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海城小區八棟三單元門口的垃圾桶前站了個膚白貌美的長腿大帥哥。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對方身上那條黑白棋盤格的棉質長褲,看起來很柔軟,熱衷宅家的容聲迫切想要索取到鏈接。
側方視線過於灼熱,薑路得的餘光不可避免地將這份穀欠望囊括在內。
他微微側目,對上女生渴望且真切的眼神,以及她邊上裝滿紙箱的......破舊三輪?
薑路得手上動作稍頓,思索片刻,抬手掀開了紙箱上封好的紙膠帶,將內容物倒進可回收垃圾桶後,連人帶箱走到了容聲麵前。
“拿去吧。”他大方開口。
容聲下意識接過箱子,但嘴卻沒同意識達成一致:“嗯?給我箱子乾什麼?”
薑路得指了指破三輪側麵用黑色油漆塗得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收破爛”、“收廢品”。
“......”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難道看起來很像是什麼高薪企業家嗎?”容聲無力苦笑,“這是我找隔壁廢品站老板借來搬家的,要不是他最近瘸腿歇業,我都沒資格碰他這輛價值千萬的豪車。”
附近的房子均價在四萬七,廢品站的老頭有七套。
而她容聲,累死累活工作幾年,加母親兜底讚助,才勉強付了一套二手兩房的首付。
現在已經不是女怕嫁錯郎的封建時代了,無論性彆,人最怕的都是入錯行。
廢品回收是高於互聯網的精英行業,每當深夜坐在辦公大樓為這座城市貢獻內透夜景時,容聲都深以為然。
這的確是誤會,但薑路得還是不解:“那你剛才盯著我看什麼?”
這話說來有點羞恥,被當場戳穿的容聲扭扭捏捏開口,聲量到最後越來越弱:“那個......其實我看的是褲子......”
“相信我,如果你知道它被邪惡搖粒絨玷汙過的話,你不會想要的。”薑路得看著自己剛剛丟棄褲子的方向,潔淨的眉心擰起,俊臉也開始冷卻。
好不容易冒起烈陽的寒冬溫度驟然降低,容聲不自在地摩挲起開始發毛的手臂,她沒明白:“哈?”
路過的物業清潔員充當了判官:“嗯,那條泰迪確實有罪。”
在再三追問下,容聲才搞清楚前因後果。
原是遛狗不牽繩的老太太任由自家發qing期的狗日天日地日帥哥褲腳的悲慘事件。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主人不善的話,那這搖粒絨多半都是邪惡的。
容聲為帥哥以及丟進垃圾桶的那條牛仔褲默默哀悼了一分鐘。
話題被岔開,容聲沒好意思繼續追問,結束聊天後就繼續開始專注起自己的搬家大業。
她原來租住的房子就在馬路對麵的小區,由於實在受不了室友糟糕的衛生習慣以及總帶異性回家的危險行為,加上母親也鼓勵,容聲索性咬咬牙給自己買了套房。
兩套房的距離很近,已經掏空家底的容聲不願浪費錢請搬家公司,於是直接找廢品站大爺借了個三輪自助。
車上疊放了六個某豐大號箱子,一個約莫有五六十斤重,容聲需要化身大力水手將它們一一卸下,然後再用推車分批次拉進電梯轎廂,這對於細胳膊細腿的容聲來講顯然不是個輕鬆的工程。
看著女孩厚實圍巾下也擋不住的齜牙咧嘴,薑路得伸出了援手。
將箱子通通推進轎廂後,兩人先後鑽進縫隙尋找站位。
薑路得在靠近按鍵的外側,他問:“你住幾樓?”
容聲答:“21層,謝謝。”
“嗯。”薑路得的手在空中頓了一會兒,食指才盲摸到21的數字鍵按下。
堆滿箱子的空間過於擁擠,如果人再沉默的話隻會更尷尬,於是容聲決定主動搭話。
“那個,你當時沒報複回去啊?”
