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耀和尤未剛回到酒店,服務員就告訴江耀,他有快遞送到。
兩人同時想到了那位神秘的司機,領了快遞便趕緊回江耀的房間。
江耀掂了掂快遞的重量,感覺快遞很輕,但仍未能猜得出裡麵裝了什麼。
“我來開吧。”
尤未想從他手裡奪過來,他卻將手抬高,沒讓她夠著:“寫的既然是我的名字,當然我來開。”
尤未還想再說些什麼,他卻已經去找剪刀了:“放心,如果裡麵真是個炸彈,你也逃不掉,我們會一起下地獄的。”
尤未愣然,想了許久,才想起她第一次和他說這句話是在什麼時候,不禁一怔。
就是在她發呆的片刻,江耀邊錄像,邊抄著剪子剪開了快遞袋。
尤未還來不及擔心,就已經看見了裡麵裝的是一隻U盤。
江耀忙將U盤插上電腦——裡麵是一段錄音,從魏紹祺上車時便開始記錄。
他準備點開時,轉頭卻發現尤未低頭望著拆開的快遞袋還在發愣,便叫了她一聲。
她恍然回神,忙走到他身旁坐下,他才點開了播放鍵。
兩人將完整的錄音從頭到尾聽了一遍。
原來,司機當時剛駕駛了十分鐘不到,就被堵在路上了。魏紹祺看起來很趕時間,就在半途喊司機停車,讓他下車了。
但是因為走得太急,他把自己的書包落在車上了,司機看到了,就又聯係了他,他叫司機繼續送到他定的終點位置,所以司機應該是也沒結束訂單,就繼續開到他家,給他把包送到他家的保安室那邊去了。
成功得到了魏紹祺並沒全程呆在車上的證據,江耀一半是喜,一半是憂:“即使有這份證據,也不能拿上庭,我們不能解釋這份錄音的來源,除非能找出那個司機重新取證。”
他說完,注意到尤未好像還在神情恍惚,忍不住喚了她一聲。
她回過神:“……你說得對。這份證據……是用不了的。”
“要不要再去找找那個司機看?”
江耀站起身,想要去看看快遞袋上的寄件地址和信息,尤未卻把他一把拉回身側:“他用這種方法,就是為了不露麵,我們還是不要浪費這個時間了。”
江耀想了想也是,沒有再堅持尋找司機:“但至少這段錄音證明了一件事,魏紹祺確真的在中途下車了。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是怎麼在5點27分之前到達彆墅的?”
他想不通:“是用跑的,是騎自行車,還是坐地鐵?”
“理論上講,他跑得應該沒那麼快。”尤未也想不通,“明天讓躊躇和英姿再去試試看,坐地鐵和騎自行車有沒有可能吧。”
她長吐一口鬱氣。
魏紹祺半途下車肯定有問題,但她卻想不出他的不在場證明有什麼破綻,而更不知道,他們現在又該怎樣去找出這個破綻。
“我們去一趟永若寺吧,”見她如此,江耀提議,“也許魏紹祺的手串能給我們一些線索。”
尤未挑眉:“永若寺?”
“是,我可以先問問我媽,看她認識的僧人裡麵,有沒有誰記得魏紹祺。”
尤未雖不抱希望,但眼下也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那就麻煩伯母先幫忙打聽一下了。”
***
時間已晚,江耀是在隔天早上聯係的聶秀雲,很快便從聶秀雲那邊得到了好消息——很多永若寺的僧人對魏紹祺都有印象,而她也曾經在永若寺遇到過魏紹祺。
江耀將聶秀雲的話轉告尤未,兩人當即出發,決定親自去永若寺了解情況。
雖然不是休息日,但永若寺門口的香客還是絡繹不絕。淮城也剛下過雪,遠遠向永若寺看去,朱牆白雪琉璃瓦,彆有一番味道,除香客之外,也吸引了很多網紅來拍照。
聶秀雲在門口等著江耀與尤未。也許是在寺裡禪修久了,她周身籠著一種不悲不喜的佛性,目光恬淡,直到見著他們了,臉上才露出了一點喜色。
母子相見,誰都沒喊誰,以行動替代。
聶秀雲摸摸兒子的頭,又捏捏他的臉頰:“瘦了不少,工作還是很忙嗎?”
