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院中青梅果色的樹葉在陽光下晶瑩剔透,透過樹隙的光在地麵上搖曳著,空氣裡似乎都帶著一層淺綠。
明明隻是一個普通的下午卻莫名讓人心緒不平,窗外無儘的夏日彷佛預示著一場注定不平凡的邂逅。
像夏日電影的開頭,風吹影動,光斑穿過圓拱形的窗進入獨棟洋房內,輕輕披散在兩個年輕女孩的臉上。
客廳沙發上的蘇汀南穿著淺綠色襯衣搭配半身裙,半紮著頭發,妝容素淨淡雅,笑起來時眼角上揚,明媚又張揚。
但她的長相和今天的妝容穿搭都有些格格不入。
這套衣服她一年也穿不到幾次,因為蘇汀南平時不走這個風格。她喜歡誇張的,濃烈的,總之越耀眼越好。
她像一朵盛放的紅色玫瑰一樣毫不掩飾地展示自己的豔麗。即使沒有走近,光是遠遠看著她,都能聞到沁人心脾的芳香。
看她百無聊賴地窩在沙發上打字,旁邊一個長相清麗的女孩開口:“你後天就回學校了?”
“嗯,後天一早的飛機。”蘇汀南一邊回著蘇妍的消息一邊語氣淡淡地開口。露出的手腕像瓷器一般白皙。
“你怎麼想的,去一個離家那麼遠的地方讀大學。”
收起手機,她看向俞璟:“這就遠了,以後還要出國呢。”
“再說了,這也能叫家?”
想著她家裡的情況,俞璟心裡歎了口氣,開口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難過,如果覺得孤獨就多和朋友出去散散心。”
剛才還躺著的蘇汀南像是聽見什麼笑話,坐起身來攬住俞璟的脖子,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難過?開什麼玩笑。”
“一個家呢,要麼特彆特彆有錢,要麼特彆特彆有愛。”
她說完停頓了一下,隨即向對方微微靠近,看向俞璟:“拜托,我超有錢好嗎?”
她一靠近,俞璟先聞到一股清新自然的香味,不濃鬱,像是路過一片花田帶來的自然花香。隨即就被蘇汀南那張放大的臉美得呼吸一滯。
蘇汀南的眼睛微微有些下三白,不笑的時候疏離冷漠,但帶笑看人時候氣質完全不同,莫名有種欲說還休的嫵媚。
見俞璟沒說話蘇汀南也停住等她,她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片刻。直到餘光感覺門被人打開,她轉頭。
門打開的那刻外麵熱烈的光漏了一點進來,像是把院中的夏日氣息放進來,環境突然明亮了一瞬。
因為背光,蘇汀南一眼看不真切,隻知道是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
門口的人看見她們也很明顯地一愣,但隻一瞬,很快就繼續若無其事地走過來,路過的時候對著她們的位置喊了一聲:“姐。”
聲音有點冷,也不知道具體在叫誰。但他的目光隻停留在蘇汀南身上,直白又熱烈,一如今天的天氣。
與此同時,蘇汀南也在用毫不掩飾的目光打量麵前的人。
她依稀記得上次看見他時還是一個青春期的男孩。時隔幾年,他好像又長高了不少,也壯了很多,即使穿著寬鬆的T恤也能隱隱看出寬肩窄腰的身材。
說實話,很帥,是她這種什麼類型的男人都見過的人都覺得的帥。
可能在回來的路上被風吹過,烏黑茂密的頭發有些散亂地遮在前額,白色T恤,短褲,籃球鞋,一身休閒運動風的穿搭讓他看起來透露著一種少年氣。
雖然隔了些距離,她還是自顧自地想著他身上的一定有汽水的味道。
剛才還在遊走視線一到他的臉就不自覺停駐,開始從上往下細細觀察。他突出的眉骨使眼睛顯得深邃神秘,鼻梁挺直,唇角天然有一段上揚的弧度,衝淡了原本淩厲的五官。
在視線遊走在他眼睛附近時,被他很敏銳地捕捉到,蘇汀南忙不迭和他對視上。
他站著,蘇汀南坐著。這種俯視讓蘇汀南莫名覺得他的眼神很危險,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氣氛不上不下,在失神的間隙,她聽見窗外的蟬鳴突然加大,延長,頗有一副沒完沒了的架勢。
注意到他們之間奇怪的氛圍,俞璟清清嗓子,坐起身給肖既晚介紹:“太久沒見忘記了吧,這是你汀南姐姐呀。”
蘇汀南聽完移開視線,莫名感覺這個開場白很熟悉,生生忍住那句: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記得的。”
何止記得。
他語氣淡淡的,對著蘇汀南點點頭,轉頭走回自己的房間。
看著他的背影,蘇汀南想起剛才那個像看獵物一樣的眼神,很危險,也很直白。
她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笑著對旁邊的俞璟說:“你這個弟弟,有點意思啊。”
一聽這話俞璟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你不會在打他的主意吧?我勸你彆想了,難搞。”
蘇汀南還真沒這個意思,她不至於打一個自己看著長大的男孩的主意。
但俞璟這樣說她也理解,畢竟平時換男朋友太勤,自己朝三暮四的花心形象早就在俞璟心裡立住了。
她沒解釋,隻是問:“難搞?”
