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你不怕她身上有細菌嗎?”那人譏笑,“兄弟,你跟她什麼關係啊?”
她驀然回頭,隨即又轉過來怔怔地望著宋潮。
原來他剛才不是想要靠近她,而是看到了身後的人。
“周染,關你屁事!”莫提雅眼角輕微上挑,天生自帶微笑的唇角狠狠上勾,扭出了幾分輕蔑。
被叫周染的男生比莫提雅小三歲,是莫提雅前任的好基友,三年前就與她結怨了。
而周染旁邊還有三個男生,其中一個鍋蓋頭眼神躲閃,似乎很怕與宋潮對視。
宋潮正要開口,緊接著被莫提雅推到一邊,她腳下踏著半高跟的馬丁靴,踩得地板噠噠作響。
“潮哥隻是我的顧問,我們一點也不熟,你用不著牽連到他。”
“哦豁,厲害了。”周染說,“我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隻敢躲在鄭陌生身後大氣都不敢喘,這麼久沒見,長能耐了,敢在這裡大搖大擺的?”
真是冤家路窄。
本以為這次回來這人已經沒了,想不到他還在這裡作威作福。
“學校是你家開的,我想去哪去哪。”莫提雅說,“要是礙著你的眼,麻煩你把眼珠子挖了,你下不了手我賞你個勺子!”
就在這時,宋潮遞過來一根竹簽。
這竹架軟軟扁扁的,仔細一看,竟然是咖啡機上用來攪拌熱飲的一次性簽子。
宋潮抬手,將喝完咖啡的紙杯順手扔進垃圾桶,“不用勺子,這個就行。”
莫提雅頓時笑得腰都軟了。
她掐著竹簽靠在牆角,試圖獲得一些支撐,免得笑到地上去。
周染臉一沉,被她氣得語無倫次。
“你們幾個站在這裡欺負女生很光宗耀祖嗎?顯著你了?”莫提雅撅斷了竹簽,“我看你就是外強中乾,內裡跟它一樣軟。”
突然,窗口內的機器“叮”地一聲,恢複正常運作。
工作人員兩分鐘打印完全部資料,交給了宋潮。
宋潮舉著那摞資料招了招手,輕飄飄地從幾個男同學身邊經過,叫上莫提雅一起走了。
二人上了公交,莫提雅時不時用餘光瞄著左手邊。
這時,宋潮打破了沉默:“這不是挺厲害嗎,之前為什麼要委曲求全?”
莫提雅癟癟嘴,扭捏道:“我就是喜歡我前男友嘛!”
宋潮無言以對。
“哈哈,開玩笑的。”莫提雅解釋道,“那時候我剛來北極市,沒有朋友幫我,除了你好再見,一句俄語不會,你說一個留學生,什麼入學申請啊,租房落地啊,哪一樣不需要人幫忙呀?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不依靠前男友,我沒有辦法生活下去,就隻能在他身邊苟著嘛。”
宋潮笑了笑,說:“那現在呢,為什麼不繼續苟了?”
“當然不需要了,很多事我都可以自己做。何必弄一個男人來氣我!”
說句話說出來,她竟有點心虛。
莫提雅一臉笑嘻嘻:“當然啦,也不是什麼事都能做,有些事還是要麻煩你。嘿嘿,你剛才不是說,可以帶我去拿學費單子嗎?”
宋潮無奈地歎了口氣,陪她一起在外辦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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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以後,莫提雅收好學費單,一抬頭,發現宋潮已經往前走遠了。
她急忙跑過去,與他肩並肩:“你幫了我那麼多,我可以請你吃個飯嗎?周一晚上五點,我有時間。”
宋潮頓住腳步,側眸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小姐姐,小姐姐!”
有人喊她,莫提雅撿起腳下的一個十字架項鏈,剛直起身,看到一個女生站在她麵前,胸前帶著十字架項鏈,身後背著小提琴。
“不好意思,這個項鏈是我男朋友掉的。”
莫提雅露出尷尬不失禮貌的笑,將項鏈還給女生。
她問:“項鏈很漂亮。”
快到聖誕節了,她看到兩對情侶從教堂出來,脖子上都帶著十字架項鏈。
“真的嘛?小姐姐你要是喜歡,可以去教堂裡麵看看,很多好看的款式。”女生興奮地說:“你可以買一個跟男朋友一起戴。”
“他不是我男朋友。”莫提雅知道能在這裡撞見的都是北極師範的同學,她看著女生琴盒,笑了笑:“新生嗎?你也是拉小提琴的。”
“是呀,學校還沒有給我分專業老師,我現在連課都上不了,真愁人。”
“沒有關係,我可以給你我老師的聯係方式,你看他願不願意帶你。”
“謝謝姐姐!可以加個微信嗎?”
“我掃你。”
女生掃過二維碼,指著手機屏:“加上了哦,今天正好是主日,姐姐如果不明白十字架的意義,可以進教堂參觀一下,我走啦!”
