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仁厚，謝霓裳入宮伴讀可以帶一位貼身婢女，謝霓裳毫無疑問地選擇了珍珠。

謝霓裳上午被選為公主伴讀，珍珠下午就入了宮，她們主仆二人給了請宮中嬤嬤宮女們一些銀兩，拿好處的宮女們對他們尤為客氣。

嬤嬤更是透露信息，公主每日下午都會休息，用過晚膳後才會召見謝霓裳。謝霓裳為了感激嬤嬤，又多塞了幾塊碎銀子到她手裡。

銀子一筆一筆的花出去，謝霓裳有些肉疼，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

正殿中，燭火搖曳，公主慵懶地倚在美人榻上。

謝霓裳屈膝行禮：“臣女，謝霓裳，拜見公主殿下。”

“平身。”謝霓裳其實規規矩矩的站著，但是由於她太過緊張，整個人直的像一根棍子，有些滑稽可笑。

芊芊公主寬慰道：“你不必緊張，伴讀的職責就是每日晚上陪我讀讀書，聊聊天，其餘的時間你可自行安排。”

“來人，給謝小姐賜座。”

宮女搬來一個紅木雕花凳子，謝霓裳坐下後將手交疊放於膝上，像極了幼兒園裡麵的小朋友。

“你除了彈琴和四書五經那些枯燥的東西，可還會些彆的？”芊芊公主提問。

“會，我會講故事。”

“哦，什麼故事？”

謝霓裳回答：“從雲遊江湖的說書人嘴中聽來的新奇故事。”

謝霓裳成功引起了芊芊公主的好奇心：“我倒是正好想聽些新奇的東西，你講與我聽聽。”

謝霓裳清清嗓子給芊芊公主講起了《阿裡巴巴和四十大盜》的故事。

芊芊公主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顯然是被謝霓裳的故事驚喜到了，聽到後麵更是興奮到坐起來聽。

“太有趣了，我從未聽過如此有趣的故事。”芊芊公主久居於深宮之中，從未出過宮門，能接觸到的東西都經過了再三篩選，很無趣

從前的公主伴讀大多時候都在和她講讀書的見解，少有的幾人會講一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話本子基本上千篇一律，公主聽到開頭就已經猜想到了結尾，如此精彩絕倫，蕩氣回腸的故事公主還是第一次聽。

芊芊公主十分高興，叫謝霓裳再講一篇，謝霓裳立即同意，她小時候可是通讀《一千零一夜》，《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講出幾百篇故事不在話下。

謝霓裳正在腦海裡麵搜尋下一篇該講哪一篇故事，卻聽到芊芊公主猛烈她咳嗽起來。

芊芊公主拿起帕子捂住嘴，又咳嗽幾聲，帕子拿下來時，潔白的帕子上竟有斑斑血跡。

“殿下，今日還是早些休息吧。”公主的奶嬤嬤勸誡她。

芊芊公主歎了一口氣：“謝小姐，你的故事很有趣，可惜我這身子骨太掃興了。”

謝霓裳看著麵前的病美人，心中湧起一陣同情，“殿下身子要緊，臣女，明日再來給殿下講故事。”

芊芊公主在宮女嬤嬤的攙扶下，上床休息。

一連幾天，謝霓裳每晚都去給芊芊公主講故事，兩人關係日漸親密，公主不再稱呼謝霓裳為謝小姐，而是轉為叫她的名字霓裳。

夜晚，謝霓裳回到自己的房間，珍珠忍不住出聲提醒：“小姐，您可彆忘了我們入宮的目的。公主不過是您入宮門見太子的踏腳石。您的重點應放在太子身上。”

謝霓裳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珍珠說得沒錯，可是公主實在可憐，又待她極好。她穿越以來沒有交到過相近年齡的同性朋友，她在公主身上感受到了朋友的溫暖，她想把公主當成朋友，而不是一塊踏腳石。

“你放心，我沒忘。”

“你明日去借公主殿中的小廚房做幾塊桂花糕，明日我會帶著桂花糕去東宮。”不是他謝霓裳不想出擊，而是她們宮多日，每日白天都去禦花園，以及長廊裡散步，卻都沒能遇上太子。

太子不出東宮，她們就隻能去東宮見太子。謝霓裳準備帶著“自己親手製作”的糕點，去東宮表達對太子的謝意，在太子麵前刷刷臉，都說貴人多忘事，他們二人隔了這麼多天不見，保不齊太子已經把他忘了。

去東宮的路上，謝霓裳心情忐忑，她腦海裡還在不斷掩飾，見到太子該如何說話，才能引起太子對她的興趣。

他們主仆二人走到東宮門口，告知門口守衛來矣，等著侍衛通報回稟。

謝霓裳聽到遠處吵吵嚷嚷，抬頭去瞧，遠遠望見一個小太監被從屋子裡拖出來。燕修寧手上握著長劍，一身殺氣。刹那間的功夫，他麵前的人就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小太監甚至沒來得及發出死前的最後一聲哀嚎。鮮紅的血液從傷口處不斷湧出。

