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由於一夜之間喪父失母,胡……(1 / 1)

由於一夜之間喪父失母,胡玄一路護送車仗,比營寨前的小樹還沉默,糜夫人與甘夫人可憐她,在好不容易與劉備彙合,三兄弟互訴衷腸後,由甘夫人起頭將胡玄引薦給了劉備與關羽,並把身世遭遇一並告知。

劉備與關羽反應出奇一致,當下就要收胡玄為義女,胡玄隻是搖頭。

“王植雖殺了我父母,但他到底隻是奉命行事,我隻求先生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手刃真正的凶手。”胡玄跪了下去,決心道,“近日聽關將軍所言,我大有感悟,曹操雖名為漢臣,實為漢賊,又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即使先生不便留我,我也一樣會去尋他報仇。”

胡玄語未畢,隻覺得手臂上有一股力,把自己托了起來,抬眼望去,正是劉備,他先扶著胡玄站起來了。

“練出這能上戰場的真功夫不容易,眼下正是缺人之時,夫君不若......”

糜夫人撫著胡玄滿是繭子的雙手輕聲道。

沉吟片刻,劉備悠悠轉向關羽問道:“二弟,此女武藝如何?”

“不輸一般將領,隻是年紀尚小,若加以培養,後未可知也。”

有了關羽這句話,胡玄的留下便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在後來的一個黃道吉日,為彌補眾人心中遺憾,也為平諸多不便,胡玄還是在劉備和張飛的見證下,拜了關羽為義父,而後從軍行,胡玄未曾有一天的懈怠,又得關羽親自起了字喚作胡自勝,取自《春秋》“欲勝人者,必先自勝。”想要戰勝對手必須先戰勝自己,這個字也蘊含著關羽的期望,和對她從此躋身軍營的默許。

這一呆,就是幾十年。

大雪簌簌落下,壓得枯枝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金屬盔甲摩擦發出的聲響層層疊疊綿延不斷。一點雪花旋轉著飄進了胡玄的酒杯,被她就著溫熱的酒液一飲而儘,身旁豎著的大刀上掛了塊布,吸飽了從刀鋒上擦拭下來的血汙。

“未料到咱們這位女將軍也能帶兵衝鋒,我還以為我等都死定了。”

身後有士卒偷偷瞟她,拉著老兵竊竊私語卻沒控製好音量,年紀大的那個趕緊給了他一記頭頸拳,拍得他齜牙咧嘴。

老兵謹慎地看了一眼胡玄,見她沒什麼反應,才鬆了口氣,掩嘴道:“你是羥縣新收之兵?關將軍不在,便是胡將軍說話最管用,下回嚼舌根仔細你的腦袋。”

胡玄沒有在意他們後邊說了什麼,一陣咯吱咯吱的踏雪聲傳來,她抬頭,是關羽之子,關平來了。

“父親喚你。”

關平麵露倦色,怏怏地說道。

胡玄點點頭站起來,伸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把插雪裡的大刀拔出來抖了兩下,大踏步去了,路過那兩個士卒時還是不可避免地聽到了他們的閒聊。

“啊——那日老徐說了,胡將軍從來不同我們生氣啊?”

“那是將軍懶得計較,你沒見她在戰場上的時候,像個活閻王?”

胡玄在心裡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挑開擋風的門簾,胡玄就見到了正在燈下看地圖的關羽,她上前去為關羽活動按摩受傷的右臂。

前幾日關羽領兵水淹七軍後,乘勝追擊再次攻打樊城,卻被樊城守將曹仁下令齊放毒箭逼退,一支箭頭漆黑的箭矢紮入了關羽的右臂,幸得神醫華佗來訪,言可刮骨療毒。

一般的傷者都需服用麻沸散,用繩索鐵環固定全身,以防因疼痛而掙紮,還要蒙上雙眼,否則會由於恐懼而渾身顫抖,讓華佗無法下手。

然關羽隻是備了酒,照常與馬良下棋,麵不改色,任由華佗用刀剜去腐肉,刮骨去毒。

刮骨之聲令人膽寒,關平與周倉麵色蒼白地立侍在旁,馬良更是無心下棋,滿頭大汗,胡玄立在帳外也有些膽戰心驚,唯獨關羽一人談笑自若。

但儘管得神醫醫治,這傷想要痊愈,還得再靜養百日,關羽行軍打仗,委實難以實現,關平與胡玄隻得按照華佗臨走前的囑咐,替他多多舒筋活血。

關羽麵色說不上好看,但也還算平靜,點上地圖讓胡玄來看。

“從麥城到...”他握著小旗子在地圖上迅速劃了一個半弧形,“上庸,距離不算遠,守將劉封是是我大哥的義子,與你並無冤仇,我意下派你去求援,如何?”

胡玄定定地看著地圖。

不久之前,關羽收到急報說荊州受襲,隻得暫且放棄曹仁守著的樊城這塊硬骨頭,班師北上,不料被故交、曹操手下大將徐晃攔住了去路。

陣前相遇乃國家之事,不可因私廢公,兩人心裡都門清,徐晃朝關羽長久地拱手,相望無言。他揮下令旗,號令衝鋒。

關羽責無旁貸地迎了上去,但他右臂負傷尚未痊愈,難以凝神用力,隻與徐晃鬥了個平手。

正在此時,身後緊閉的樊城城門突然大開,喊殺聲震天動地,是一直堅守不出的曹仁瞅準了時機反撲,形成兩麵夾擊之勢。

“廖化胡玄領後軍去戰曹仁,平兒隨我迎戰徐晃!”

