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未看了一會兒,發現這裡其實也並不是一張虞夢陽的照片都沒有。
照片牆的最頂端還有一張他們的家庭合照。
但奇怪的是,這張家庭合照不止他們一家三個人,另外還有一對母女,站在魏岱右側。
“這兩個人是誰,”她指著照片裡的陌生母女,問其他人,“你們有誰知道嗎?”
鄭躊躇一眼便將照片中的母親認了出來:“這個就是剛才來給我們開門的保姆,旁邊那個……應該是她的女兒?我記得她也和警察提過,她的女兒和魏紹祺年齡相仿,都在同一所中學讀書。因為她要住在魏家,來照顧魏家一家人,所以她的女兒也和她住在魏家。”
尤未好奇:“所以,保姆的女兒那天應該也不在現場?”
“應該不在吧,警方都沒找過她的女兒去問過話。”鄭躊躇推測,“如果他們都沒把保姆帶過來照顧魏紹祺,那更不會把她的女兒帶過來了,對不對?”
尤未還是覺得奇怪:“有誰家照家庭照會帶著保姆一起照?”
“可能相處久了,就有感情了吧。”瞿英姿表示理解,“我家保姆從小把我帶大的,我現在就把她當我親奶奶一樣孝順。”
“但他們家的保姆還挺年輕的啊。”瞿英姿這麼一說,鄭躊躇也感到奇怪了,“看她這樣子,年齡應該和虞夢陽差不多?”
雖然覺得奇怪,但保姆和保姆的女兒,看上去和這件案子的關聯度並不大。
尤未調轉視線,望向樓上:“魏岱一開始對虞夢陽施暴的地方,是在樓上?”
“對,在三樓的主臥。”
鄭躊躇邊講,邊和瞿英姿帶著大家走到三樓的主臥,向尤未和江耀模擬案發經過:“按照虞夢陽的說法,當天下午四點多左右,她和魏岱不知道因為什麼問題發生了爭吵,她看魏岱又想對她施暴,趕緊拚命往樓下跑。”
鄭躊躇扮演魏岱,轉身向瞿英姿提起拳頭。
瞿英姿就扮演虞夢陽,看著他要動手,裝作害怕的樣子,拚命往樓下跑。
鄭躊躇緊跟著她跑起來,還不忘解說:“跑到二樓的時候,魏岱追上了虞夢陽,揪住她的頭發,把她拖進了最近的保姆房的浴室。”
為了效果更逼真,瞿英姿配合著鄭躊躇,索性躺倒下來。
但鄭躊躇卻不敢真的揪她的頭發,就取了折中的辦法,揪住她的衣領,將她一路拖進保姆間的浴室。
瞿英姿模擬虞夢陽的狀態,一路驚恐萬分地呼救。
可鄭躊躇卻學魏岱的樣子,不管不顧抓著她的頭,往浴缸裡摁:“魏岱多次將虞夢陽的頭摁進浴缸,無法呼吸的虞夢陽下意識抓到了手邊的淋浴噴頭,向身後打去。”
淋浴噴頭早就被警方當作證據調走了,瞿英姿隻能無實物表演,假裝用力揮向身後,擊退了鄭躊躇,然後趕緊又往樓下跑。
鄭躊躇緩了幾秒,捂著前額,又朝瞿英姿跑去,卻因為踩到了地板上的水漬,撲騰一聲向前栽倒下去,再也起不來了。
換成瞿英姿邊演示,邊講解:“因為過於害怕,瞿英姿順手抄起客廳角落裡擺放的高爾夫球杆,對著魏岱的後腦勺,多次擊打。之後,她扔掉球杆,癱坐在地上,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直到魏紹祺回來發現一切。”
“撲街”的鄭躊躇努力仰起頭來繼續講:“當天,隔壁彆墅的鄰居也在家。他因為在下午聽到女人的哭叫聲,有讓物業來這裡查看情況。但物業抵達的時候,多次按門鈴,但門內無人應答。”
“物業隨後撥打虞夢陽的電話,虞夢陽卻回答她沒事,是她在看電視劇,是鄰居誤會了。物業前來查看的時間是5點27分,也就是說,魏岱倒地被擊打的時間,大概就在5點27分之前。”
尤未和江耀蹙眉沉思,都覺得雖然這一套模擬,看下來是一個順暢的路線,但總感覺哪裡有古怪。
“高爾夫球杆放置的地方是收納邊櫃,在客廳的角落位置。”江耀從樓梯口繞了小半圈,才走到邊櫃的地方,將這個弧形密閉的邊櫃打開。
除了被帶走的那根被警方當成凶器帶走的球杆,剩下長短不一的幾根球杆從高到低整齊排列在收納櫃中。
“這樣看來,也算不上順手。”他轉頭對身後的尤未講,“她要繞小半圈才能走到這裡。”
“而且人在慌亂的時候,一般隻可能想到身邊一眼就能見得到的東西。但是高爾夫球杆,明明是要打開收納櫃才能看到的。”尤未仍舊保持她的懷疑,“她使用高爾夫球杆擊打魏岱,不像是隨手,更像是刻意。要麼就是她對魏岱懷恨已久,蓄意這麼做,要麼……”
她略一遲疑,轉身望向身後的照片牆,視線定格在全家福裡的虞夢陽和魏紹祺之間。
