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庭按下那個綠色接聽鍵的時候，屏幕裡露出一個齜牙咧嘴的紅毛猩猩，他還以為對方開了什麼特效。直到那隻紅毛猩猩邊上露出一個艾馥依，沈之庭才後知後覺打招呼：“艾馥依，你邊上的這位朋友是誰？”

“這位是滇靖叔叔，負責簽保密協議的。”艾馥依簡單對雙方做了介紹，“這位就是沈之庭。”

“滇靖叔叔你好。”雖然沈之庭還沒搞清楚狀況，但是禮貌點準沒錯。

“彆這麼叫。”滇靖對年齡這塊掰扯很明白，“你看起來都二十多歲了，該我叫你沈叔叔才對。”

“滇大侄子，您找叔叔我是有什麼事嗎？”沈之庭第一次跟會說人話的猩猩溝通，決定一切順著他來。

“我先給你發個文件。”滇靖感覺不對勁，仔細想想又挑不出什麼毛病，於是把連夜做的電子版保密協議發給沈之庭。

沈之庭看了一下文件，內容和自己入職時簽的保密協議書大差不差。他腦子飛快轉著：“簽了這個以後，每個月會給五十塊錢保密津貼嗎？”

滇靖努力回憶每個月工資條上的明細，還從來沒見過什麼保密津貼，裡麵倒是有曠工遲到的扣款項。於是他斬釘截鐵回答：“沒有。”

沈之庭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那我不簽了。”

這個紅毛猩猩看起來就很社會。江湖有傳聞，道上的事情少打聽。

“彆啊，我叫你叔還不行嘛！我還可以教你梳中分。”滇靖急了。局長交待這麼簡單的任務他都完成不了的話，那他的獨棟大樓就彆想要了。

舍不得工資套不著彆墅，滇靖決定從自己微薄的薪水中分出一杯羹，他咬咬牙：“有的，每個月16號，我微信轉給你五十。”

艾馥依正坐旁邊沙發上看小說，一聽有錢拿，馬上舉手：“那我呢？”

局長女兒發話，滇靖哪敢不從：“當然也有。”如果彆人能聽到他的心聲，那一定是血滴的聲音。

小灰附和：“我也。”

滇靖聲音都顫抖了：“有，都有。雨露均沾好哇。”

紅毛猩猩破防了，他決定明天上班後換個營業方式，把失去的錢都掙回來。

小灰想起自己沒有手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撓起後腦勺：“滇叔，我還沒有微信。”

滇靖癲笑兩聲：“那真是太可惜了，既如此……”

“既如此，發工資的時候直接轉我一百，我先幫你保管。”艾馥依很熱心地接話。

滇靖乾笑兩聲：“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下次他說話再也不敢墨跡了。

小灰感覺前途一片光明，他給自己加油打氣：“我要努力賺錢，爭取早點買個手機。”

見話題越扯越遠，即將被遺忘的沈之庭沒忘記今晚的主題：“那我手寫電子簽名後把文件傳回給滇大侄子。”

五十塊，能買個小靈通給艾馥依吃呢。

滇靖從牙縫裡蹦出五個字：“謝謝沈叔叔。”

協議順利簽完，滇靖長舒一口氣。他想趕緊按下那個紅色的圓點，卻聽艾馥依和沈之庭擱自己微信聊得火熱。

沈之庭：“對了，我昨天是不是買了兩個大洋蔥嘛，可是我在冰箱裡沒找見。”

艾馥依：“不好意思誒，我用掉啦！”

沈之庭：“這樣子啊，那我明天再去超市買兩個。”

滇靖試圖打斷：“STOP!”