如果剛剛沒看走眼的話,丟進垃圾桶的褲子應當還很新。
電梯牆映著年輕女孩紅撲撲的好奇小臉,薑路得看著她不鹹不淡道:“出於自我保護機製,我第一時間就把狗給拎起來丟開了。”
速度很快,邪惡泰迪壓根沒來及釋放雄性物質,但臟是一種感覺,大部分人應該都沒法做到無事發生,更何況薑路得還有一點輕微潔癖。
“老太太能忍受你‘吊打’她的好大兒?”容聲睜大了眼睛。
照某音營銷號推廣的那些偽人小說的情節發展來看,這一世的薑路得應該會被氣急敗壞的邪惡勢力欺壓致死,而後含恨在心的他開啟重生道路開始爽爽報複。
薑路得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她開始用一係列AABB的四字成語炫了一段絲滑的flow,可能發現我聽不懂她的方言,臨結束還用普通話貼心給出了總結。”
“總結了什麼?”
“說是要讓我吃不了兜著走,我尋思還能連吃帶拿,老太太人還挺好的,就沒跟她繼續計較。”
“......”
這是個高手。
論中國人一生最愛做的事有什麼,解讀(過度版)應當可以緊跟在開荒種地和吃喝拉撒這等民生大事之後。
在當時那種臉紅脖子粗的場景下,即使不懂方言,薑路得也不可能聽不出對方滿滿的敵意,但他依舊選擇“真誠以待”,這不妥妥的以柔克剛。
對方簡直是媚眼拋給瞎子看,曆史起源講給小韓聽,純粹是白搭功夫。
容聲不敢想對麵有多無力,如果是她,估計輪回了還得破防一萬年。
電梯順利抵達21層,兩人將箱子搬回屋內。
盯著薑路得額頭冒起的薄汗,容聲遞過去一瓶水:“我叫容聲,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你簡直是我的救世主!是嘉海城的社區英雄!是世界人民的驕傲!”
“我title級彆的上升速度堪比春天的竹子,雖然光彩但請低聲些。”薑路得對於她的吹捧無動於衷,隻是擰開瓶蓋淡定喝了一口,“你繼續忙吧,救世主/社區英雄/人民驕傲先走了。”
說著他轉身進了走廊另一端的2106。
哦,是鄰居,容聲盯著對門若有所思。
由於著急把三輪給大爺還回去,容聲迅速收拾完房間就帶著滿滿登登的垃圾重新下了樓。
走出八棟大門的瞬間就是開幕雷擊,無人駕駛的破三輪此刻正被一隻賊眉鼠眼的老式泰迪狗侵犯著前輪,而它的主人,一個頂著赤色卷發的紫色眼影老奶還在一旁錄著視頻拍手叫好。
“看我大兒子真是老當益壯!”
顯然,這就是那隻試圖侵犯美男的邪惡搖粒絨,以及它那不正的上梁老奶。
容聲怒不可遏,三兩步衝上前把惡勢力小狗狠狠扒拉開。
見自家寶貝被欺負,老太太立馬抱起狗開始哎喲哎喲哀嚎:“來人啊,有沒有天理啊?現在誰都能欺負我家仔仔了呀!”
容聲冷哼:“你站在土地公的地盤上要天理,誰理你?”
