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不去了(1 / 1)

柳江白愕然後退一步。

“至於工錢開得高低與否,”徐盈問向旁邊的護衛,“要不要漲工錢?”

早先被嚇得沒回神的護衛:“啊?”

柳江白:“……”倒也不用當著他的麵說這個。

不多時,路儘頭浩浩蕩蕩,兩隊人馬疾行而來。徐盈認出帶隊的是徐知文與護城衛首領杜維,視線不自覺落向他們腰側的位置。

沒有玉牌,護城衛怎會任徐家差遣?

護城衛雖受府衙管轄,但亦可憑借玉牌受私人調用。

此處命案就算被徐家護衛傳給府衙,也應由衙門前來查問處理,而非保護城池不受外部侵入的護城衛。

她心思幾轉,徐知文已經到了跟前。

“你受傷了?”徐知文看向她的肋間,“我帶了金瘡藥!”

“傷得不深,回去再上藥。”徐盈接過,視線卻落在一言不發便著人清理小道的護城衛首領杜維身上。

他甚至不曾看向徐盈,和徐家護衛默契地將一眾好事者丟進礦洞。

原先狼藉一片的小道,瞬間又恢複如初。

徐盈默默看著他們收拾的動作。

護城衛知道的也和徐家人一樣多嗎?他們甚至都不問問死的是誰。

徐知文點頭,又看向了柳江白,“這位是?”

徐盈收回視線,隨口道:“新來的護衛,叫柳玄。”

柳江白立刻補充:“在下伶仃派弟子……”

“詳細的回去說。”徐知文打斷他,“我們會核查清楚的。”

柳江白一哽,徐家人說話方式還真是,意外地相似,都當麵噎人,有仇現報。

***

回城的速度很快。

原本警戒的鳳曲城見遙遙一眾隊伍襲來,本能戒備,見是徐家人,又倏地開放關卡。

“這些是什麼人呐?這般氣派!”不明詳情的入城者疑惑,“城裡不是不讓縱馬嗎?”

“你才入城,自是不知城裡的規矩,隻有一人可破!”

旁邊入城多時的男子解釋,“看見那為首的小姐沒?鳳曲城以她為尊!規矩也隻有她可破!”

“外界傳聞鳳曲富貴,徐家小姐驕縱,還真是名不虛傳!”先前開口的男子搖搖頭,還欲說些什麼,口鼻便被捂住!

“噓——”

徐家人適時打馬而過,蹄聲交疊,揚起些許塵土。

直到馬蹄聲過,捂人口鼻的男子才鬆手低語:“對那位小姐言語不敬,功夫和家世再好,也要被逐出城的!你還沒比武,可彆讓人攆出去了!”

***

徐盈回來時,徐家門外一派肅然。

徐大老爺徐信負手站在朱門外,旁邊的護衛垂首靜候。

“回來了!”徐信見她沒什麼大傷,這才鬆了口氣。

徐盈一下馬,便有侍從接過她手裡的韁繩和兵刃。她在徐信開口前先說:“我先去換身衣服,大哥先和你說。”

徐信望著她的背影,又看向徐知文,“她怎的好像變了個人?她真動手了?”

徐盈遇襲且與道士惡戰的事一傳到徐家,徐信嚇得心都快蹦出來了!

千防萬防道士進城,結果徐盈出門就是奔著那道士去的!

這丫頭膽子大得比她爹娘更甚!萬幸傷的不重,隻是那一身殺氣……

徐知文摸了摸鼻子,“護衛們都嚇壞了,說她殺人的時候跟閻王似的,還笑了。”

徐信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覺得有些怵。這丫頭從未下手這麼重過,往日對付流寇,也不過是打暈了扔給護城衛他們。

但想到被殺的是誰後,又暗暗慶幸,還好當年請的是第一宗門的高手教她功夫!

“彆說他們了,上午她說她要殺人,問我那會兒,我也怪害怕的!”

徐知文拽著他爹的袖子進屋,“要不實話跟她說得了,我怕我有一天受不住她再這樣問我。”

徐信卻搖頭,“時機未到。”

莫說徐盈,就連徐家現在憑借財力與情報網,也不足以對抗那位!

況且徐盈性傲,又極重情,若無萬全準備就被告知她一直在被追殺,且幾乎無力反殺,她又如何受得住?

她能為靜山派報仇籌謀兩年,必定是要討個結果的。

但她身世一事,卻根本無法與為靜山派報仇相較!即便賠上整個徐家,恐怕也討不到她想要的結果!

隻能等她再長大些,等徐家再壯大些。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那道士如何知道她在鳳曲的,又有多少人還在找她。當年那個人從霧山殺下來說過,再也不會有道士知道這些了。這些年也確實沒動靜,怎麼現在……”

徐信百思不得其解。他一改躲躲藏藏行徑,將徐盈飛揚跋扈之名散開,就是為了讓那些人忽視她的存在,卻不料還是沒瞞住!

那道士定是從京而來,卻避開了他們的眼線,恐怕……

“爹,阿盈還帶回來個護衛。”

徐信正煩著呢,便道:“你查驗清楚身份就行了。”

徐知文低聲說:“沒查出來。”

“嗯?”徐信坐直了身體。天底下還有徐家查不到的人?

