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今禾真正投入經營後,她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因為不管是莊園、葡萄園,還是酒廠,經營狀況都過於差勁。
梁家的所有生意都像是破洞的衣服,不停地漏風。
事實上,梁今禾一度懷疑梁柯是不是真的老年癡呆。
梁氏做酒店起家,在國內西式酒店尚屬稀缺的時期,其他酒店還采取的是相對保守的裝飾理念時,梁氏旗下的酒店便開始大膽采取中西結合的風格。
飾有花鳥圖刻文的混凝土圓柱一直伸到高高在上的華麗天花板,既有東方的大氣,又有西方的浪漫,一度成為梁氏酒店的標誌性裝飾。
最鼎盛的時期梁氏在英國、加拿大等將近二十多個國家有分公司,旗下酒店數量上千。
梁柯腦子活,在逐漸壯大的酒店業務基礎上,做旅遊、餐飲等行業。
金融危機使得酒店行業式微,梁氏麵臨轉型的抉擇。
而梁今禾在英國學的是酒莊管理,儘管她常常逃課,但是她沒有瞎玩兒,而是花了大量的精力去了解製酒業,並且說服梁柯拿出資金開始做葡萄酒,以分散酒店走下坡路的風險。
明明一切都發展良好,然而梁今禾隻是從南法度了個假回來,突然天翻地覆。
梁氏的生意開始出現問題。
危機的源頭在於,梁柯執意用高出市價10%的價格收購了一批爛尾樓,因為費用過高,冒險借入銀行借貸,包括大量利率在13%以上的垃圾債務,巨額利息導致財務危機。
更糟糕的是,高出市價的10%資金屬於挪用,原本投資給葡萄酒的現金流遭到嚴重衝擊,梁今禾在英國布局的所有商業計劃全部被打亂。
梁今禾著手調查後發現,她爹原來不是老年癡呆,而是老樹開花。
他自詡找到了真愛,但實際上卻是被聯合下套,這才被哄著在金融危機時投資房地產,爛尾樓就此砸在手裡。
資金鏈麵臨斷裂危機後,梁今禾果斷賣出英國的酒莊,籌到資金填補爛尾樓的窟窿,這才保證梁氏暫時沒有破產。
梁氏如今迫切地需要一個賺錢的新門路。
梁今禾最近待在酒廠,夏惜剛剛和卡車一起,從利盧埃特山脈附近的采摘場回來,漿果收割機被卸下來,以及幾十桶熟透的漿果。
岩高蘭是一種藍黑色的漿果,類似藍莓,但顏色像是在普通的藍莓中加入了濃重的墨汁,藍得發黑,而它的味道更像是櫻桃的汁水。
而當地人更喜歡將岩高蘭比作“烏鴉翅膀”,因為它們的顏色也很相似。
采摘岩高蘭是個苦差事,一桶岩高蘭漿果大約能出三升果汁,這些果汁會通過一種特殊的製作工藝,被用於冰酒製作中。
在梁氏主要發展酒店生意時期,溫哥華的葡萄園和酒廠主要用於為梁氏分布在世界各地的酒店提供冰酒。
由於特彆的原材料和製作工藝,從梁氏莊園送出去的酒備受顧客喜愛,但由於原料數量和技術限製,每年能產出的冰酒是限量的,因此梁柯從沒有把這座莊園放在眼裡。
梁今禾卻敏銳地察覺到,這或許是個破題的機會。
在梁今禾看來,梁氏如果要賣製作工藝昂貴的冰酒,目標客戶應當定位為富人,因為20%的富人掌握了80%的財富,她想要從那20%的富人手裡賺錢。
小眾、珍貴、稀少,這都是富人們喜愛的詞語。
這座莊園的冰酒恰恰符合這些特征。
夏惜從大卡車上下來,跟在梁今禾身後詢問:“Annabella,關於原料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解決?”
