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23)(1 / 1)

迷蝴蝶 七裡馬 3605 字 5個月前

#丫鬟(23)

次日天蒙蒙亮。

田大娘給田老伯煮了碗桑葉蘿卜藥湯,坐在床頭吹涼。

薑薑怎麼煮的她還記得,還剩下不少藥材,見有效,今日她又朝旁人借了一根蘿卜繼續煮,要是她老爺子能好起來,也就能下地乾活了。

田大娘正要送藥湯進田老伯嘴裡,卻見田老伯伸手指了指床尾草席。

他因病喉嚨堵塞,說不出話。

“難道是有耗子?”田大娘稀奇,不過這附近的耗子早被抓吃乾淨了。她小心翼翼地放碗到桌邊,掀開草席,輕輕呀了一聲。

草席底下鋪著一些碎銀。

田大娘想起,這正是昨日那個姑娘坐的位置。

難道是她猜測到自己可能要被帶走,故意給他們留下的嗎?

雖然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被帶走,可她當時是為了救他們站出來的。

田大娘不禁朝著窗外感歎:“這姑娘真是個好人。”

與其同時,薑薑正在做夢,又或者說回憶。

她記起了剛遇到沈瀾的時候。

那時候沈瀾還在尼姑庵的柴房裡,躺在稻草上,扛過了高燒,正在恢複。

一日,薑薑去看他,替他換藥,他不知從哪拿出小半顆油菜花,伸到她麵前。

黃燦燦的油菜花,開得正鮮豔。

尼姑庵的山坡上到處都種滿了這種花。

平日裡尼姑會采油菜花做菜,沈瀾又不能出去,估摸著是做菜遺留的。

“這明黃色很像你。”沈瀾說,仔細盯著油菜花。

“是嗎?”薑薑疑惑,彆人都說她像素色,也穿素色好看。

“是。”沈瀾肯定,他挪動油菜花在她發髻的位置,像是想給她找個位置插上,最後放棄了:“這花太小了,容易枯萎,不配你。”

薑薑笑笑沒說話。

前幾日他苦大仇深地說什麼“為何要救我”,現如今到愉悅不少,總之這也算是好起來的征兆。

隻不過……

薑薑抬了抬眸,曦光中,總覺得他的視線直勾勾落在她臉上。

見薑薑回頭,他也不避忌,依然笑著望她。

憑心而論,薑薑對沈瀾有過些許好感。

一來,他是她第一個近距離接觸過的男子;

二來,他確實英俊得出挑,比藥堂裡師兄弟有過之無不及;

三來,是他的視線直白熱切,很少有人用那樣一種目光打量她。

初時她以為沈瀾隻是個普通男子。

在她父母出事後,很快,她意識到沈瀾跟彆人不一樣。

有時候薑薑很疑惑,她不知道究竟什麼是喜歡。

沈瀾對她很好,父母那件事嚴格說也不是他做的,可他會強迫她。

率遲也是。

平日裡率遲對她也很好。

可公子出事那天,他立即給她喝了春藥,也不管那碗春藥對她是不是會有性命之憂,隻需要她解公子的毒。

薑薑轉身平躺著,沈瀾很早就已經離開了。

冬青端著熱水從廚房出來,路過後院,見一長串拿著麻布袋的人正在排隊。

她好奇地盯了半晌走過去,停在另一個丫鬟身側。

那個丫鬟直勾勾盯著門口:“果然是夫人。”

她們都是等著進去伺候的。

“就是畫像上那個女子?”冬青問。

丫鬟點了點頭:“昨夜將軍直接抱著她入府的,聽說還親自伺候她沐浴穿衣,不是夫人是誰?”

“哦。”冬青點了點頭。她還沒見過這位夫人。雖然她認為很像薑薑,也被將軍問詢過很多關於薑薑在府內的事,可她私心不希望是薑薑。

冬青視線轉到長排隊的人身上,隻見士兵站在新搬來的大片花叢前——花叢把假山團團圍住了,像座開滿花的山坡。

另一位士兵正在做提筆記錄。

這將軍府剛開始簡直是士兵營,全是男子。

護衛小廝全是士兵,連廚子都是。

隻有後院這大概是為了伺候這位夫人才找了十幾個丫鬟,進來就隻等著伺候夫人,不用做彆的。今日她們終於能一睹真容了。

拿著麻袋的百姓走到士兵前,說道:“五十隻。”

那記錄的人揮筆寫下。

百姓解開麻袋,一窩蝴蝶飛了出來。那站著的士兵看了看,也不點,似乎差不多對上也就行了,他揮揮手示意下一個。

那百姓忙不迭道謝,再往前兩步,領了銅錢離開。

“這是在做什麼?”

