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安之尹,一個普通的上班族。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早早的收了東西,工位難得乾淨了一回,因為我有拖延症,可能是吧。總之,我不喜歡整理文檔和草稿,白紙雜亂的疊在辦公桌右側,上麵還有一本我近來最喜歡看同人文,我怕被人發現我上班用網絡開小差,於是打印了下來。
請不要誤會了!我看的是很正經的文章,它的原著是當下流行的一部電影,叫做《假使我們免於悲傷》。
說實話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部電影明明屬於十分讓人激情澎湃的動作片,卻要取這樣一個煽情的名字。
可能是為了引流吧,也許很多人看電影是為了一些必要的人際交往,總之,我不需要這樣,我有時會喜歡把看到的事代入我自己的視角,這樣隻有壞處,那就是無法控製的尷尬感。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它很像條件反射。當我反應過來,雞皮疙瘩已經掉一地。
收拾完東西朝外走,出了大門,樓下的前台接待員用一種略帶悲傷的眼神看著我。
那是個很年輕的女孩,我記得她以前還幫我找到了我丟失了幾個月的手表。那表沒有什麼牌子,老手表了,是我的小學老師獎勵給童年的我的。
當我發現自己丟掉它的時候,幾乎是無法呼吸,我想找人幫助我,可我打開列表,除了和我一點也不熟的部長,幾個從畢業就未聯係的朋友,我的列表裡隻有一個從沒有發過消息的陌生人。
我什麼也無法做,隻能在絕望裡崩潰。這隻手表對我很重要,有了他,我就有了過去。
我可能是被長大折磨著的可憐人之一,還念念不忘孩童美好的時光。
總之我不想就這樣失去了。
後麵幾個月,我都沉浸在這樣陰鬱的心情中,偶爾抱有一絲希望,但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悲傷很快就會再次席卷我。
這也是我為什麼會去看電影的原因。很顯然,它的片名吸引了我。
我想轉移注意力,在網上衝浪,偶然就看見一篇文章,恍惚點進去,開頭第一句就是提問。
“假使,我們都能免於悲傷,那些光陰裡的故事是否就會隨著我們對彼此真摯的目光一同,無論遠近,終會落入你們的眼裡?”
這是電影中的經典台詞,出現在電影的開頭,爆點以及末尾。
安之尹自認為那電影不是自己特彆喜歡的類型。但這篇衍生作文,他抱著好奇的心態看了下去。
他的目光掃過寫手昵稱。
【H】
後麵的文段平平無奇,隻是把主角所經曆的故事像回馬燈一樣複述了一遍,最後,按照套路,這一切隻是主角的一個夢。文章的氛圍頓時像沉入海底一般壓抑。
最寫手寫道:“沒有人可以逃過既定的宿命。就像我們誕生在一個充斥著生命的世界,卻要以各種方式坐上死亡之舟。”
“一切不過黃粱一夢——”
————
白凡秋看著地上呈大字型躺著人陷入了沉思。
廢墟中,就見一個年輕男人直直的站在那裡,煙霧下,是從暗沉泥土裡吐出的些許鮮紅色和滿地的野獸屍體。
他隻有戰鬥靴上同樣落著血,不過很快這點未乾涸的血也隨著他的動作消失了。
嘭——
安之尹是被人一腳踹醒的。
他依然穿著今天從公司裡走出來的那身衣裳,白色的襯衫已經滿是汙漬,不堪入目,上麵還有一個黑色的鞋印。
“... ...什麼鬼... ...啊!”
安之尹覺得自己正被人揪著領子提起。
他兩眼冒金星,不光頭暈,還渾身疼,很像從台階上滾下來一樣。
領子被揪住的感覺不好,他不知道對方是誰,不過好在那人還有幾分良心,隻是讓他把上半截身子從地上拽直了。
白凡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下手太狠。看樣子對方是醒了,但是怎麼半點反應也沒有。
他等了一會兒,才聽見安之尹終於反應過,他迷茫地掃視四周,張大了嘴,最後才看向離他最近的白凡秋。
“... ...這是哪?”
“... ...”
“... ...這位大哥有話好說!”
安之尹見對方麵色不善,皺緊眉毛向後躲,生怕對方再給他來一腳。
白凡秋隻是盯著他,然後先站了起來。他在安之尹的注視中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隨後繞過那些野獸的屍體就要離開。
安之尹不由得感到心慌。他坐在地上,記憶停留在自己到家的那一刻。他推開了門,大王正邁著慵懶的步伐朝他走來,緊接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大王是他養的黑貓。
陰冷的風帶著血腥味,吹過他的脖頸,安之尹縮了縮脖子,從地上爬起來。先是原地躊躇了幾下。最後,他好像下定什麼決心一樣,深吸一口氣,朝白凡秋離開的身影跑去。
邊跑邊喊:“大哥!彆丟下我!!!”
