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深閨寂寞(1 / 1)

孫鼎一怒掀了酒桌,扔下一句“且容我想法兒弄她!”,整整衣冠就匆匆去了。

到了晚間,蕭遠峰下值回來,孫香玉就添油加醋的把今日在瑞雪堂的遭遇,顛倒個黑白說了一遍,哭著讓蕭遠峰給她做主。

蕭遠峰卻道:“阿音表妹不是那樣的人,定是你得寸進尺惹了她厭。”

孫香玉一聽他親親熱熱的喊什麼“阿音表妹”,頓時就打翻了醋壇子,正要仗著肚子哭鬨降服他一回,就見他扯起身上起了毛邊的單薄羅衫,板著臉道:“我倒要問你,何時為我添秋衣,每月裡公中給我五十兩,給你五兩,寧姐兒二兩,耀哥兒四兩,現如今你肚子裡又揣著一個,按例多添你二兩,秋姨娘三兩,都在你手裡,一年四季,公中若有現成的還會撥下衣料來,怎麼我竟分不得一點?若沒有新衣,舊衣也湊合,我的舊衣又在誰身上?”

孫香玉吱吱嗚嗚半響兒,索性挺起肚子來哭訴娘家敗落,兄弟無能,老母親隻她一個女兒,她還能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冷眼看著娘家一家子老小喝西北風嘛。

蕭遠峰被她哭的心煩,起身就往秋姨娘房裡去了。

孫香玉不敢再作妖,極賢惠的親自提了一食盒酒菜給送了去。

自以為糊弄住了,誰知,第二日早上老太太就發下話來,言說自己近幾日身子不好,經不得大熱鬨,需靜養,今年中秋就各院過各院的,晨昏定省的禮也省了,過了八月十五再來。

有歡喜的,有本就不愛湊熱鬨的,還有的就似孫香玉,當孩子們眼巴巴的問她要月餅糖果吃,要花燈玩時,她一個頭兩個大,真真切切念起慕容鸞音管家時的好處來。

若是慕容鸞音管家,必會把原打算用在大宴上的各色乾果、糖果、糕點,酒菜,月餅花燈等過節之物,給每個院子分一分。

中秋團圓,各官署都有三日假,蕭遠峰必然也會在家,孫香玉怕惹出他的真火來,若較真逼問她手裡銀子的去向,即便肚子裡有護身符怕也保不住她了。隨即就忍痛把自己僅剩的一個用來撐臉麵的金項圈交給心腹丫頭拿出去當了兩百兩銀子回來,也熱熱鬨鬨的辦起了院中小宴。

·

瑞雪堂是碧荷攬總指揮,茯苓冬青冬葵各管一攤,已是井然有序的把整座院落裝點起來了。

其中低等的小丫頭,粗使的仆婦嬤嬤,還有倒夜香的老嬤嬤最期待的就是點菜,平日裡,大丫頭們幾乎和主子吃的是一樣的,那些大丫頭們倚重的二等丫頭如蕊兒這樣的,也偶爾能蹭上兩口,隻她們這些不得進屋裡伺候的,隻有眼饞的份兒。

現如今趁著過節,主子又發話,就大著膽子僭越一回,又因著肚子裡油水少,就隻認準了燒雞、醬鴨、燉鵝、醬肘子這類肥膩油水大的。

而來往於瑞雪堂傳話的未留頭的小幺兒們,想的卻是每人都有的裝滿乾果糖果和月餅的小竹籃,可以帶回家去和兄弟姐妹們分享。

後日就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了,想到至今仍在郊外懸天觀養病的舅外祖,慕容鸞音就想著親自下廚房為他熬一碗最愛的蓮子羹送去。但乍然想到夢境中,有人往她熬的蓮子羹裡下毒,就改了主意,讓冬青騎馬送去了一對靛藍色葫蘆錦麵狐狸皮裡子的護膝。

誰知,黑伯隻收了她的孝心,冬青連觀門也沒能進去就被打發了回來。

究竟怎麼樣呢?真讓人憂心。

夢境裡究竟誰那麼恨舅外祖……

慕容鸞音忽的坐直身子,凶手把毒下在她親手熬的蓮子羹裡,是既恨舅外祖又恨我才對,總不會是老太太做的吧?何至於此。

想起老太太,慕容鸞音就想起這幾日福壽堂的安靜來。

難道真的是身子不好,高臥靜養?

管她呢,能一直這般不鬨幺蛾子才好。

盼望著,盼望著,似是眨眼間就到了“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之夜。

瑞雪堂,且不提那些擺在四麵平紅木大案上的,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亦不提那些散發著濃鬱果香的果子酒,碧荷知道慕容鸞音喜歡看花燈,就把廊簷上、花枝上都掛上了花燈,有絳紗燈、八角流蘇宮燈、兔子燈、蓮花燈等,這是掛燈,地上還有座燈、立燈、扇形燈和滾燈。

慕容鸞音歡喜不已,提著裙子踢了兩下滾到她腳邊的繪著貓咪滾繡球圖案的大紅滾燈,就笑道:“都站著做什麼,入座開宴吧,早早的吃好了玩好了,把剩餘的分一分帶回家去,讓你們與家人也團圓一回,明日一早再回來當差便是。”