關羽臨危不亂,當即分兵抗之,胡玄立刻調轉馬頭,率眾衝殺過去,手裡大刀虎虎生威,開出一條道來,廖化王甫兩位將軍也驍勇異常,與胡玄成犄角之勢,生生把曹仁的部隊攔在了半途。

然而右臂的傷痛還是拖累了關羽,以一敵二著實不容樂觀,全軍且戰且退,甩開追兵打算退往公安,不料公安主將是個軟骨頭,已經投了降,眾人隻好再退,退往南郡。

一小片樹林旁,奔波了半日的將士們停下了歇歇腳,關平與胡玄擔憂關羽傷口,關羽正活動肩背,忽然一人一馬飛奔而來。

“報!將軍!東吳呂蒙襲取荊州,將軍家眷皆陷於城內了!”哨兵滾下馬背衣著狼狽,語氣焦急,“小人偷渡進城探查敵情,才知道呂蒙托病還有陸遜代守都是東吳的陰謀,那呂蒙扮作商客假意歇腳,騙了烽火台守軍,以致警戒點落入他們掌控!”

關羽聞言身軀微微一晃,很快又穩住,可緊接著又是一個噩耗。

“將軍,公安守將博士仁投降後殺了往南郡去的催糧官,還說服南郡糜芳也投降東吳了!”

糜芳是糜夫人的哥哥,是劉備的小舅子,一路同甘共苦過來的,任誰也想不到他會背叛,還把守了一處重要城池,這下關羽急火攻心,創口崩裂,捂著右臂劇烈咳嗽起來。

這一下可把眾人嚇得夠嗆,連忙圍了過去,連赤兔馬都焦躁地連聲嘶鳴。

先前與東吳劃江而治,關羽還為了防範他們專門設立了烽火台,這才分神去攻打襄陽與樊城。不料剛打下襄陽,東吳就撕毀了盟約,偷襲荊州,更沒想到這些守將的脊梁骨這麼容易就彎了!

“荊襄九郡儘落東吳,我如何還有麵目回見兄長!”

關羽愴然道。

“將軍何出此言!”

餘下將士們各個眼含熱淚,緊緊圍在關羽身邊,關平懇求父親不要再動氣,傷口已經滲血,不能再受刺激了,胡玄也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您人還在,哪裡打不回來!”

此話勉強振了振軍心,關羽重新領兵轉向麥城暫避一時,而東吳人馬很快就把麥城圍困。

漢中至麥城路途迢迢,遠水救不了近火,關羽不得不修書向上庸主將劉封、孟達求援。

但也不僅僅是求援,而是一條活路。

衝出封鎖線的人一定得是一員大將,否則無法突破東吳的包圍圈。但又不能太關鍵,以至於城中力量缺失,因為這員大將很可能不會再回來。

求援成功最好,但假如不成功,他一個人,絕對無法再像出去那樣拚殺回來,畢竟東吳不是破豆腐,一個人的威力是有限的。在這種情況下,也同時意味著,麥城守不住了,而出去求援的這個人可以活下來。

“我意下,此行非廖化將軍不可。”胡玄拱手道。

以她對劉封孟達的了解,這兩人見死不救的可能性不算太小,假如事情真的到了那個地步,她寧願跟著關羽戰死。隻是有點不甘心,沒能摧毀曹操的基業,她大仇尚未得報。

坐在上首的綠袍將軍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點頭允了,派人去請廖化。

廖化走後,城中士兵隻有五六百人還多半帶傷,且城中無糧,隻得苦守。左等右等等不到救兵,倒是等來了諸葛亮的兄長,東吳長史諸葛瑾。

“關將軍,我主吳候素來敬仰將軍,我們孫劉兩家本是一家親,何必鬨到如此地步......”

何必鬨到這般地步?胡玄差點笑出聲來。聽了個開頭眾人就知道這是勸降來了,有人乾脆雙耳放空,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就算諸葛瑾今天說出花來也絕對沒有投降這個可能,那就沒什麼必要聽了。

果然,關羽坐在上位,即便如今形勢不妙,依然不怒自威,微微眯起雙眸,已經事實上結束了這場談判。

關羽的聲音把胡玄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不過是一介武夫,幸得我主以兄弟相待,自結義至今已有三十餘年,情同手足,未有紛爭。”關羽忽然起身,決然地掃視眾人,“我亦懂忠義二字如何寫,豈肯棄義投降!”

他兩步跨到門口,凝神著遠方的風雪,字字擲地有聲:“城若破,有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

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身雖死,名可垂於竹帛也,有何懼哉!”①

難怪古今這麼多人拜關羽,果真是忠義無雙。

一瞬間關羽的身影無限高大起來,胡玄胸口的熱血沸騰起來,隻覺得所有的堅守都有了意義,恨不得現在衝出去與孫權決一死戰。

諸葛瑾還待再勸,甚至提出孫權想與關羽結為秦晉之好,勸關羽不要執迷不悟。關羽忍得,關平已經震怒,鏗一聲寶劍出鞘,大喝道:“汝安敢!”

諸葛瑾被逼倒退一步,關平正要上前,卻被關羽攔下了,淡然道:“殺了他豈不令軍師傷心。退下。”

雖然喝退關平,但關羽也無心與諸葛瑾繼續糾纏,隨便召了人把他轟了出去,徹底斷了自己的退路。

是夜,深知不能坐以待斃的關羽清點兵將。

這一點才知道,還活著的,隻剩三百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