燕修寧的額頭臉頰被濺上了幾滴血，他的依舊冰冷鎮定，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如果不是他手中的劍還在滴血，謝霓裳會懷疑自己方才看錯了，燕修寧沒有殺人。

周圍的幾個黑衣暗衛立刻圍上來處理屍體，那具屍體被拖走時，臉上還殘留著死前的驚恐表情，死不瞑目。

謝霓裳被這突如其來的殺人現場嚇到，身體止不住的顫抖，手中裝點心的食盒“啪”地掉落在地，裡麵的糕點散落一地。一向冷靜自持的珍珠，此時也被嚇到，說不出話來，她不怕猙獰的死人，而是懼怕麵前冰冷的殺人屠夫。

謝霓裳和珍珠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在東宮之中，燕修寧看了她一眼，邁步朝她們走來。謝霓裳想拔腿就跑，但是身體已經僵住，不聽使喚。

她眼睜睜地看著燕修寧走到麵前，他臉上的幾點血跡，此時在謝霓裳眼中如同一隻猙獰的惡獸一般。

完了！完了！完了！要被殺人滅口了！

燕修寧蹲下身撿起一塊散落在地上的桂花糕，拂去塵土，放入嘴中品嘗，桂花清香四溢。他冷冷地說道：“這麼多桂花糕，可惜了。”

燕修寧沒有殺人滅口的意思，他們是暗衛，殺人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既然他們敢青天白日當著眾人之麵動手殺人，就意味著此人死有餘辜，不怕被人知道。

謝霓裳沒有理會他的話，腿腳上有了力氣，拉住珍珠的手就狂奔逃離東宮。

她們倆人狂奔了一會兒，發現沒人追上來，力氣也快要用儘了，停下來扶牆休息。

“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霓裳故作堅強。

謝霓裳說話聲音顫抖：“今日我們先回去，從長計議。”

方才的那一段狂奔，耗儘了全部力氣，往回走時隻能用手扶牆，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艱難地往回走。

她的腦海中不斷地回放著血腥的一幕，惡心到吃不下飯。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見識到封建社會的殘酷無情，上位者可以輕鬆了，結下位者的生命，隻要一句話，就會有無情的殺人機器替上位者執行，太恐怖了。

謝霓裳當晚發起了高燒。他躺在雕花床上，身體滾燙，意識模糊。珍珠反複用涼水浸過的濕毛巾放在她額頭上降溫，效果微弱。

芊芊公主聽聞謝霓裳生病的消息，想要親自探望，被奶媽攔下，理由是公主身子本就不好，還是不要湊到病人前麵去。芊芊公主雖然未能親自探望，但貼心的叫來了太醫為謝霓裳診斷。

太醫醫術高超，一眼便診斷出謝霓裳是因恐懼而高燒，開了幾副藥，珍珠謝過太醫，將藥拿去煎煮給謝霓裳服用。

由於謝霓裳處在昏迷中，珍珠隻能用勺子一勺一勺喂入謝霓裳口中。

湯藥起了效果，謝霓裳悠悠轉醒。

“小姐，您終於醒了。”珍珠道。

謝霓裳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地問道：“我昏睡了多久？”

珍珠回答道：“您已經昏睡了一天了，公主幫您請了太醫，還囑咐您，若是醒了，好生養病，最近幾日，先不用去講故事，將身體養好。”

謝霓裳蘇醒後可以自己喝藥，將一碗又濃又苦的藥湯儘數飲下，謝霓裳被嗆到咳了兩下。

珍珠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謝霓裳喝過水好了很多。

珍珠取過空杯子，見謝霓裳神情憔悴，提不起精神，道：“小姐，我知道您害怕，可您斷不可因一次的驚嚇就放棄計劃，那暗衛是個冷麵閻羅，但太子是個玉麵菩薩。”

“您將來若是真有了菩薩保佑，還用怕他一個小小閻羅嗎？”

謝霓裳苦笑，除了那日東宮門口因看到殺人現場瑟瑟發抖，珍珠簡直像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監督機器人，一直在催促她執行任務。

謝霓裳大病初愈，有氣無力道：“我這副容顏憔悴的樣子，就算見了太子，太子也隻會是心生厭惡吧，還是先將身體養好，再從長計議。”

“既然小姐想多休養兩天，我不好多說什麼？小姐安心靜養，我會給世子傳遞消息，尋求幫助。”

“好，世子是需要得知一些宮牆之內的消息。”燕世昌的確需要知道她處境艱難，不然燕世昌還以為她進宮之後不務正業，沒乾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