“也沒瘦太多,冬天衣服穿多了顯瘦而已。工作倒還好,最近有人一起幫我。”江耀習慣性攙住母親,向她介紹,“就是這位,我的新同事,尤未。”
聶秀雲朝尤未微微笑了一下,而尤未也欠身向聶秀雲問候:“伯母好。”
“你好啊,尤小姐。”聶秀雲慈祥地看著她,誇讚她,“多水靈的小姑娘兒,我要是有個你這樣的女兒就好了。”
“謝謝伯母誇獎,”尤未嘴很甜,“您要是真有個女兒,應該比我更美,性子更好,畢竟您的底子就這麼好了。”
聶秀雲笑笑,朝江耀道:“看看人家多會說話,你多學學尤小姐。”
江耀還沒反應過來,就眼睜睜看著聶秀雲脫開了他的手,向尤未走去了。
尤未自然而然攙住了聶秀雲,兩人親親熱熱地往前去了,他這個兒子倒成了是多餘的了。
作為多餘的兒子,他隻得讓出位置,默默跟在兩人身後,聽聶秀雲向尤未四處介紹著永若寺。
尤未和江耀一樣是個無神論者,在英國時就最反感那些在街上莫名其妙跑上來進行傳教的人。但這次是聶秀雲為她介紹,更關乎到案件的線索。
她雖然聽著有些犯困,但也不敢分神,隻能老老實實地聽著。
好在聶秀雲知道他們的來意,也隻是走馬觀花地帶他們逛逛,直到在一處宮殿前停駐,對他們講:“這是綠度母菩薩殿,供奉的就是綠度母菩薩。我也是在這裡遇到魏紹祺的。”
尤未問她:“您是什麼時候遇到他的?”
“第一次是我剛來這裡禪修的時候,大概是兩年前吧,”聶秀雲告訴他們,“我在這裡坐禪時聽到有人在抽泣,便起來一看究竟,就看到了一個小男孩,一邊在菩薩麵前跪拜,一邊在哭。後來我又在這裡遇到他很多次,每次他都是邊哭,邊跪拜求菩薩保佑。”
“他想要菩薩保佑他什麼呢?”
聶秀雲沒急著回答,而是帶著他們進了殿,帶著他們先向綠度母菩薩跪拜行禮。
綠度母菩薩眉目含笑,身姿優美,手拈蓮花,垂眸看著她腳下來來往往的香客,聆聽她們心中的難以言敘的苦痛。
江耀和尤未也跟著聶秀雲跪拜行禮後,才聽聶秀雲介紹道:“綠度母菩薩,也叫‘多羅觀音’。傳說是觀世音菩薩眼望人間疾苦,忍不住所流下的淚水所幻化的變化身,所以法相最為慈悲。她能救八種苦難,又被叫做‘救八難度母’。因為主要護持的是婦幼,又被稱為女性守護神。”
“我和僧人們經常看見魏紹祺來這裡跪拜菩薩,可卻一直隻拜多羅觀音。有一天,我又看見他在這裡哭,忍不住拿著紙巾遞給他。我問他,他為什麼總是來這裡拜綠度母,他哭著跟我說,不能告訴我,因為願望如果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聶秀雲起身,又帶著他們出殿走了一小段路,指了指殿門口的兩排欄杆上掛滿了的祈福牌:“有天,我發現他在寺裡求了兩串十八籽觀音手串,又請了祈福牌。但寫祈福牌的僧人告訴我,祈福牌不是為他自己請的,而是為他媽媽請的。”
“媽你的意思是,”江耀指了指祈福牌,“這裡麵有魏紹祺為他媽媽請的祈福牌?”
“是的,就在這裡麵,但來請祈福牌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他那塊現在掛在哪裡了。”
江耀想要上前去查看一下,尤未也想要一起,卻被聶秀雲攔住了:“他一個人就夠了,讓他去吧。”
畢竟是人家留下的心願,江耀去上前翻看前,都先恭敬地雙手合十拜了拜,才敢去翻。
被聶秀雲攔著,尤未不能上前去幫他,隻能和聶秀雲一起站在邊上等。
她的注意力都在江耀身上,忽然聽見聶秀雲問她:“其實,這也不能算我們第一次見了吧?”
尤未滯了下,望向聶秀雲。
聶秀雲和藹的眼睛裡,清明一片:“八年前,我們家的保姆背著我偷偷打電話給小耀,他不在,是你幫他接的電話。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和你說了我要動手術,但籌不到手術款。我趕緊回撥給你,但你當時已經向她問到了賬號,當天就彙了五十萬給我做手術。”
“伯母……”尤未已經想象到聶秀雲想要說什麼,但她不想要領受她沉重的謝意,“江耀他早就已經把錢連本帶息地都還我了,您千萬不用放在心上。”
“尤小姐,我不隻欠你這點手術費。”聶秀雲的眼眶有點潤濕,“如果不是你當年攔著小耀,他可能就直接退學回來了。他爸爸的事,對我和他打擊都很大。我很確定,如果當年不是因為遇到你,他的後半生都會被他爸爸毀了,他絕對不會成為今天這樣。你的大恩大德,我實在無以為報。”
“伯母,您言過其實了。”尤未最害怕應對這樣的場麵,她在彆人的謝意前會變得笨嘴拙舌,“您千萬不要這麼想,總覺得你們欠了我。他……其實也幫了我很多,我們彼此誰都沒有虧欠誰。”
尤未講到這裡,忽而打住,聶秀雲也無法得知江耀究竟幫了她什麼。
聶秀雲很想問清楚,但尤未卻握了握她的手,不再講她和江耀:“您也很不容易,一個人躲在這裡禪修了這麼久,是因為一直沒有放下吧?希望您也能真正放下,早一天開始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