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觀音「8」【棲城,2023】(1 / 1)

雙詮法 Momenting 4072 字 2個月前

江耀忽感到一陣燥熱難耐,抬手鬆了下領結,深呼吸想平複心情。

但越想平複,他越感到焦躁。

在空蕩蕩的樓層裡踱步了幾圈,他發現她還是沒解除對他的拉黑。

不過,鄭躊躇已經給他們建了一個四人群了,瞿英姿還特意取了一個彆致的群名叫“念誠F”,加上他們的人員數,群名剛好會顯示成【念誠F(4)】。”

他一個沒忍住,還是選擇通過這個群打電話給尤未。

等了很久,他正以為她不會接時,她卻接了電話,但語氣依舊不耐煩極了:“乾嗎?”

“你怎麼回去了?”

“五年級律師回家看案卷還要經七年級律師批準嗎?”她一副懶得理他的口吻,“這麼多資料,一看肯定要一晚上,我想躺床上看不行嗎?”

雖然她以前確實有躺在床上看東西的習慣,但他還是無法確信她在說真話。

他一方麵不想表現出他在乎她,可他又無法容忍她去找淩昊岩。

“要不要回所裡和我一起看?”他費儘心思地想著借口,“一起看效率高一點,有什麼可以一起交流。”

“所裡的椅子太硬了,我不想。”她不想和他多廢話,“而且和你一起看,容易撞思路,很難有新發現。”

“那你——”

他還沒說完,她就撂了電話。

江耀對著手機直發了一會兒愣,直到他的手機被打響——是個陌生號碼。

他狐疑接起:“喂?”

“是江先生嗎?您的外賣到了,我給您放進你們大樓的外賣櫃裡了,您下來取一下哈。”

江耀奇怪,他並沒有點外賣。但轉念一想,應該是鄭躊躇替他點的,便道謝後掛了電話,去樓下取。

今晚鄭躊躇給他點的外賣格外豐盛,而且都是他愛吃的菜。他偏好清淡的飲食,鄭躊躇之前給他點的,他都覺得太重口了,今晚的卻恰到好處。

他狼吞虎咽完,覺得心情似乎平複了一些,回到座位上,繼續往下看。

他一開始工作,就進入了忘我狀態,一直忙到淩晨三點多,才結束了工作。

他連去關燈的力氣都沒有,倒頭就睡了過去。

翌日,他被微信的聲音吵醒,才驚覺自己已經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整夜。

但他卻沒感到手麻。

低頭一看,才發現有人幫他墊了一個睡枕,而他身上還蓋著一層厚厚的毛毯。

他本以為都是徒弟們對他的關懷,但一看微信,才發現兩個徒弟一個都沒到,各自發了條微信問他,要不要給他帶早餐。

他看著毛毯困惑了幾秒,還是回了鄭躊躇的微信,讓他幫帶一份早餐過來。

在所裡這樣睡過去也不是第一次。

他站起來鬆了鬆筋骨,去洗手間簡單洗漱時,心裡仍然在用排除法找人。既然不是他的徒弟們,難道昨晚給他墊枕頭、披毛毯的人會是王永遒?

他回辦公室的時候,兩個徒弟都到了,鄭躊躇拿著一份小餛飩,瞿英姿拿著一袋星巴克的咖啡。

兩人見他來了,同時把早餐遞給了他。

這一雙徒弟能搭出這種中西合璧,比羅密歐與祝英台還不搭的搭配,也是絕了。

但他也不好辜負兩人的心意,一一收下:“謝謝。”

瞿英姿拿給江耀一杯後,還將咖啡分給了鄭躊躇:“總共四杯,給你們每人準備了一杯。”

江耀奇怪:“四杯?還有誰的?”

“還給尤律師點了一杯抹茶拿鐵,她讓我幫忙一起帶的。她昨天估計熬夜了吧,我送進去的時候感覺她好像很困的樣子。”

江耀怔了怔,沒想到尤未竟然會到得這麼早。

“師父,你先吃吧,”鄭躊躇將雞湯小餛飩放在他桌子上,“我和英姿先去再準備一下材料,我們等會兒會議室見吧。”

“好的,謝謝。”

江耀端起小餛飩吃了一口,就被鹹得吃不下去。

他腹誹,鄭躊躇的選菜水平,發揮得真是太不穩定了,昨天晚上的那麼好吃,今早的卻那麼難吃。

草草吃了幾口,他又重新看了一遍材料,就準備帶上電腦去會議室了。

剛走到會議室門口,還沒進門,他就被嚇了一跳。

會議室裡滿滿當當已經坐滿了人,幾乎沒有多少空位了,好多都是刑事一部的熟麵孔,甚至有些平日裡忙得看不到人的高級律師和中級律師也坐在裡麵。

他後退幾步,看了看房間號,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通知——確實是這間會議室沒錯。

案情分析會雖然歡迎所有人旁聽,但如果不是自己參與或感興趣的案子,中高級律師和合夥人一般不會參會,所以每場分析會的人數都不會太多。

今天這陣仗,他還真是頭一回見。

見他被這陣勢嚇到,裡麵已到場的伍錚梁喊他坐:“耀兒,這邊。”

江耀雖疑惑不解,還是在伍錚梁的身邊坐下:“你今天怎麼也來了?”