梁今禾已經同夏惜分析過,找到跑路的Judas並不是當務之急,因為即使能抓到他,但他可能已經將帶走的錢財揮霍一空了。
而梁今禾到溫哥華來,是為了從梁氏莊園的冰酒裡尋找新的商機。
梁氏的酒廠製作冰酒最關鍵的一環在於一種特殊的製酒工藝。
但是很遺憾的是,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即使是和往常同樣的工藝流程,卻無法製作出同等口味的冰酒。
經過一一的排查,仍然無法確定問題所在。
夏惜建議梁今禾請一位專業人士前來幫忙。
庫尼斯先生是溫哥華頗負盛名的釀酒師,好消息是他經驗豐富、技藝精湛,99%的釀酒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壞消息是他是個滿世界瞎跑的自由旅居者。
不壞不好的消息是他有一位學徒仍然居住在溫哥華。
夏惜搞來了一份有關這位學徒的資料,她念著資料上的文字:
“熱愛遊泳,每周四下午會在碧波遊泳中心進行訓練。”
玻璃落地窗外陽光透進來,梁今禾給自己披上一件有大朵牡丹刺繡的絲質披肩,勻稱漂亮的身材像是印在窗簾上的曼妙剪影。
她決定親自去會一會這位大師的親傳弟子。
碧波遊泳中心坐落於溫哥華市區的西海岸,緊鄰風景秀麗的英吉利灣,背靠斯坦利公園,外觀覆蓋著藍色的透明玻璃幕牆,仿佛一塊巨大的藍寶石鑲嵌在城市邊緣。
梁今禾忍不住感歎越漂亮的地方,路程越遠,她並不喜歡長時間開車。
然而,當她親眼見到庫尼斯先生的學徒時,忍不住露出微妙的笑容。
緣,妙不可言。
大師的弟子和前幾天在法國餐廳搭訕她的男人,竟然是同一個人。
這樣一來,事情好辦了很多,她相信他不會拒絕一位本就有好感的女性發出的請求。
但梁今禾仍然遵循了傳統流程。
她先是和Bob聊自己令人心疼的經曆:“其實,我是一個獨自撫養三個孩子的單身媽媽,其中一個孩子,很不幸,它是傻子。”
說著說著,梁今禾啪嗒啪嗒地掉起小珍珠。
她並沒有撒謊,她有三隻貓,每一隻都是她的孩子。
其中一隻貓因為智商過低,被寵物醫生診斷為智障。
Bob露出同情的目光,兩人的交談逐漸深入,甚至開始聊起童年趣事。
梁今禾滔滔不絕,手舞足蹈地給Bob講述自己的遊泳健將事跡,比如她是怎麼把一個欺負她的男生推進了水裡。
然而樂極生悲,因為過於投入,一個不注意,她腳下一滑,竟然滾進了泳池裡。
Bob驚恐地站起來:“Annabella,你不會遊泳嗎?Oh my god!”
黑衣黑褲的男人從泳池左邊的拐角處走出,Bob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朝他大喊:
“Xie, help!Please!”
謝其山根本沒聽清楚Bob在說什麼,他情緒過於激動,從嘴巴裡吐出來的根本不是正常的單詞,而是慌亂的吱哇亂叫。
但謝其山視力好,隔著一段距離卻清晰地看見泳池上一雙手胡亂撲騰著,長長的頭發在水中散開,顯得格外無助。
有人落水了!
謝其山沒有猶豫,一個猛子紮進了泳池中,巨大的水花濺起,矯健的動作劃破水麵,他急速朝著落水的人遊去。
他速度很快,迅速靠近後,用一隻手穩穩地托住女人的後腰,另一隻手則穿過她的腋下,以一種相對安全的姿勢將她抱住,往岸邊帶。
梁今禾嗆了幾口水,感知到身邊有人過來救她,更加抑製不住地發出求救:
“救命!Help me!”
