯,還望姨父姨母責罰。”陳沐陽拱手行禮。
黃良辰和黃夫人對視一眼。
黃明薇那天的事他們也從車夫和丫鬟那問出來了,隻聽得陳沐陽跑了,這才安下心,沒想到這會兒還蹦出個黃明月。
“明月怎麼會在那裡?”黃良辰問。
“那日是天女散花遊行,三表妹許是出來看戲,被人群衝得迷路。她剛來皇城不久,不識路也是正常。”陳沐陽猜了下薑薑可能用的理由。
這倒也說得過去。黃良辰並沒有起疑。
客廳寂靜,丫鬟小廝們提前退出去,黃良辰使了個眼色給黃夫人,黃夫人開口:“那侄兒的意思是?”
“侄兒對三表妹多有冒犯,也承蒙三表妹相救。願意負責。”陳沐陽鬆開拱著的手,“隻不過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事,若是傳出去難免影響兩個表妹的聲譽,連帶著大表妹都會受影響。而明月又隻是庶女,讓她做國公府正妻又不太合適。侄兒的意思是,想納黃明月為妾,這幾日就私下偷偷把婚事辦了,一頂花轎入門即可。”
黃夫人和黃良辰顯而易見鬆了口氣。
他們真怕陳沐陽拿這事來求娶黃明薇,要是不答應就把黃明薇下春藥給自己表哥這事宣揚出去,那這樣會連帶得把黃明曦婚事也攪黃,介時,不僅整個黃家顏麵儘失,他們又如何向三太子交代,現下陳沐陽求娶的是黃明月,這太好不過了。
“當然,三表妹也是姨父親女兒,雖是入府為妾,必不會讓她受委屈。”陳沐陽補上。
黃良辰擺擺手,示意沒關係。
黃明月他不是很擔心,更何況能跟國公府攀上親家也是好事。
“這婚事,姨父姨母可是準了?”陳沐陽又問。
黃夫人笑道:“當然。你跟明月在一塊兒也是再好不過。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也跟半子差不多。如今我們就更是一家人了。”
陳沐陽點頭:“謝過姨父姨母。”
陳沐陽跟黃良辰,黃夫人寒暄完,也跟他們說了一聲,要去見黃明月。
半路上,黃明薇丫鬟喜鵲過來,見四下無人,隔著花叢扔了張紙條到陳沐陽胸膛上。
紙條落在前方地上。
陳沐陽沒理,腳踩著過去了。
喜鵲小聲提醒:“表公子,表公子!”
陳沐陽目不斜視走了過去。
等陳沐陽走後,喜鵲拾起紙條。
這東西不能落入他人手裡。
隻是,表公子視而不見,待會兒稟告小姐,又要被罵了。
陳沐陽並非沒看到,他亦同情黃明薇婚事不能自主。
這世道確實對女子嚴苛。
隻不過……若是自己不肯付出代價,隻想著讓他人付出代價幫自己,天底下真難有這種好事。
更何況她身邊還有個連毀容都逃不掉的。
陳沐陽到了黃明月的院內。以前他都沒怎麼注意過這個三表妹的院名,這會兒他抬頭,見這個小院匾額寫著:明月夜。
明月夜,短鬆岡,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
姨父怎麼取了個這麼名字,可見沒什麼真才實學。
還是陳如蘭取的?她似乎也沒什麼見識。陳沐陽隻在家宴上見過兩回,隻覺得唯唯諾諾。
又或者是黃夫人隨意讓下人做的,隻因有“明月”兩個字就用了上去。
多晦氣。
黃府內竟沒有一個人說,好似也沒什麼人在意和來過這個院子。
現下,真三表妹確實成了孤魂野鬼。
因黃明月離去好幾年,院內牆壁有不少藤蔓,有過因這次黃明月到來修剪過的痕跡,但不仔細,又很快攀得密密麻麻。
藤蔓纏繞的木架上掛著一家秋千,很小,大概是真黃明月年幼時玩的。
陳沐陽想象得到,陳如蘭在背後推著黃明月秋千的模樣,這大概是她們母女短暫的快樂。
姨丈連黃明月的婚事都答應得如此輕飄飄,毫不在意,好似反而慶幸黃明月為黃明薇解決了麻煩,足以想象她們母女以前的生活。
大清晨,薑薑正在給院中草木澆水。
她對黃明月以前的院子幾乎沒什麼改動 ,藤蔓依然是藤蔓,或許除了些雜草,又多打理了幾盆草木,可這會兒晨曦照耀,她從葉片上澆水,水順著葉片流過枝乾,浸入土中,整個院內從荒蕪中又有了生機。
薑薑抬眸,也看到了陳沐陽。
陳沐陽含笑走過去:“三表妹,恭喜恭喜。”
“恭喜什麼?”
“我剛剛向姨父姨母提親,取三表妹為妾,姨父也答應了。”
薑薑垂了垂眸。
陳沐陽故意笑:“三表妹好像不太開心。”
“背後應該有理由吧?”薑薑問。
陳沐陽漸漸收笑意,瞧向濕潤的花葉,這是什麼?記得三表妹說過,好像叫做千裡光。
“這幢婚事是五公子的意思。”陳沐陽也打開天窗說亮話,“現下黃明曦婚事炙手可熱,等三皇子上門提親,會更轟動。介時全城目光都會在黃家身上,婚宴賓客眾多,你遲早會被沈瀾的耳目發現,若是入國公府說不定能藏久一點。”
五公子現在被沈瀾盯著,無法動彈,他的意思是儘量在沈瀾發現薑薑之前,將薑薑放到安全的地方,也放到他自己的身邊。
陳沐陽很合適。
薑薑沒什麼太大反應,她用木勺舀起一瓢水,澆在花葉上。
陳沐陽見有鐵鏽痕跡的葉片,低頭仔細摘了下來:“姑娘在皇城中待了這麼久,也該了解一些我們皇城中人的脾性。我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隻重利益,凡事權衡,故而五公子藏拙時,竟然有一個人無私陪在身側,他是很難不動心的。”前日他也向率遲仔細打聽過薑薑和五公子的事了,還知道薑薑知道春藥竟然是跟五公子相關,“更何況五公子自小沒有過什麼親情,偏執心重,凡是想要的,都會要得到。跟聖上是一樣的。”
不多一會兒陳沐陽便摘了不少有鐵鏽的葉片下來。
他沒扔在花盆中,而是走遠了些,扔在不遠處的草叢裡,拍拍手。
薑薑盯著他的動作:“你怎麼知道如何處理葉片生鏽?”還知道不能直接扔入盆中,其他葉片依然會感染。
“近日翻閱了幾本草木醫書。”陳沐陽停在那裡沒有過來,空氣中上有薄霧,離得近看不清,離得遠便有朦朧之感。
陳沐陽聲音淡淡地傳了過來:“所以,勸姑娘還是,彆掙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