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2」【棲城,2023】(1 / 1)

雙詮法 Momenting 4855 字 3個月前

宗玉澄在醫院,尤未雖然剛下飛機,也沒心思去其他地方休整,而是打車直奔棲城三院。

一路上她思緒繁多,除了擔心宗玉澄之外,更多的是一種情怯。

一種八年未見的情怯。

尤未在下車後才恍然發覺她竟然兩手空空,都沒帶任何看望病人的東西。

還沒來得及頭疼,她便聽見熟悉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尤總,我幫您買了果籃和鮮花,您看望宗律師的時候,可以一起帶上。”

尤未驚訝間抬眸,正見鍥而不舍的Zora抱著花束和果籃站在她麵前,臉上掛著完美無瑕的職業笑容。

唯一不完美的是,Zora光著腳站著,那雙blingbling的高跟鞋不知跑去了哪裡。

尤未愣愣地沒有接過:“你的鞋……”

“鞋跟斷了,為了來追您我也沒時間買新的鞋了。”Zora卻渾不在意,將花束和果籃交給尤未,“幸虧我還是趕上了。”

“……你不要以為你這樣做——”

“我這樣做並不是為了讓您跟我一起回去,大叢總這次給我交代的任務是作為您的助理照顧好您,所以我必須要為您做最妥善的安排。”Zora誠懇道,“您可以選擇任何您想做的事,而我會在您身旁協助您,不會有任何異議。”

尤未怔然許久,彎腰從行李箱裡找到了一雙一次性拖鞋,扔給Zora:“那麼,穿上鞋,陪我一起上去吧。”

這次輪到Zora驚訝了:“您的意思是……”

“作為助理,陪我一起上去看望一下老朋友,也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吧?”

Zora對著那雙隨意的拖鞋卻無論也抬不起腳:“……但這樣去見宗律師,是不是太不體麵,太不職業了?”

“體麵和職業從來都不是我對我助理的要求,你剛剛已經崴到腳了,換這雙會舒服一點。我認為,舒適比你的職業形象更重要。”

被尤未說服,Zora終於還是為了舒適度換上了那雙拖鞋。

兩人穿梭過醫院的大廳,找到電梯。

等來了電梯,兩人跟著人群進了電梯,Zora剛按下宗玉澄的病房樓層,就聽見身後一起進電梯的兩個人在討論:“你聽說沒?我們樓上有個病房住的,就是那個叢千斐的律師。”

“啊?就是那個幫囚禁自己女友的人渣辯護的律師?那真是太活該了,幫那種人渣辯護,昧著良心賺錢,現在被正義之士推下樓了,真是老天長眼。”

“聽說現在還在昏迷呢,希望人有事。”

“加1,希望人千萬有事。”

……

電梯一路上行,兩人卻抓著宗玉澄不放,越說越難聽。

Zora聽不下去了,不禁想要為宗玉澄解釋,出聲打斷他們:“你們很了解宗律師嗎?你們了解昨天那件事的起因經過嗎?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能這麼隨意評判她?”

正在議論的兩個人轉頭看著Zora,愣了愣。

其中一個人看著Zora抱著花束,拎著果籃,頓時明白了什麼,笑了:“你是她朋友?想為她打抱不平啊?她律師費沒少賺吧?這麼昧著良心幫一個人渣洗白,我們罵她幾句有怎麼了?”

“是啊,你一個勁和我們爭有什麼用啊?”另一人也插嘴,“所有人都覺得她活該,你有本事和所有人去爭啊!”

Zora還想辯駁,尤未卻摁住了她,對那兩人指指電梯門:“你們到了。”

那兩人看都沒看就罵罵咧咧走出去,電梯門關上後才發現根本沒到他們的樓層,反應過來想再去攔電梯時,尤未卻摁上了電梯門,在兩人的叫罵聲中隨著電梯離去了。

醫院人流量密集,一部電梯時常要等很久,而且一般從一樓開始就是人擠人了。這兩人被晾在中間,多半是要自己爬樓梯上去了。

Zora本以為尤未攔住她是並不想和那兩人起爭執,沒想到她實則留了後手。

她正在回味尤未的暗算,卻聽尤未忽地笑了:“其實他們說得也沒錯對不對?即使現在和他們爭贏了,其他人還是會這麼想,覺得我師姐是個不折不扣、見錢眼開的黑心律師,給錢就能為叢千斐洗白。”

Zora這才發現,尤未的笑容裡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所以這笑容更像是自嘲。

作為助理,Zora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

可此刻,她在衝動之下還是說出了口:“他們說得不對,因為我們都知道宗律師不是這樣的。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律師……”

頓了頓,她又道:“也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她這次之所以主動參與小叢總的案子,隻有一個要求,就是要知道你人到底在哪裡。她……本來是想等這個案子結束以後,就來找你的。”

隻是在一瞬間,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尤未凝固在原地,眼睛忽有些酸澀。

電梯幾乎是一兩層就停一次,她們周身不斷有人經過她們出去。

終於在所有人走光,也離宗玉澄的病房隻剩最後一層時,尤未摁住了開門鍵不放:“你上去,代表‘如伊隨心’給她送一下果籃和花束吧,我今天先不去了,不用提我的名字。”

她帶著自己的行李箱準備退出電梯:“等她醒了,我再來看她。”

“誒,尤總!”Zora攔住她,“您來都來了,真不上去了?”