艾馥依：“想起來了，你喂大黃了嗎，她很能吃的。”

沈之庭：“喂了，我還給她買了磨牙棒。”

艾馥依：“,”

沈之庭：“。”

滇靖表示，你倆沒有屬於自己的手機嗎？

他做了個手勢：“停一下，大家都聽我說。”

艾馥依/沈之庭齊齊發聲：“怎麼了？”

滇靖有種慷慨赴義的壯烈：“這不快月底了嘛，先給你們發這個月的保密津貼。”

有理有據。滇靖順利奪回手機所屬權，並發出150塊紅包。

“又快十二點了。”艾馥依笑眯眯收下紅包，準備給驚心動魄的今天收個尾，“沈之庭，你明天還要上班的，早點睡吧。”

“晚安，艾馥依。”沈之庭心安理得收下紅包，結束這次視頻通話。

跟沈之庭告彆後，艾馥依找了兩間乾淨的房間。本來她想洗澡，但是她毛毛太多了，半夜用吹風機怕擾民。加之明天要逛動物園，用熊貓的身份似乎不太方便，就留著一身黑直接睡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就陸續有員工起床，準備上八點半就開始的破班。

上班嘛，哪有不瘋的。艾馥依聽著樓下地動山搖，就趴窗戶邊欣賞這猶如動物大遷徙般的熱鬨。

到了七點半，數百輛接駁車整齊劃一停在員工宿舍樓下，準備把各種動物送往不同場地接客。

八點的時候，1棟員工宿舍就隻剩下艾馥依和小灰兩個無業遊民。兩小隻在吃過早飯後，又去睡了個回籠覺。

艾哲聖為了讓女兒多休息一會，特地等到九點才過來。

局長親自陪同，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懈怠。

戶籍中心主任本來想給艾馥依登記一張未成年人身份證的，但是艾哲聖有自己的考量。萬一女兒要用到實名認證呢？總不能用沈之庭的身份證號綁定防沉迷吧？

威壓之下，管戶籍的許懷給艾馥依遞上一張20歲身份證，順帶給小灰辦了一張18歲身份證。人像是根據圖像處理算法生成，與修成人形後的相貌相似度高達70％。

本來艾馥依給小灰想了個人名，叫“灰白”。艾哲聖聽著實在不對味，在征求小灰意見後，琢磨了一個像人的名字，叫“灰原白”。

多方達成共識後，艾哲聖就帶艾馥依和灰原白去藍山動物園玩去了。

灰原白提出要去找橘貓拜師學藝，艾哲聖把他送到海洋館，正好趕上喵師傅十一點半場次的表演時間。

此刻觀眾台擠滿了人，艾哲聖怕磕著女兒，就去後台搬了三個小板凳，在看台最高處就坐。

在眾星捧月的歡呼聲中，橘貓戎芙高翹著尾巴出場。她輕鬆一越，就跳上比自身高幾頭的長板凳。

板凳上設置了十幾道障礙物，戎芙優雅走起了貓步。

場下觀眾發出陣陣驚歎。艾馥依拍下照片發給沈之庭分享，灰原白也為戎芙鼓掌：“她憑本事掙錢，可真厲害！”

“誇早了，這隻是開胃菜。”艾哲聖知道戎芙接下去還會表演絕活，坐在小板凳上解說：“好戲還在後頭。”

戎芙得意地舔著爪子，等著工作人員出場給她送小零食。

沒過一會，後台出來一個五顏六色的男人，手裡還攥著好幾塊小魚乾。

戎芙本來想把遞到嘴邊的小魚乾一口吞掉，嗅了嗅卻感覺不對勁。這個小魚乾看起來比平時吃的大幾倍，還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接觸久了甚至惡心反胃。

戎芙猛然抬頭，卻對上一張驀然放大的小醜臉：“臭鸚鵡，怎麼是你！你不是被調到動物園門口發氣球嗎？”

想當初歐泡借著會學舌的天性，公然在舞台上搔首弄姿，再背誦幾句李白的古詩，就被傳成表演界的頂流。戎芙看不過，就揍了那隻會背書的鸚鵡一頓。

鸚鵡歐泡恨得牙癢癢：“那還不是拜你所賜！”

想當初他苦練表演，逐漸頂替那些海豚成為海洋館的台柱子，一時風光無限。誰知下場後卻被一隻貓追著打，這貓還美其名曰：“海洋館，就是我們這種吃魚動物的主場！”