像是在回憶一般,俞璟開始滔滔不絕地講:“我記得剛高考完那幾天吧,他們學校的女生像是排著隊來表白一樣,打電話的,寫情書的,甚至還有直接跑到家裡來的。”
她現在還記得那天肖屹華也在家,一家人正在吃飯的時候有個女生在門口按門鈴,說是找肖既晚。
人倒是去了,就是回來的時候背後還跟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把大家都嚇一跳。
“就因為這個事他莫名其妙被肖屹華批了一頓,問他是不是欺負人家姑娘了。”
“後來我才從他們班一個同學那裡問出來,說是那個女生一開始和很多人說了要跟肖既晚表白的事,結果表白失敗了覺得丟臉就哭了。看見她哭了肖既晚就跟她保證不會告訴彆人,誰知道她聽完哭得更厲害了。”
聽完這些,蘇汀南若有所思地問:“會不會是因為已經有女朋友了?”
“沒有吧,我和他一個高中的,他們班一個同學我認識,他說肖既晚在學校可冷了,生人勿近的那種。但其實在家也這樣,我都沒怎麼見他笑過。”
說完她話鋒一轉,補充道:“當然,我和他也不是太熟,要是搞那種地下戀什麼的我就不知道了。”
她和肖既晚算是重組家庭,不是親姐弟。在肖既晚十七歲那年,俞璟的媽媽嫁給了肖屹華,她也和媽媽一起住進他們家裡。
她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肖既晚的時候。當時他才高一,個子已經很高了,穿著藍色的校服站在門口,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眼神很冷漠,和旁邊肖屹華和顏悅色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她心裡有些害怕肖既晚,畢竟他作為這個家原來的主人完全有資格排斥她。
但事實告訴她,她多慮了。因為肖既晚根本就沒在意過她們的存在。
他一放假就會去S市的外公家裡,平時又大部分時間在學校,基本上在家不怎麼見得到人。就算偶爾見到也最多打個招呼。
俞璟一開始知道要住彆人家的時候以為自己要過上寄人籬下的生活了,但住進來才發現肖既晚在這個家裡比她更像外人。
剛說完,肖既晚的房門打開,他走出來,沒看她們,徑直走向廚房,像要在冰箱裡找什麼東西。
蘇汀南剛好感覺有些口渴,於是也起身走到冰箱麵前,往裡麵探著。背後的人很高,把她完全遮住,她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一點。
“在找什麼?”他問。
“水。”
肖既晚像是往裡麵隨意掃了一眼,轉頭對她說:“我房間有。”
跟著他上樓走到房間門口,蘇汀南停了一瞬,隻是站著門口一瞥也能看出他的房間比俞璟的大很多,她突然想起之前俞璟給她說的話。
她說肖屹華把她當親女兒看待,對她很好,很多時候對她的態度甚至比對那個親兒子還好。但她知道這些都是表麵,他的資源和財產以後一定隻屬於肖既晚。
肖屹華是靠自己的嶽父也就是肖既晚的外公秦至硯一家一手扶持起來的,雖說現在他已經算是很成功的企業家,但依然還受秦家的牽製。
這麼多年他除了肖既晚沒有其他親生孩子就是證明。
不過她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歸根到底她隻是一個養女而已,肖既晚才是他的親兒子。
“不進來?”看她站在門口沒動作,肖既晚問。
既然他主動邀請,蘇汀南也沒有什麼避嫌的,走了進去。
房間不像她刻板印象的青春期男生的房間,很整潔,沒太多的裝飾品,裝修風格也很簡約,整體來說是深色調。一進去就能透過窗戶直接看見院子裡那棵蒼翠的樹。
他從床頭拿了一瓶水遞給蘇汀南,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也看過去。
“是桂花樹。”
肖屹華是個商人,多少信點風水學,他覺得桂花樹能帶來富貴,於是在院子裡栽種了好幾棵。
雖說之前也見過,但那時還沒長這麼高。蘇汀南接過水,不小心碰到對方的指尖,沒在意,像是隨口一問:“開花的時候會很香吧。”
“會的,到時候整個房間都是桂花的味道。”
她點點頭轉身要走,留下一句:“謝了。”
“姐姐。”
被叫住,蘇汀南身形一頓,轉頭就忙不迭撞入身後的人炙熱的視線裡。
他眼神直白地盯著蘇汀南,笑著開口:“我沒有女朋友哦。”
看來剛才和俞璟說的話被聽見了,蘇汀南想著。
麵前的人笑起來很好看,窗外的光勾勒著他俊朗的側臉。
蘇汀南被這個撲麵而來的少年氣撞個滿懷,心裡一跳,但還是麵色如常地轉頭離開。
走出房間才後知後覺剛才看見的肖既晚和俞璟說的那個好像不太一樣。冷淡嗎?倒也沒有吧。
下樓走到客廳,她接了一個電話,轉身對著沙發上的俞璟說:“那我先走了,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聽見這話俞璟很八卦地伸長脖子:“男朋友?是上次給我說的那位?”
“不是。”蘇汀南很乾脆地回複。
俞璟一點也不意外,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一邊送她走出院子一邊說:“這才一個月不到啊,我說蘇大小姐,你是怎麼做到無縫銜接的。”
“說實話,沒什麼感情,和誰談都無所謂。”
蘇汀南的感情觀一向這樣,男朋友對她來說就像喜歡的包,隻要不是一天背兩個都算是正常搭配。
俞璟對她的要求也很低,隻要不做出觸犯法律的事情一律歸結為她的個人選擇,不理解但尊重。
看著蘇汀南上車後,她擺擺手和她道彆。正轉身走回家就看見肖既晚快步跑出來,她疑惑地站在原地轉身看過去。
他跑出院子時還隨手理了一下跑亂的頭發,隨即走到車前敲了一下緊閉的車窗。
車窗緩緩降下,他對著副駕的人拿出一條銀白色的手鏈。
手鏈上的蝴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隨著搖晃一閃一閃的,像是真的在撲閃翅膀。
拿著手鏈的手骨節分明,旁邊是那張明顯不懷好意還帶著笑的臉。
“姐姐,你的東西忘在我的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