莫提雅剛來的時候,半年才找到專業老師,這姑娘有福氣。
她轉身,旁邊就是喀山大教堂。
周遭環繞著古典式廊柱,內部金色建築雕塑,卻有著一種獨特的肅穆氣氛。
這裡是免費觀光地,來自世界各地的虔誠信徒都會前來參觀,與教會的肢體們一起做禱告,
莫提雅從偏門走進去,混進了一群人的隊伍裡,跟著大家一起坐在凳子上。
一片灰暗的光束下,玻璃櫥窗中擺放著紀念品,富麗堂皇的聖相畫嵌入牆壁,下麵是蠟燭燃燒滴落的殘油。
黑袍的少女舉著聖餐,白亮的蠟燭旁邊是一塊乾麵餅。
神父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分發給台下的信徒,還有白鋼托盤,許多小酒杯堆在一起,裡麵是葡萄汁。
莫提雅大半天都沒喝水,渴得不行,當神父走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學著旁邊的人接住那杯。
突然,一隻手伸過來,製止了她。
她一歪頭,入目是那張沒有世俗欲望的性冷淡的臉。
宋潮冷冷地說:“你受洗了嗎?”
莫提雅不明白什麼意思,隻能搖頭。
“沒有受洗,是不能喝的。“
“Извините !”莫提雅急忙道歉,將那杯葡萄汁還給了神父。
隨即轉身悄悄問他,“你還沒走?”
真想不到,顧問乾完免費的活,竟然還擔任監管工作。
走出教堂,她仰望著教堂頂端的十字架,“教堂很漂亮,我從小到大很少見到,對了,你剛才說的受洗,是什麼意思呀?”
宋潮說:“如果一個人接受了耶穌基督是自己生命中的救主,就會接受牧師的洗禮,以後就可以領受聖餐,如果你不明白它的意義,就不要領受。”
莫提雅問:“你知道的這麼多?”
宋潮說:“我爸媽很愛耶穌,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帶著我去教會玩。”
莫提雅又問:“那你受洗了嗎?”
宋潮搖頭:“我才不需要。”說完,他從褲兜裡掏出一條十字架項鏈,“你不是想要這個,送你吧。”
“你從哪弄的?”
“門口免費領的。”
莫提雅低頭,很快又望向他,笑著說:“你真是個好人,不過我覺得我配不上十字架。”
“怎麼說?”
“我身上血氣太重了,一點都不聖潔。”
“不需要這麼想,每個人都是不完全的。我也沒你想的那麼好。”宋潮說,“就像你剛才看到的那些人,虔誠吧,裝得再虔誠,其實也是在拜欲望。”
莫提雅語氣不悅:“彆這麼說,隻有美好的東西才會讓人想靠近,最起碼上帝是聖潔的。”
宋潮攤手:“無所謂你怎麼想,反正任何信仰我都尊重。”
-
莫提雅和宋潮的房子一南一北。
在地鐵口分離的時候,她叫住他:“那說好了,周一晚上五點,我在微信上找你。”
宋潮唇角抽了抽,難以察覺的笑意漸漸浮現在臉上。
猶如冰凍三尺遇上暖流,炸出一絲看不見的破冰裂痕。
回到家中,一股嗆鼻的辣椒味撲麵而來。
莫提雅雖然習慣了,卻還是忍不住咳了幾聲,眼淚都咳出來了。
西橙從廚房走出來,見她的第一眼無比詫異,“你怎麼換項鏈了?哪個獨眼骷髏呢?”
“什麼獨眼骷髏,啊啊啊,哦,扔了呀。”莫提雅拎著胸前的十字架,有些炫耀的神情,“好看不?”
“有情況!”
“嗯?”
西橙探究地看著她:“我記得獨眼骷髏的項鏈是你前男友送你的,你當時可是說打死都不換的,這個十字架有什麼魔力,讓你能忘掉前男友?”
“你也太小題大做了,不就是個項鏈麼,我想戴什麼戴什麼,哪個愛夠了我就把他扔了!有什麼可糾結的?”
莫提雅回到屋裡,剛打開琴盒,下一秒,手機響了。
她拿起來一看備注[盛夏],接聽了視頻。
對麵出現一個空氣劉海的姑娘,滿滿膠原蛋白的臉,一身火爆抖音的網紅款,整個人少女感十足。
“哇哦,你哭了啊,眼睛那麼紅。”
莫提雅揉了揉眼睛:“西橙做飯了,辣得我眼睛疼。你啥時候回來?”
“明天的飛機,這可是我留在北國最後半年了,你們倆還不趕緊收拾收拾準備迎駕!”
“不去,你自己回來。”
“彆這樣嘛,下次來杭州,姐帶你去泡男模。”
“沒興趣。”
“我請你!”
“成交!”
“好嘞,周一晚上五點。”
篤篤篤——
門外的西橙叫她:“吃飯了。”
莫提雅推開門。
“誰的電話。”
“盛夏打來的,她說周一晚上五點到,我們聚聚。”話音剛落,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