歐泡是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隻能邊飛邊逃。翅膀晃著晃著，他就變成一個人掉到地上。因為進化得比較匆忙，他的臉還保持著鸚鵡色，所以隻能狠心往臉上再抹一層顏料扮小醜，勉強維持生活這樣子。

看到戎芙毫無悔意，歐泡隻想把泡了橘子水的小魚乾往臭貓嘴裡懟。聽說橘子可是貓的氣味禁區。

“呸，我又不傻，我不吃！”戎芙隻想趕緊表演完離開這裡，於是跳上雙杠準備表演滾籃球。

“你就好好表演吧，一踩一個不吱聲。”歐泡在籃球上動了手腳。他昨晚把籃球偷走泡了一晚上醋，今天送回來前又在上麵撒了一整圈辣椒和黑胡椒。

被貓逼的，鳥鳥頭一回做這麼壞的事。

戎芙也覺得今天的籃球格外刺鼻，她看著台下嗷嗷待哺的觀眾，喵嗚一聲:“貓咪永不為奴！除非包吃包住！”

為了凍乾貓條，衝鴨！

台下的群眾聽不清貓鳥間的鬥嘴，隻當飼養員在下達命令，於是更加熱情為橘貓戎芙加油打氣。

戎芙也不負眾望。她畢竟在野外流浪過一段時間，靠靈活的身手順利完成滾籃球和爬雙杠，在喝彩聲中鞠躬謝幕。

表演隻有十分鐘。舞台上的燈光逐漸暗淡，觀眾卻沉浸在吸貓的喜悅中久久不願離去。

艾馥依也錄了視頻，按照慣例發給沈之庭欣賞：

【你看這隻貓，一天隻要表演兩場，吃飽了就下班。】

沈之庭為了國慶假期，早就提前完成這幾天的任務，現在正在摸魚等吃午飯，所以回得很快：

【你看她那堅定的眼神，我感覺自己都變成她眼中的小魚乾了。】

艾馥依被逗得咯咯直笑。

女兒奴艾局長看到又酸了。他任性了一把，給刑事組組長夏達下達了一條通知：

【你，今天去把那個叫沈之庭的給我綁回來！】

他必須讓紅毛猩猩來探探口風，現在女兒跟這個沈之庭到底發展到什麼地步了。分享欲，這是愛的開始！

那頭，刑事組組長可犯愁了：“我的局長喲，人家談個戀愛怎麼了，你女兒難道一輩子不嫁人？再說了，真犯事也輪不到我們動管局管人啊。”

刑事組組長靈機一動，聯係A市的公安局局長：“下午幫忙把沈之庭請到動管局一趟，我們局長有要事問他。”

公安局局長收到上級通知，趕緊吩咐手底下兩個小警察 ：“等會去沈之庭公司一趟，幫他跟老板請個假。”

兩個小警察行動力杠杠的，馬上跑到沈之庭公司找到沈之庭老板：“你好，沈之庭先生的大學同學正在服刑，現在服刑人員委托沈之庭去機場接他境外旅遊歸國的老母親，請問是否可以準下午假？”

老板震驚了。離譜的請假理由他不是沒見過，今天這個男人說他來大姨夫啦，明天那個女人說回家給老母雞接生啦。可是現在這陣仗，老板還真沒見過。請個假，至於把警察都叫來麼？！

我們可不是那種反人類的剝削公司好伐。

老板扶了扶自己被嚇歪的假發，大手一揮：“準了。”

然後隻剩下沈之庭在警笛聲中淩亂：“最近坐警車的次數有點頻繁啊……”

自從沈之庭上次把娃娃機機神改成百分百強力爪，去楊躍店裡的客人絡繹不絕，差點發生踩踏事件。

楊躍靈機一動，給自家店反向刷評價。結果客人發現老板的差評，把這件事抖了出去，去娃娃機店的客人反而更多了。

沈之庭在A市就這麼一個大學同學，還以為楊躍刷單被警察捉了。

確定楊躍平安後，沈之庭放心了。坐警車總比坐班強。

沈之庭摸了摸乾癟的肚子。

就是可惜了他剛點的外賣，還在配送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