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可雪睜開一條縫隙瞥他,似乎還在氣頭上。
這夜酒樽真的是不老實,明明之前看著挺守禮數的,如今和餓狼似的,真該好好管教一番,可不能因小失大。
明日就是太後壽宴,再過兩日就是春獵。
前世太後壽宴發生不少事情,也導致不少勢力倒戈夜明厲。春獵時皇帝受傷,又加快了皇權之爭。
也不知這回的夜明厲和樓嫿會如何行事。
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很快,馬車就在尚書府前停下來,風可雪先一步透過車簾父親母親和哥哥……以及夜步舟。
風可雪立馬揉揉眼,又重新看了過去,還真的是夜步舟。
這個陰魂不散的人果然又來勾搭她的兄長,她明明都囑咐過哥哥,怎麼還是這樣。
“老臣風正嶽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臣婦巫簪柳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微臣風戈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臣弟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家人都給自己行禮,風可雪心底有些酸澀。
前世她是三日後回門的,母親和哥哥都還未回來,隻有父親一人迎接,當時她卻滿心滿眼隻有夜明厲,絲毫沒有考慮過家人。
“免禮,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哥哥請起。”風可雪上前攙扶,夜酒樽亦是。
進大堂後,幾人依次入座,風可雪看看父親母親哥哥,又瞧著那夜步舟,總覺著那裡怪怪的。
待上茶後,夜步舟端起茶盞很不客氣地喝了一口後,他才呼出一個熱氣,開口道:“大皇兄,大皇嫂,實在是對不住,明明是你們回門的大日子,臣弟卻來摻和一腳。”
“不知四殿下來此是為何事?”夜酒樽不開口,不過基本意思風可雪都能讀明白,於是她成了半個不言。
“這次也是趕巧,臣弟是來找風將軍商量些要事,不巧,忘記盤算日子,反而和回門日撞在一起,本想速速離開,但又念著許久未能與大皇兄團聚同食一桌佳肴,故厚著臉皮留下來,懇求大皇兄大皇嫂能念在兄弟情誼,同賞一杯酒。”
估計吃完喝完就又是拉著哥哥去葉子樓吧。
風可雪在心中長歎,這夜步舟怕是和前世一樣甩不掉了,隻希望哥哥不要出事就好。
“那便一同吧。”
風可雪的右手被夜酒樽握著,這幕落到風正嶽和巫簪柳眼裡,欣慰不少,這太子殿下雖然實力不濟,但好歹也是護著雪兒的。
午膳吃得比較愉快,一家的人氛圍也不錯,尤其是那夜步舟似乎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各種勸酒敬酒,還拉著哥哥喝好些。
好在哥哥是武將出身,酒量還是有點,吃完後就被拉著出門。
而夜酒樽喝了一些,便臉龐通紅,如若紅蝦,好在沒醉,吃完後也被父親母親請去。
風可雪落了個清淨,獨自回了院裡,一抹白影立馬撲了上來,她連忙將她擁入懷裡。
“九五,本宮回來了,有沒有想本宮呢?”撫著反複剮蹭自己的小腦袋,風可雪將臉埋進了雪白的皮毛裡。
最後她也沒有把九五帶去太子府,那個地方雖然是她現在的歸屬之地,但不是九五的,她要為九五尋找一個更加安全的家。
進入房間後,風可雪將九五放到床上,而她取出一隻短哨,摩挲著上麵的刻字,睫翼微顫。無聲的奇異音波從短哨傳出,一抹黃影從窗口落了進來。
“屬下參見主人。”蘭石半跪在風可雪麵前。
“蘭石,細節方麵,你需小心。”風可雪指指頭頂位置,蘭石下意識摸上自己的頭,竟摸到一片枯黃樹葉。猛然意識到,通過這片葉,就能暴露他的身份。
“多謝主人提醒,屬下會更加小心,絕不再犯,如有下次,斷指明誌!”
“嗬嗬,那豈不是更容易暴露,不必如此。”風可雪揮揮手,示意對方起來:“這些時日,他們的動向如何?”
“回主子,據京中眼線剛剛傳回來的消息,今日樓嫿買了七貼墮胎藥。夜星亭潛入三王府,並和樓嫿有短暫接觸。”
“噢?這是懷上了,還不想要嗎?”
風可雪眼中發狠,前世她辛苦十月懷胎誕下的孩兒活活病死,這種苦,樓嫿也得受!
“想辦法把她的墮胎藥,換成安胎藥,若是孩子還沒有流掉,便將她懷孕的事情抖給夜明厲。”
前世夜明厲總是嘮叨著想要個女兒,可五年裡她遲遲懷不上,終於有孕那日,他開心地跟個孩子似的,隻是後來,一眼都沒看過。
夜明厲是不是真的喜歡孩子,風可雪不清楚。
但是這孩子若不是他的,他會怎麼想呢?
她很有興致看這一處好戲,而憐戲樓確實也該添個第二幕。
“夜明厲的下落呢?”