尤未不敢承認她其實不敢麵對宗玉澄。

當年,在泯城案上慘敗後,她再也不願麵對這一切,迅速注銷了自己的律師證,逃去了英國。

而期間,無論宗玉澄如何勸她回來,和她一起為向思思上訴,她卻一直裝死,沒有回過宗玉澄任何一條消息。

所以如今的她,又如何敢去麵對始終沒有放棄的宗玉澄:“……不用了。”

她本想目送Zora離開,但在電梯門快關閉前,她忽然像下定了什麼決心,又用手擋開了將要關閉的電梯門,喊住Zora:“Zora,我會回去和他吃飯,但我有一個要求——我要‘如伊隨心’CEO的位置,也要全盤接手叢千斐的案子。”

Zora大驚失色,沒料到尤未竟會提這個萬萬不可能的要求。

尤未無視她的驚異,繼續加碼:“全盤接手的意思是,任何人不能乾涉我如何處理叢千斐的案子,包括他和袁若萍在內。”

她口中的袁若萍,便是叢千斐的母親,也是引起昨日派出保安,導致矛盾被激化的罪魁禍首。

Zora無法淡定了:“……您應該知道,叢太太不會同意的……”

“雖然叢千斐的死活和我沒什麼關係,但很不幸,我師姐和他現在已經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尤未當然知道Zora在擔憂什麼,“我要是真的想對付叢千斐,辦法有很多,但我既沒有這個時間,也沒有這個興趣。”

她補充:“我當‘如伊隨心’CEO隻是暫時的,等處理完叢千斐的案子我就會走。你們肯定也都清楚,叢千斐目前也不適合繼續待在這個位置上。而我需要這個位置,讓所有人,在這件案子上,都聽我的指揮,絕對不能再發生昨天那種混亂的事。”

Zora沉默著沒有答應尤未,尤未卻已經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了:“從明天起,你可以叫我Yolanda,我希望明天早上我們就能出現在‘如伊隨心’,共同處理這件棘手的案子。”

“好的,我——”

Zora還來不及回答尤未她會儘量去溝通,電梯門已經完全閉攏了。

她歎了口氣,已明白尤未並沒給她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她必須在明天之前,幫尤未問叢聿輝要到“如伊隨心”代理CEO的位置。

***

醫院裡,王永遒用著鄭躊躇的手機和王覽月在電話裡繼續溝通,本來還在討論昨天突發的踩踏事件,後來又開始討論起彆的事來。

江耀聽見鄭躊躇的肚子在咕咕叫,才發現已經過了午飯的飯點。本來他們準備等王永遒打完電話,和靳開源道個彆,就先去找家店吃飯。

但一看王永遒這打起電話就沒完沒了的樣子,他準備還是去外麵找家店打包些東西回來。

鄭躊躇站起來想替他去:“師父,我去買吧。”

江耀站起來敲敲腿:“不用了,今天在醫院坐了一天,坐太久了,活動活動。”

“那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萬一靳老師還有事要你幫忙。”江耀將他留在這裡,“反正我很快就能回來,你想吃什麼?”

鄭躊躇在吃的上麵缺乏想象力,讓江耀點王永遒愛吃的就好。

但老頭對食物的品質一向苛刻。江耀頭疼地翻閱著大眾點評走去等電梯,試圖在上麵篩選到王永遒可能會鐘意的餐廳。

他隻顧著看手機,沒注意到電梯門一開,一大束粉百合就迎麵衝著他而來。

江耀被這束花擦到了肩,才回過神,急忙後撤幾步,向抱花的人道歉:“不好意思,剛顧著看手機了。”

他後退間,不曉得蹭到了花裡的什麼東西,在他眼前一晃而過,就掉落到了地上。

Zora努力地抱住不斷下滑的花束,接江耀的話:“噢噢沒事,是我不好意思才對,這束花太大了,剛才擋住我視線了,也沒看到您。”

江耀一手幫她托住了花,一手去撿掉落在他身旁的東西。

仔細一看,他才知道這是張普普通通的慰問卡片。

他沒有想去讀的意思,但就是那樣匆匆一瞥就看到了卡片上的話,以及那個惹眼的落款——

【對不起,我遲到了。

by Yolanda】

江耀的手劇烈抖動了一下,卡片又二次從他的手上滑落到地上。

他已經無法維持冷靜,用力抓住那把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揚聲問Zora:“這束花,是誰讓你送的?”

Zora眼看著麵前文質彬彬的男人瞬間判若兩人,被他咄咄的語氣嚇了一跳:“我我……我是‘如伊隨心’的,是來看看宗玉澄律師目前怎樣的……”

江耀無法自控:“我沒有問你這些,我問的是寫這個卡片的人,她現在在哪裡!”

“……這個……這個卡片是我幫我們尤總準備的,她……”Zora被江耀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她有點事就沒上來,剛才已經走了。”

“往哪兒走了?”

Zora指了指她們來時的方向:“應該……應該就是從醫院大門那邊打車走了。”

“謝謝!”江耀問到了信息,才自覺失態,連連道歉,“抱歉,抱歉,我著急找她……”

他道著歉,就起身準備往電梯裡跑,想要下樓去追尤未。

Zora看著他如此激動的樣子還在晃神,直到他快衝進電梯時,她才想起問江耀:“請問,您是認識我們尤總嗎?如果您急著找她的話,我可以幫您轉告她。”

“尤總?”江耀現在才反應過來,“您口中的這位尤總,她是和‘如伊隨心’有什麼關係嗎?”

Zora意外,他居然不了解尤未和叢家的關係。

因為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她猶豫著沒有作答。

江耀當即明白了她的想法,對她迅速做了自我介紹:“我是念誠的江耀,宗律師的同事,現在也在幫著宗律師處理你們叢總的案子。所以我能問一下,這位尤總,和‘如伊隨心’是否有什麼關係?”

Zora明白過來了:“噢,原來是這樣……”

她想想江耀已經這樣說了,估計日後總會和尤未打照麵的,畢竟尤未對這樁案子勢在必得:“我們尤總,就是小叢總的姐姐。她有很大可能會對接這個案子,你們估計很快就會再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