“不是好奇咱們的新同事嗎,昨天那舉報信一發,今天所有人都想來吃瓜看戲了。”他指指身後那烏壓壓的一片人,“你看,還有二三部的,都來了。”

江耀轉身往後望了望,果然還有二三部的人。

他轉回身的時候,無意中和坐在二三部中的曲淮鑫對上了視線。

他們相距太遠,他沒太看清曲淮鑫的表情。

自從去年李北的事情過後,他就儘量減少和曲淮鑫的接觸。

發現這家夥也來看尤未的熱鬨,他心裡有種隱隱的不安。

“我苦命的耀兒,”伍錚梁對他無限同情,“怎麼就攤上你和她一起搭檔?我們念誠廟小,如果舉報信說的都是真的,我看你還是對你親愛的師父多賣賣慘,讓他早點把這尊佛送走,也省得你被連累。”

伍錚梁當然不知道,這份苦命是江耀甘之如飴的。

他知道伍錚梁是在關心他,但仍不喜歡伍錚梁這樣說尤未:“沒被證實過的東西隻能叫流言,不能叫證據。”

伍錚梁錯愕地望了江耀一眼,但想想江耀確實是這種剛正無私的個性。

他咽了下口水,也沒再勸江耀遠離尤未。

說曹操曹操到——尤未踩著點來到會議室。

她身後跟著瞿英姿和鄭躊躇,三人也在走進門時怔愣了一下。

會議室裡除了留給王覽月的位置,以及留給江耀助理的兩個空位外,已經被坐滿了。

而尤未一進門,所有人都側目向她望來,讓她感覺她仿佛進入了古羅馬時期的鬥獸場,她是即將登台與野獸廝殺的角鬥士,而他們卻是高坐在看台上的看客。

她先招呼兩個小朋友去江耀身旁坐。兩個小朋友和她推辭了一會兒,還是被她勸服了:“你們今天要主講,當然要坐中間。”

他們乖乖聽話,去坐了最後的兩個空位。

而僅剩的最後一個位置是留給王覽月的,已經沒有她的份兒了。

她望了望靠在牆角邊的椅子,伸手將椅子一把拉過來,想要推進會議桌旁時,卻無人肯相讓,留出一個縫隙給她。

江耀站起來想替她解圍,讓她到他這邊坐。

可他還沒走到她身邊,她就對著那些漠然的看客笑了一聲,徑直將椅子推到王覽月的位置旁,直接坐到了主位旁。

眾人都被她的舉動驚呆了,她卻對他們詫異的目光不屑一顧,以更冰冷鋒利的目光一一回敬回去。

“好凶狠的目光,我感覺她的目光好像能扇人巴掌。”

聽伍錚梁這麼講,江耀卻笑了。

錙銖必較,以牙還牙,他怎麼會異想天開,要為一個從不讓自己吃虧的人擔心?

沒人再敢和尤未對視,都低下頭假裝在看其他東西。

過了一會兒,王覽月總算姍姍來遲,一進門也被這麼多人嚇到:“今天怎麼這麼多人?都對這案子這麼感興趣?”

無人回答她的話,視線卻都往尤未那邊瞟。

王覽月也看到了尤未坐在她的位置旁,但卻未對她的逾越做任何的表態,緊挨著尤未坐下了:“不知道今天有這麼多人來旁聽,讓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那我們就先開始吧。江耀,今天誰來主持?”

鄭躊躇起立回應:“Queena,是我。這次時間比較緊,我和英姿隻來得及做一些案情梳理和檢索工作。”

“好,那你先介紹案情吧。”

瞿英姿替鄭躊躇將準備好的資料投到屏幕上,鄭躊躇開始陳述案情:“在本次案件中,我們的當事人,虞夢陽女士,長期遭受到其丈夫魏岱的家庭暴力,但虞夢陽每次都選擇默默忍受。”

“在今年1月,魏岱再一次對虞夢陽施暴,在浴室多次將虞夢陽多次摁入充滿水的浴缸中。虞夢陽在水中感到窒息,不停掙紮,魏岱卻沒有鬆手的意思。在生命受到脅迫時,她下意識抓住手邊的淋浴噴頭,砸向魏岱的左額後,試圖逃脫魏岱。”

“但魏岱在受傷後很快恢複過來,對逃下樓的虞夢陽緊追不舍,可在追逐的過程中,虞夢陽因為渾身都濕透了,在地板上留下了很多水漬,導致魏岱滑倒後,向前摔倒在了地上。”

“虞夢陽非常害怕魏岱馬上會起來繼續傷害她。在恐慌之中,她隨意拿起手邊的高爾夫球杆,對魏岱的腦袋進行持續擊打。”

“看魏岱沒有再起來之後,虞夢陽虛脫地癱坐在地上,沒有對魏岱當時的狀態做任何確認。直到他們的兒子魏紹祺和朋友聚會後,回家才發現這一切。他立即撥打120送魏岱去醫院,但魏岱已經搶救不過來了。”

“經淮城舒陽區公安司法鑒定中心鑒定,魏岱是因為頭部外傷致重度顱腦損傷死亡的。”

“根據起訴書,檢方會以故意傷害罪對虞夢陽提起公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