風可雪點著九五的鼻頭,它真的是太想念她了,如今有外人在,它都不願意離開,就賴在懷裡。
“夜明厲與夜孜然在朱雀街靈照湖畫舫相聚,如今還在湖上飲酒作樂。屬下估摸著是這樣,夜星亭才能肆無忌憚地潛入三王府。”
“眼線這東西,誰都有,就如本宮的一舉一動也在彆人的掌握之中。但有時明牌的局,更加難破。”
風可雪自然明白自己身邊也有細作,夜步舟送的暗衛,她是敢用又不敢用,可也不得不用。
蘭石俯首下跪,再抬頭,眼底是熾灼忠心:“主人,屬下等人誓死保護主人安危,絕不會讓主人有所閃失。”
見此,風可雪笑而不語。或許,夜酒樽也悄悄打點過這些暗衛,小小哨笛不單單可以控身,還可以控心。
“那些原來追隨二皇子小勢力如何了?”若是沒有意外,這些勢力估計會有一大半落入夜孜然手裡,而其餘的會進入夜明厲的口袋。
“與夜孜然走動較為頻繁,似乎更甚昔日。”
這裡到還和前世一樣,至於最關鍵的外姓部下和兵部骨乾,父親已經打點過,雖然無法保證忠心,但短期內也不會落入兩人手裡。
而大漓那邊,會在太後壽宴時派他們的國師過來獻寶。前世她就是搭上了這條線,才能大漓消停些時日,並成為皇權路上的助力,讓夜明厲穩定局勢。
楚衍睦啊,不知道這一世的你,可還會與前世一樣,癡迷一個夢境中的人物。
如果說一些關鍵的人物還能用的話,那麼那個人,她得儘快和他搭上線:“蘭石,讓牧天派人去陵縣恩片村尋找一個叫李威的人,年紀大概五十好幾,擅長解牛。”
“是,主人。”
“剩下的,便是繼續追聽新線索,尤其是四郡王五侯門八大世家。”風可雪又吩咐道:“順帶找找神醫之類的,看看你們身上的蠱毒能不能解。”
“是!主人!”那一瞬間,蘭石的眼神光都敞亮幾分。
待人離去,風可雪將九五揉搓捏抱一番,九五也很配合一點都不掙紮。
嗬,這中原的蠱術怎能抵得過南疆巫族的呢?若是背叛,他們必當屍骨無存。
看著手臂上日益顯現的聖毒印記,風可雪垂下眼簾,她終究是要成為樓嫿口中的惡毒反派。
母親勸她不要有怨憎恨之心,否則會遭受先天毒體的蠱毒反製,一旦被催化,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她是憑著這股念頭才能撐持這一世。
如若放棄,這一世豈不白來。
若是不能看到夜明厲樓嫿自食惡果,她絕對不會甘心。
“喵~嗚~喵~嗷~嗚~”
風可雪撓著九五的下巴,“知道了,摸這裡,摸這裡就是了。”
“嗚——”
順著九五目光側頭看去,果然門那邊有了動靜,“雪兒,你你在裡麵嗎?”
夜酒樽敲著門扉,耳根依舊紅潤,似乎方才又聽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教導。
“太子殿下,進來便是,你這怎麼了?”
往日夜酒樽可不會這麼敲門,今日如此乖巧,難道是挨了訓?
走進房內,夜酒樽正想要貼近風可雪,九五卻先一步紮入風可雪懷裡,還特意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炫耀。
當即,他就語塞了,這貓兒竟然還會炫耀!這可不得了了!
“雪兒,我想……”夜酒樽隻得坐在風可雪旁邊,撫上她的發絲,“剛剛嶽父嶽母交代我,要與你恩愛些,與你相守到老……”
“太子殿下,可不要扯謊,父親和母親的為人,本宮怎會不知,他們最多同你說說我的脾性,而不會特意交代你我之前的事情。”
風可雪不慣著他,如今吃了情蠱,雖然不知靈不靈,但是偶爾命令看看也不虧,就看著當棋子的夜酒樽願不願配合。
“雪兒,你怎如此,如此精明。”夜酒樽癟下臉來,他的小心思,他的太子妃怎麼一看一個準。
“太子殿下,不結巴了?這是又讓母親幫忙了嗎?”夜酒樽點頭,風可雪勾起一抹笑:“這樣也好,本宮出些問題考考太子吧。”
夜酒樽再次點頭。
而風可雪騰出一隻手摸上他的額間,捋了捋發絲,“太子殿下,如今這京中的局勢,夜尋國的局勢,你了解多少呢?”
“能與本宮爭皇位的,也不過是二弟、三弟、五弟、六弟而已。二弟已經逝去,他的死有蹊蹺,而他留下來的勢力如若無法拉攏,將會成為一股阻礙。本就是靠著二弟維係的,他一死,很有可能在不就的將來,自立為王。畢竟那郡王服的從來都不是夜尋王族,隻是如今找不到理由壓製,隻能任其慢慢壯大。”
“三弟手段了得,以聯姻之舉拉攏工部,母族勢力又是右丞相一脈,兩位郡王與他結交甚好,世家也有其四。聽說手中也有一批死侍和毒士效忠,最近又與六弟走動頻繁,想必也在謀劃新的對策。”
夜酒樽也撫上風可雪的臉龐,粗糙的手指摩挲著,令她有些瘙/癢,她抬手握住他:“而我的太子妃,我的娘子,異常憎恨夜明厲,如若是娘子想要他的性命,為夫定當全力以赴。”
“太子殿下,你這不是大話嗎?”
“有娘子在,這不是大話。”
夜酒樽將風可雪的手握在心口,又低頭吻上一下:“我雖然無能,但我不是傻子,若有朝一日相互敵對,我會身軀護在娘子麵前,用我手中的刀劍,將他斬斷!”
“你的身手都不如本宮的兄長,又怎能與他旗鼓相當地對峙呢?”風可雪好意提醒。
“娘子,這就是你的不對,怎麼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夫君威風呢?”
夜酒樽氣鼓鼓地嘟嘴,“哪怕下棋想要完全壓製對手,也得先把對方絕對多數的棋子吃掉。”
“你這不是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嗎?”風可雪重新抱上九五,“而且你怎麼確定他們會自尋死路呢?”
“這就需要一雙淩駕於棋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