眾仆婢頓生歡喜,在碧荷帶領下一起福身行禮,恭祝慕容鸞音喜樂安康,萬事勝意。

慕容鸞音一時感慨萬千,心知這必是碧荷姐姐的用心安排,就笑道:“也祝你們同我一樣,喜樂安康,萬事勝意。”

話落,抬手一壓,眾仆婢各歸己位,這才說說笑笑吃喝起來。

慕容鸞音是獨坐的,一張小茶桌,一張扶手椅,設在抬頭就能觀月的廊簷下。

慕容鸞音既真心想著她們,她們亦真心想哄她高興,酒過一巡,就有灑掃上的嬤嬤獻上一張自己剪的瓜瓞綿延大窗花來。

緊接著又有一個壯婦鼓起勇氣給慕容鸞音唱了一支江南小調,隻是她的嗓子粗豪,唱起江南小調來有些讓人忍俊不禁。

還有的獻上了自己繡的帕子,香囊和打的絡子。

慕容鸞音一一都收下了,賞她們自己去笸籮裡抓賞錢。

這時蕊兒高舉著一個雞毛毽子走上前來,笑道:“夫人,我會花樣踢毽子,獻醜了,請您賞看。”

慕容鸞音一下來了興致,站起來道:“要說踢毽子,我也會,也會好幾個花樣呢,轉圈踢,過肩踢,兩個毽子一起踢,不若咱們比比,誰後落地,誰的花樣多,誰就贏了,倘若你贏了我,我賞你一顆金花生,如何?”

蕊兒頓時笑的合不攏嘴,“夫人輸了可會生氣?”

“瞧不起誰呢。”慕容鸞音嗔她一眼,接過碧荷進屋去找來的七彩雞毛毽子,將裙子撩起掖在腰間宮絛內就下場笑道:“開始。”

誰不想要金花生呢,蕊兒又深知慕容鸞音是個大方的,就使出渾身解數,把閒暇時瞎琢磨出來的花樣都踢了一遍出來。

其他人等就都笑著,拍著巴掌幫她們數數、數花樣。

慕容鸞音到底是三四年沒踢過了,甫一下場還能踢出最擅長的那幾個花樣,再往後就隻顧得上穩住雞毛毽子不掉了。

一連踢了上百個,慕容鸞音氣喘籲籲,卻見蕊兒那小丫頭還能踢出花樣來,頓時不來了,笑著接住雞毛毽子交給碧荷,就道:“碧荷姐姐,你想著給她找一顆金花生。”

蕊兒聽見,頓時喜的連飛在半空中的雞毛毽子也不顧了,跪下就給慕容鸞音磕了個頭。

慕容鸞音讓她起來,隨即就道:“我累了,你們再玩一會兒也散了吧,廊簷下堆了好些竹籃子,你們把東西分裝乾淨,就快快回家與家人團圓去吧。該收拾的明兒回來再收拾也不遲。”

話落,徑自進屋去了。

碧荷怕那些心急的會哄搶,就與茯苓冬青冬葵一塊,帶著蕊兒葉兒果兒花兒四個二等丫頭,一起動手裝好了再一一分派。

卻說孫鼎,自那日離了鄖國公府就日夜琢磨著如何治慕容鸞音一治,想著一人計長二人計短,聽聞宋大福對慕容鸞音心懷怨恨,就勾搭到一起喝酒,三四壺黃湯子下肚,二人眼餳耳熱,就不知自己是誰來,宋大福就說,慕容鸞音相貌身段都十分騷人癢處,孫鼎趕著追問,比之你們峰二奶奶如何?

宋大福就乜斜眼道:“十個峰二奶奶綁在一起也不及世子夫人一個。可那又如何,還不是被世子爺嫌棄厭惡。你可知道,後日團圓夜世子爺會在何處?”

孫鼎殷勤的給宋大福又倒滿一杯酒,哄著他喝下,“還能在何處,在世子夫人房裡唄。”

“錯!在福壽堂,和嫡親的表妹偷、偷情……”

一語未了,宋大福“咚”的一聲趴桌子上醉死過去。

孫鼎卻呼吸急促,臉色潮紅,激動的發起抖來,已是認定慕容鸞音是個深閨久曠,極需男子滋潤的寂寞少0婦。

他自認為自己潘驢鄧小閒,能占三樣,其中尤以“驢”是他平生最得意,那些院裡久經百戰的娼女,尚且回回都稱讚他器大活好,受不住。隻要能讓那慕容鸞音受用一回,得了癮頭,往後就離不開他了,她那些錢財,還不是他說怎麼使就怎麼使。

但那畢竟是國公府的內宅,他雖能借口與妹妹同過中秋混進去,但倘若那慕容鸞音是個烈性的,張嘴喊叫,他定是跑不了,還需讓人身子酥軟的媚藥輔助。

遂,想起一個相熟的老虔婆來,她那裡必有好藥。

想到此處,當即就撇下宋大福,離了酒樓,往老虔婆那裡尋藥。

是夜,孫鼎換了一身國公府內粗使仆婦的衣裳,從孫香玉院往瑞雪堂而來,卻見,瑞雪堂的院門大敞四開,陸陸續續有提著籃子的仆婢從裡頭笑著走出來。

他急忙躲到暗處,心裡狂喜,覷著個時機就低著頭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