“抓蝴蝶。”丫鬟羨慕地說,“一隻蝴蝶十文,抓到一百隻就是一兩銀子了,比什麼都賺。要不是當丫鬟,我都想去抓了。聽說夫人喜歡蝴蝶,要夫人一開窗就能看到。”

冬青見這長隊一路從後院拍到了門後,再踮起腳瞧門後,門後還站著不少拿麻布袋的人。

這麼多,足見下功夫了。

她又不由得想起薑薑似乎有一對,還是很多對?反正款式都差不多,銅片的,一點也不精致,可她偶爾就會戴著。

與此同時。

率遲大踏步從院外走進來。

徐慕白在屋內等待,他已經等了一晚上了,放下茶杯問:“還沒有消息?”

率遲搖搖頭:“沒有。”

說來也怪他,當日隻顧著注意公子的安全,沒注意到薑薑。

沒想到她突然失蹤了。

照理說,她在園內不出去很是安全。

怕隻怕她又被六公子趁機騙走,或者被府內其他賓客看中,見她是個丫鬟,私下擄走。

可率遲到處都調查了一番,六公子那也看過了,問過了各處丫鬟,就是沒人知道薑薑去了哪裡。

徐慕白望向書架中薑薑留下來的那本針灸、按摩的方子書冊。

“她屋內看過了?”

“嗯。收拾整潔。所有東西都妥妥當當,隻少了銀子。我剛過來看到院邊種的藥材也都剪乾淨,晾好了。而且工資藥浴用的藥材也都分好了一包包放在房間裡。”率遲說出這句話,他有個猜測,“像是……早就知道自己會離開似的。”

徐慕白也有。

當日薑薑突然把冊子給他,他就感覺到不尋常。可他隻以為,薑薑是見他快好了,不願意再服侍他。

難道是因為那件事?可之前薑薑的不介意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又或者是他把她逼急了,總是問她“為何不願意留在他身邊”?這才讓她見他快好後決意離開?

“不管如何,打聽到她的消息。派人去找。”徐慕白道。到底還是怕她出事。

“公子放心。我讓侍衛們都去找了。城內的眼線也在打聽消息。不過公子還是做好另一個準備。”率遲點到即止地說。

根據秋燕所說,她是被薑薑特意叫出來的,之後薑薑就不見了。

護衛說見到一個婦人從房內出來,之後房間裡一直沒動靜,直到秋燕再回去發現沒人在裡麵。那隻能可能是薑薑喬裝打扮。

這樣看起來,薑薑是特地挑這個人多的時間開的,而且按時間,應該已經出城了。

甚至,連隻言片語都沒給公子留下。

徐慕白久久沒有言語,稍後他調轉輪椅往裡走,才應了一聲:“嗯。”

一個丫鬟從窗縫中偷看,見紗帳內有動靜,連忙招招手,示意夫人起床了。

兩個丫鬟連帶著冬青連忙小快步走到門口。

那丫鬟道:“夫人,奴婢服侍您起身。”

裡麵傳出聲音:“進來吧。”

冬青端著熱水,跟在身後,屏聲靜氣地走進去。從找了好幾個月的人加上抓蝴蝶就知道,將軍對這位夫人重視,她們丫鬟壓根不敢怠慢。

隻不過一進來,薑薑連衣服都自己穿好,她彎起紗簾,正轉身鋪被子。

一名丫鬟連忙道:“奴婢來。”

另一個丫鬟討好,故意半開窗,幾隻蝴蝶迅速乘著陽光從窗口飛了進來,蝶舞翩遷,色彩斑斕,薑薑轉過身。

冬青怔了怔。

她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竟然真的是薑薑。

人的心理很奇怪,如果對方隻是個陌生人,她會羨慕,可不會有其他情緒。這世上身份尊貴的人多了。

可這個人居然真的是薑薑,就是薑薑。

瀾將軍找了好幾個月的人,為此費心買蝴蝶的人就是薑薑,這個曾經在她下位、聽她支使的丫鬟。

那丫鬟鋪完床見冬青站著不動,連忙道:“冬青,你乾什麼呢?”

冬青反應過來,她略微鬆開掐著盆邊緣的指尖。

走到薑薑麵前。

於情於理,新丫鬟第一次見夫人。

她半蹲下身福了福,兩個字在喉頭繞了一圈,還是低頭喊了出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