迅速趕到的八卦群眾噗嗤笑出了聲。
老太太堅持萬物平等,她認為生命都該平等地享受自由,所以遛狗從不牽繩。
狗倒是自由了,這可苦了嘉海城小區的各個業主,十有八九都被這欲求不滿的泰迪騷擾過,大家這些年都苦不堪言。
甭說人受不了,就是那花壇生的雜草都不堪其擾以死相逼了,這怨氣可想而知。
但上過班的人都知道,忍耐才是生存法則的真諦,於是大家並沒著急撕這必將破裂的漁網,而是想著等這狗老了就好了,到時候就是有心也沒力了,沒成想這老太太轉頭又領了個邪惡二代回來。
憋著氣的大夥指指點點,見沒人站自己這邊,老太太又開始搞起了言語攻擊。
和薑路得不一樣,家在本省的容聲聽得懂方言,那些不堪入耳的低俗用語簡直是另一種形式的惡俗侵犯。
從祖宗十八代到生殖器官排排站,幾千年的宗親關係和複雜的器官組織,容聲沒幾分鐘就學了個明白。
照對方這樣科普下去,倫理學和醫學專家都得齊齊下崗再深造了。
表示學會的容聲試圖以牙還牙去,奈何受過素質教育的她被道德門檻攔下,很快就敗下陣來。
“你囉嗦了。”鬱結於心的容聲暗暗低罵,“你兒子沒把。”
話剛落下,老太在underground引以為傲的快嘴歇了火,眼底也彌漫起一種容聲看不懂的憂傷和悲痛。
她幫忙提起兒子來自西海岸的壓腚小褲,垂著腦袋一言不發離開了。
容聲不解,如果她剛剛沒看錯的話,那隻泰迪根本沒絕育。
見她實在過於迷茫,觀戰的樂子人忍不住開口:“她兒子確實沒把,前年車禍給截了,你這也是精準打擊上了。”
容聲發誓,她絕對是無意識痛擊到的人。
人敗於太有良心,即使對方用劣等招數傷害了自己,也還是會為自己剛才的反擊行為感到懊惱。
猶豫要不要找人道歉時,轉頭看到老太太又在跟一個嬰兒車主吵架,中途還不忘抽空扭頭唾棄她,全然沒有剛才的傷心樣,容聲內心那點懊悔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就是該的。
安下心來,容聲握著三輪把手的手都更有力了。
但三輪沒還成功,容聲抵達廢品站時大門緊閉,卷簾門上貼著老板養病請假三天的告知書。怕車被不懷好意的人順走,容聲隻得把車又重新領了回去。
新購入的房子是學區房,不過學的是大學。
對升學的小孩無意義,但對好吃懶做的成年人來講可是大大的滿足。
要知道,靠近大學的最大好處就是吃飯相當便利,除了偶爾可以混進學校食堂吃飯外,周邊的商鋪大多也都做的餐飲生意,這對懶惰的獨居人士來講簡直是人間天堂。
廢品站和家兩點一線,學校恰好就在之間。
返程的路上一個沒留意,容聲的腳就不受控製地邁進了一家生意爆火的江西小炒。
心滿意足出來時,正好看見對門的商鋪開業。
是一家裝修非常少女心的蛋糕店,容聲正愁買點什麼感謝對門鄰居的傾情相助,這下正好給了自己靈感。
這時候才四點出頭,學生大多沒下課,所以美食街上人並不多,容聲很快就拿到了店裡的招牌蛋糕。
容聲沒在拿到蛋糕的第一時間就給對門的鄰居送去,今天為搬家忙活了一天,流了一身汗的她此刻實在不太美妙,有輕微偶像包袱的女孩拒演本場美女與野獸的性轉大電影。
到家後,容聲馬不停蹄地鑽進浴室,用大學室友當年力薦的搓澡巾給自己來了一場無死角的超潔處理。
確保額前的劉海空氣感滿滿,她才提著蛋糕敲響了對門的大門。
開門的是一個個子很高女生,目測將近一米八,五官立體分明,尤其那雙眼是典型的下三白,似乎不太好惹。
容聲錯愕地後退兩步,她抬頭看看門牌又瞅瞅麵前一臉狐疑的拽臉女生,終於想通了什麼。
如果猜測準確的話,麵前這個美女或許是鄰居的冷豔女友。
而她,可能被誤解成三兒了......
這是絕對的道德敗壞!
容聲舉起沒拿蛋糕的那隻手,極力證明自己的清白:“我不是!我沒有!”
“你好像一隻應激的小貓,”茹夢竹沒忍住笑彎了腰,“我知道你不是。”
她指了指容聲身上的白色長裙笑眯眯道:“外賣員應該不穿這個,太影響跑單速度了。”
外賣員?還沒等容聲想通,就見茹夢竹又問:“你是來找薑路得的?”
薑路得?容聲猜測這應該是鄰居的名字,於是點點頭:“我是對門的鄰居,想給他送個蛋糕。”
茹夢竹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你連他今天生日都知道,真的隻是單純的鄰居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