白凡秋沒有回頭,走過一片廢墟,落下形狀不一的陰影在他的白色大衣上如同起舞。
他低頭看著手機。
【列表】
【係統提醒∶注意!以檢測到您附近正有落單的故事】
【係統提醒∶由於進入個人強製匹配範圍,您已進入故事‘移動市場’】
【故事‘移動市場’進行中... ...】
【我方隊伍名單:白凡秋,安之尹(更新中)】
【介紹:移動市場在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可是不可缺乏的重要存在!而您作為移動市場的一員,經營著一家肉鋪。】
【請扮演“肉鋪的經營者”儘可能滿足客人的需要!】
白凡秋本來隻是路過這裡。
今天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十天。
很不巧,在落地的第一天,他就觸發了“故事”。
他順勢將係統消息往上翻,就在十天前,一條【係統提醒】從他的手機頁麵上跳出。
【係統提醒∶歡迎您的回歸,用戶■■■】
同樣在一片迷茫裡,白凡秋從一塊廢棄的石板上醒來。衣著依然如生前一般,他摸了摸口袋,非常慶幸自己的手機還在。
但很快這種慶幸就消失了,他的手機如同被改裝過一樣,點開鎖屏,整個屏幕隻有一個無法退出的頁麵。
頁麵如同普通的聊天軟件一樣,白色的背景,黑色字體整齊分布。
列表頂端,就是未讀的係統消息。
【您已觸發故事“歌劇之夜”】
於是他強行被拉去做了此生,不,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
【您將扮演“歌劇的女主角”】
具體發生了什麼,他拒絕回憶。
十天內,他遇見了不少和他一般忽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人。見麵無異於三個經典問題: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往哪裡去?
看來這個人情況也差不多,白凡秋沒有那麼善良的心去給彆人作科普。
安之尹很快就追了上來,他身材高大,非常有青春活力。
前提是如果沒看見他眼下兩個黑眼圈的話。
兩人並行,白凡秋就用餘光打量他。這人也算稀奇,留著一頭難得見的金發,發絲亂糟糟的左翹一撮右翹一根,就這樣像北方門口掛著的乾辣椒一樣,很辛苦的到了肩部以上的位置。
不是華夏人?
白凡秋又看見他棕色的眼睛,不比境外人骨骼線條突出,眼窩也不深邃。
華夏人,是了。
“大哥... ...不... ...大佬。”安之尹喘了口氣,麵色一下子暗淡下來。死氣沉沉的開口:“我們去哪?”
他已不見起初的慌亂。
安之尹此刻心中平靜的如同一灘死水。不過他知道隻是暫時的。
失去了原來的一切熟悉事物,來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見到了血,見到了如同末日的城市廢墟。
他以為自己會更無措,但不是這樣,這感覺就好像,跟自己丟了那塊舊手表時一樣。
大概等到夜深人靜,自己就要開始悲傷了。
安之尹看見大佬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臉上說不清是嘲諷還是無奈:“我有說要帶著你行動嗎?”
“……”
白凡秋又走了。
這回安之尹應該不會跟上來了。他心想。
通過最基礎的觀察,這個人性情可謂意外的平淡,看他那身打扮應該是某個單位的員工,有道德感與趨於社會主流的三觀,並且自尊心還不低。
你問他怎麼知道的?看幾眼就通天了?
無他。他生前見過千千萬萬的人,第一印象就能框出個大範圍,隻是細節不同而已。
更何況這又不是他的固定隊伍。他隻是個被強行拉入故事的路人而已。
他加快了腳步,衣袍落在空中隱約炸響。
【“移動市場”將在明日夜間開市,請您儘快準備自己的商品!】
“如果沒有商品會怎樣。”
白凡秋突然開口,四下無人,隻有係統提醒自腦中響起。
【正在檢測授權】
【檢測到——問答:已授權】
【答∶請注意!肉鋪的客人從不挑剔】
“沒了?”
係統再無動靜。
日光中,白凡秋獨自行走在大街上。
這座城市當真滿目瘡痍,有植物攀上高樓,沿著牆壁分散開,又在某處彙聚,形成密密麻麻的一片。仿佛要吞噬一切。
他正考慮著如何完成這個故事,遠處一片喧嘩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憑什麼給你們!!!”
緊接著是激烈的碰撞聲,打鬥聲,謾罵聲。
一個孩子躲在女人身後。
女人身前,是打作一團的人群。
她不斷地哭喊著:“彆!彆打了!”
女人很想蹲下原地抱頭哭泣,或者躲到其他地方去,至少不要在這個地獄般的地方。
但她不能,她的孩子躲在她背後,她不能離開,隻要一離開,這個孩子就會死去。
女人的目光由悲傷化為絕望,最後才是滿腔無畏的憤怒。
她的麵前,是掌握著孩子生死大權的丈夫。
【用戶張化成已與用戶張彆簽訂“不滅之誓約”】
那男人和另外一個人扭打在一起。
很不巧,女人也認識那人,她的弟弟周已
“周已!你走吧!!彆打了!我不要了!我什麼也不要!彆打了!”女人幾乎是在尖叫。她神情恍惚,看著丈夫張化成從生後舉起一塊石頭,表情扭曲的就要砸到周已頭上!
“不要!!!”
她剛要不顧一切地跑過去,劍光就像是一望無際的天際線那般混合著宏偉的氣息,攜著不可揣測的力量瞬間削下了張化成的頭。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凡秋立於長街儘頭的十字路口。煙塵蕩開,是一條屬於他的路。
【今天,“肉鋪的經營者”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商品,那就是絕對新鮮的頭顱。】
“我不喜歡這個故事。”
白凡秋看著遠方的那幾人。誰也聽不見他的呐呐自語。
他穩穩的走著,每一步都踩得紮實至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跌坐在地上,緊緊地抱住孩子,她止不住尖叫,因為噴出的血淋了她滿身。
“啊!!!!”
“好吵。”
一道聲音從耳邊傳來,白凡秋睜大眼,在瞬間舉起劍刺去。
“等等等等!!!”
劍已至,幾乎是下一刻對方就會斃命於此。白凡秋眯起眼,那人的金毛太紮眼了,在陽光下好像在發光一樣。
“... ...大佬!又見麵了!”
安之尹露出一個僥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