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玄戴了鬥笠,換了一身漁民的裝扮,遮住臉,掌控著一艘漁船在江麵上飄著。船艙裡是她早就準備好的乾糧,還有剛才釣上來的兩條小魚——這讓胡玄與劉慧都很是驚喜。
她們現在已經完全習慣了一體雙魂的生活,永遠不會寂寞,因為腦子裡永遠住著一個同伴。即使是現下,要在大江麵上飄上兩三天,也不會無聊。隻要沒有誰處於昏迷狀態,或誰屏蔽了對方的感官的話,那她們倆人都能同時感知到外界的變化,五感相通,隻是更具體的感官無法相通,不能同時操縱身體而已。
那個傳言中被遣送回去的童子就是胡玄,她撞上的客船,其實是龐統的偽裝。這一陣騷亂,給了諸葛亮和龐統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方一炷香的交談時間。
雖然胡玄不知道諸葛亮先前與龐統打的什麼啞謎,聽起來像是他們學生時代就常玩的把戲,但是她知道,現在他們說的話肯定是直白的了,沒必要再搞什麼彎彎繞繞。
當時,龐統見到胡玄也站在船艙內,還有些意外地問諸葛亮,她真的這麼值得信任嗎。諸葛亮露出憋笑的表情,轉向胡玄道:“你沒告訴士元你是誰?”
胡玄搖頭,龐統也看出不對勁來,探身開玩笑道:“怎麼,是你閨女?那一肚子壞水的樣兒,倒是跟你很像。”
諸葛亮連連搖扇子,生怕好友嘴裡再說出什麼驚駭世俗的話來,趕緊為兩人引見了,介紹胡玄的身份是劉備的長女。
龐統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玩笑誤打誤撞開大了,讓胡玄彆放在心上。胡玄應了,但越想越好笑,最後忍不住笑出聲來,惹得三人——還有腦袋裡的劉慧,四人——在船艙裡莫名其妙笑了好一陣子。直到諸葛亮輕咳一聲,敲敲桌麵,胡玄才條件反射地收斂笑意,擺出認真聽講的姿態來。
見麵的機會寶貴,不容浪費,不過諸葛亮與龐統都沒有什麼緊張的神色,還是麵色如常地交談著他們的計劃。
主要還是如何攻打曹操一事,先前騙得曹操殺了自己陣營中唯二懂水上作戰的,但還不夠。諸葛亮與周瑜商議的是用火攻,可江麵如此寬廣,一隻船著火,其他船隻需要四下散開,就不會被牽連。
所以,如何完成這計謀,還有關鍵的一環,需要由龐統來補上,想辦法哄騙曹操打造鐵索連環,把戰船全都連上。
另外便是諸葛亮勸龐統來劉備手下一起乾活,龐統隻是避重就輕,和他打著彎子,不肯正麵回答。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對於沒有見過麵沒有相處過的劉備,很難一下子信服。
諸葛亮也明白這一點,並不著急,隻是與他約好了戰後相見,到時候再作商議也不遲。
“軍師,你可還記得,我與徐庶先生有關的那個夢?”胡玄問道,看到諸葛亮點頭後繼續往下說道,“既然是用火攻,那豈不是應驗了?”
諸葛亮並未露出意外的神色,似乎他早已想到這點,輕輕頷首肯定了胡玄的話。
當初胡玄為了給徐庶一個留下的借口,偽裝成天意。她說她在病重的時候反複做同一個夢,夢到大火傾覆,但每每大火要燒過來的時候,便會被一片拔地而起的竹林擋住,竹林裡還有鳥叫聲,不斷重複著“元直”,也就是徐庶的字。
雖然她的謊言有些粗糙,但劉備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和她打了一手完美的配合,直言這是上天的旨意,是個預言,又得了諸葛亮的助攻,徐庶這才答應下來,如果未來真有大火傾覆這一天,他將回到劉備身邊。
馬上要被火燒的赤壁,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應驗了。
在簡單與龐統解釋後,諸葛亮對胡玄道:“其實這是今天我找你來的主要目的,我希望你去接回元直。”
“我嗎?”胡玄一愣。
龐統在這時候插話道:“不需要擔心,我會給元直想一個脫身的借口的,你隻管接應便是。”
昔日諸葛亮、龐統、徐庶都在水鏡先生身邊求學,都是誌同道合的好友。徐庶原本一心跟定了劉備,可曹操控製了他年邁的母親把他騙走,他走前立誓不為曹操貢獻哪怕一個計謀。
現在徐庶的母親已經逝世,龐統也希望徐庶的才能不要被浪費,可以回到他真正想去的地方。
胡玄也不會推脫此事,乾脆地答應了下來。
這就是她現在在茫茫江麵上撐船遊蕩的原因。
幸運的是龐統帶的是一艘客船,上麵有不少乾糧貨物,胡玄挑了一些夠她吃喝的放在自己的漁船上,就權當是“駕船撞了客船”產生的損失。
諸葛亮明麵上遣送她回去,實際上把她好好地送到了漁船上,還給她準備了魚竿,開玩笑道可以釣魚自給自足。
沒想到胡玄現在真的吃上了烤魚。
胡玄自己隻會軍營的埋鍋造飯,如果要她生啃魚肉,也是可以吃得下去的,但總歸是難吃的。這時候就體現出劉慧的能力了。
雖然劉慧沒有經常下廚,但她耳濡目染間總是會一些的,她意外地在廚藝上很有天賦。
一開始劉慧處理魚肉的動作還有些生疏,但等到她處理第二條小魚時,已經顯得格外熟練了。她乾脆利落地把兩條巴掌大的魚開膛破肚,穿上用江水洗乾淨的樹枝,在火堆上烤起來。
劉慧小心地掌握著火候,魚皮有些焦了,但魚肉還是很鮮美。儘管沒有放任何調味品,但還是很鮮香爽滑,胡玄對此讚不絕口,一條魚下肚,離開抓起魚竿,擺出一副要將這大江裡的魚全都釣儘的架勢,劉慧被她逗得直笑。
在江麵上飄了兩天,就到了與龐統約定好的日子。
胡玄扳著槳慢慢接近岸邊,那是靠近曹軍水寨但很偏遠的地方,已經沒有什麼曹兵把守了,僅有的一個還在打瞌睡,頭一點一點的。
胡玄耐心地等了一陣,終於在路的儘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青衣瘦馬,頭戴草帽,不是徐庶又是誰?
胡玄停靠在岸邊,壓粗嗓門喊道:“客官坐船不坐?”
徐庶聽見聲響,正要擺手,忽然對上了胡玄的雙眼。
在他的注視中,胡玄慢慢摘下了臉上的偽裝,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