她如同在茫茫大海中捕捉到了唯一的浮木,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前來救援的人,以一種近乎絕望的無助姿態,將整個身軀的重量依偎進了他的懷抱,雙手緊緊攥住他的臂膀。
而謝其山大腦轟地響了一聲。
他的眉頭皺起,不可置信地望向懷裡的人。
女人緊閉著雙眼,嘴裡喊著救命,長長的睫毛無助地顫抖,像蝴蝶煽動的脆弱羽翼,水珠沿著她的皮膚緩緩滑落,宛如一幅被水汽暈染開的畫卷,顯出落水後的蒼白。
從他聽見她喊出“救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梁今禾。
儘管他們之間最深的接觸隻有一個多月前的那次,但當時他隻是失去了控製自己的理智,卻仍有清晰的聽力和觸覺。
梁今禾的聲音,他過於熟悉。
尤其是她掙紮著哭喊的嗓音,帶點兒沙啞和無助。
兩人的身體緊緊相貼,細微的溫度差異在水的傳導下變得異常鮮明。
梁今禾雖然閉著眼,但雙手雙腳像八爪魚一樣扒著他,他的掌心下是光滑細膩的皮膚。
謝其山咬咬牙,堅決地把亂七八糟地記憶趕出腦內,很快遊到岸邊。
岸邊的Bob激動地幾乎要跪下來,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出於劫後餘生的慶幸。
梁今禾已經暈了過去。
謝其山將她平放在岸邊,一手托住她的頭,一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背部,試圖排出她體內的積水。
可她的臉色愈發蒼白,雙眼緊閉,嘴唇微微張開,呼吸微弱而急促。
Bob在一旁急得跳腳,眼淚都急了出來:
“Xie,人工呼吸,你會人工呼吸嗎?天哪我不會人工呼吸,為什麼我在學校逃掉了所有急救知識課程,我真的很後悔,Annabella會不會被水嗆死,她太可憐了……”
謝其山黑眸沉沉地盯著地上的梁今禾,對Bob吐出兩個字:
“安靜。”
謝其山深吸一口氣,然後俯身下去,將自己的嘴唇緊緊覆蓋在她的唇上。
他的手指攥緊,大腦中的某根弦僅僅在剛接觸到她柔軟的嘴唇時,微微顫動了一下。
但表情迅速地轉變成嚴肅認真,謝其山很快地進入專業的救人狀態。
“噗——”
梁今禾猛地吐出一口水,全部噴到了謝其山的臉上,他甚至沒來得及躲開。
下一秒,梁今禾睜開眼。
四目相對,她覺得自己見到了鬼。
謝其山?
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是不是已經淹死了,所以出現了幻覺?
老天奶,為什麼她死後會見到謝其山,不是說死後的意識隻會想到在乎的人,可她竟然想到了和自己春風一度的男人,她難道不是應該首先想到媽媽和外婆嗎?
梁今禾驚惶之間,一個巴掌甩了過去,伴隨著後退的身體和尖叫。
謝其山被打得頭偏過去,他的嘴角扯了一下,淡淡地對著旁邊還在流淚的Bob道:
“彆哭了,她沒事了。”
Bob衝到梁今禾身邊:“Annabella,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我真的很抱歉!”
Bob靠得很近,梁今禾感受到了大活人說話時呼出的溫熱氣體。
感謝老天奶,她沒有死。
但與此同時,她抬起頭,和站在麵前的謝其山視線相交。
他沒什麼表情,不鹹不淡地掃過她,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毫無波瀾。
梁今禾的表情管理徹底失控。
該死的,真是妙蛙種子吃了妙脆角回到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麵前的男人,全身都濕透了。
黑色的衣服貼在身上,隱隱約約地顯現出健碩的胸肌輪廓,因為剛剛跳水救人的劇烈動作,胸肌更有一種硬邦邦的鼓脹感。
梁今禾仰著脖子,視線不敢下移。
饒是她一貫秉持“隻要彆人不尷尬我就不尷尬”的準則,但她仍然尷尬地蠕動著嘴唇,想要說點兒什麼,緩解這種怪異的氣氛。
但她驚恐地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因為腦子裡不斷地回響著一句話:
[哇塞好漂亮的胸肌,如果她把頭放在上麵,肯定很舒服舒服舒服……]
因為,她真的放過。
亂七八糟的念頭三八六十度無死角地在腦中翻滾。
天哪,她要瘋了。
火已經燒到了屁股上,她居然抑製不住奇奇怪怪的各種念頭。
這導致她的嘴像是被黏住了一樣。
梁今禾恨不得兩眼一翻再度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