虞夢陽站得離魏紹祺和魏岱都很遠,就像是已經遊離出這個家庭之外的局外人。她在照片裡沒有笑意,但目光卻都落在兒子身上。
“要麼,就是她想為魏紹祺頂罪。”她轉回頭,對上眾人驚愕的目光,“警方在高爾夫球杆上還提取到了魏紹祺的指紋——這不是魏紹祺之前訓練的時候留下的,而是他擊打魏岱的時候留下的。”
江耀、鄭躊躇和瞿英姿都很難接受尤未的推測,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麼想。
瞿英姿最先提出質疑:“怎麼可能是魏紹祺呢?他看上去跟魏岱的關係那麼好,再怎麼樣,他也不可能對魏岱這樣做呀。”
“而且,不管魏紹祺和魏岱、和虞夢陽的關係怎麼樣,魏紹祺都有不在場證明啊。”鄭躊躇記憶猶新,“根據魏紹祺出具的證言,他在當天下午5點08分左右結束了和隊友的聚會,坐上了網約車回家,在大概5點49分左右抵達了彆墅。警方有在他的打車APP上調取他的行程記錄單,他的時間線是有證明的。”
尤未對此仍抱有懷疑:“但是警方沒有找過載他的司機問過話,魏紹祺當天聚餐的地方離這裡其實沒那麼遠,隻有五六公裡的樣子,開車真的需要這麼久嗎?行程單隻能證明他在那個時間打了車,卻不能證明他全程都在車上。”
“確實需要的,”鄭躊躇曾經在淮城實習過,對淮城的路況比較了解,“那天本來就是周五的晚高峰,哪裡都堵,他還要穿越市中心,所以開四十多分鐘是很正常的。”
“那如果他用跑步,或者騎車呢?”
鄭躊躇仍覺得不可能:“估計也快不到哪裡去,他訓練強度再大,也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半大孩子,就算堵車,跑五六公裡,也不可能比開車更快了。更何況那天,他上午就在和隊友一起比賽,比完賽才去聚會的,他的體力應該都在上午耗儘了,不管跑步還是騎車,他還能有這樣的體力嗎?”
江耀補充:“而且,魏岱被擊打的時間是在5點27左右——也就是說,動手的如果真是魏紹祺,那他隻有20分鐘不到時間從聚餐地回來,不管跑步、還是騎車,他似乎都是無法做到的。”
尤未細想了一陣子後說:“我們再四處看看吧,如果沒有其他新發現的話,我們先去吃飯吧,下午還要去會見虞夢陽。”
她邊說話邊轉過身,打算再去樓上看一眼,卻在轉身的瞬間剛好瞄到掛在客廳牆上的一副水彩畫。
這也是一幅以花為主題的畫,一朵純白的玉蘭花姿態扭曲,一邊盛放,半邊的花朵一邊凋零。掉落的花瓣與根莖相接處外露出黑洞,一滴一滴在淌著血。
尤未頓覺心臟不是很舒服,有墜墜的感覺。她捂著胸口更靠近一步細細端詳那幅畫,卻發現那幅畫的畫框右上角貼了一個紫花形狀的標誌,隻是細看也不知道是哪種花。
江耀見她格外注意那幅畫,走上前去問她:“怎麼了?這幅畫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有,隻是隨便看看。”
她收回目光,卻總有些異樣的心神不寧。
***
虞夢陽被關押的看守所在淮城的另一端,眾人從彆墅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隻能湊活吃了頓快餐,就匆匆出發了。
因為瞿英姿尚未通過法考拿到資格證書,也不能去看守所會見,被江耀安排去先嘗試聯係魏紹祺。
但江耀也不想錯過這個讓她鍛煉的機會,讓她先把想問的問題都寫給鄭躊躇,鄭躊躇會當她的“嘴替”問話的。
這也是鄭躊躇初次跟著江耀和尤未一起去看守所會見。他也不免好奇,尤未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因為那封舉報信最終被冷處理了,念誠裡對她的議論早就沸沸揚揚,但大都都是負麵的,有說她走後門的,有說她行為不端的,也有說她不擇手段的。
雖然他沒有輕信這些,但也很想知道,尤未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但尤未卻絲毫沒有想要表現的意思。
她跟著江耀一起進了看守所,靜默地看著管教將虞夢陽帶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