他正要問那護衛叫什麼,徐盈已經換了身衣服進來,徐信隻好暫時打住。

徐盈開口乖順:“我今日莽撞,連累爹和大哥擔心了。”

徐信隻當她冷靜了,還未安撫兩句,徐盈卻又轉了話題,“爹,你防道士來殺我,是因為我是徐盈,還是因為我那不能說的身世?”

徐信額角滑落了一滴汗。

他原以為這丫頭隻是受了驚嚇,出門找道士是因她那所謂的直覺!卻不料她還想到了這一層?

“城中人怕我又敬我,姑且是看在爹您的麵子上。兄長明知我今日出門要做什麼,不問緣由便要幫我,當做是愛護小妹。可護城衛和府衙大人也徇私,莫非也是看在您的麵子上?”

徐信一介商戶,助府衙護城衛編製金銀之用,治理鳳曲城,開礦扶民,設醫館學堂,扶助民生,得百姓和府衙敬重是應當。

但敬重到任百姓傳言以徐盈為尊,替徐盈遮掩會武功一事,敬重到令護城衛無調令即可替徐盈善後,實在讓她費解。

徐盈,或者說,原主徐盈,到底是什麼身份?

徐信見瞞不下去,隻好長話短說:“胥國曾經曆了兩次天變,都以異象改變了胥國局勢。朝廷為了穩住局麵,找來道士算出引起天變之人。十六年前,他們在霧山用陣法清除了上一次引起天變的人,也就是你的親生父母。

“他們發現既然第一代能引起天變之人的後代有如此能力,便也認為你也可以引出異象。這幾年來,你多次提前化開危機,有一些百姓便以為,你的能力顯現了。”

徐盈蹙眉不語,他們怕她,是因為這個?

“但天變之象無人見過,那些道士在霧山清除你親生父母後,更是全部身亡。那時你尚不足滿月,我受你父母所托帶你離開,如今有十六年之久,李氏掌權無患,你的下落本該無人知曉,今日那道士不該……”

他沒繼續說,徐盈也並未言語,似乎沉浸於此消息的突然。

普通人一生都不曾聽過所謂的天變之相,乍一聽聞她是引起者的後人,怕是難以接受!

徐盈卻暗暗一驚,莫非原主的父母乃至外祖父母,也是穿越者?

穿越者引天變,是穿越異象嗎?

朝廷對穿越者如此忌憚,是穿越者的存在影響掌權,還是為了彆的?

那她那預知,是穿越者的能力之一嗎?

一連串問題砸的她一時不知先理順哪個,徐信高調護她還能護十六年不被發現也令她咋舌。

直到徐信停下來看她臉色,她才說:“李氏年邁,老來顧慮,再召道士推演盤算我的下落,也在情理之中。隻是,既然無人見過天變,也無確鑿證據證明我繼承了那種力量,您又如何確認我一定會受道士影響?”

徐信眼皮跳了跳,驚歎於她的敏銳,隻好實話實說:“我們隻是以防萬一,你會被他們的陣法影響。”

“我的確被影響了。”徐盈承認,“差點七竅流血。上一次被清除的人,也這樣嗎?”

徐信不語。他沒見過那場變動,霧山之變聚集了太多道士,隻為消除兩個年輕人。

他無緣見證那場禍事,因為那時他正馬不停蹄地帶著年幼的徐盈逃命。於是鳳曲城現,且密不透風。

徐盈對於他的沉默不意外。徐家背負這樣的秘密,又有意引導她揭開真相,他們自己自然不知道具體的內幕。

她沒有再步步緊逼徐家吐露他們不想說的秘密,徐家沒有對不起原主和她。

她穿越而來,頂著原主的殼子受原主父母和徐家恩惠,當了這麼久的徐家大小姐,受點驚嚇也不為過!

隻是,沒人告訴她,她拿的副本還要玩命!

她內心長歎:穿越不如上班啊!加班狗好歹還有加班費,劇情一眼望到頭。穿越玩兒這麼刺激,給續命嗎?

“抱歉。因為我,徐家接下來恐怕要不好過了。”她麵上鄭重道。

鏟除奉皇命而來的道士,意味著與皇族對抗。鳳曲城家大業大,她就算不願牽扯到他們,護城衛和徐家人那一次次替她善後的舉動,足以說明他們不會置身事外!

“這是哪裡話!”徐知文輕輕拍了拍徐盈的肩,“我們是一家人!”

事情沒鬨大之前,徐盈隻能是徐家人。

徐盈笑道:“是,接下來就是怎麼除掉那些道士了。皇族派人不聲不響尋我到鳳曲城,想必娘在京中的耳目裡,也有他們的釘子。”

“我已經寫信提醒她了。”徐信說,“你二哥也在那邊,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有眉目了。”

“正好現在衝著擂台來的江湖人不少,咱們可以徹查整個江湖裡躲藏的道士,把他們扔礦洞裡搬石頭!”徐知文錘手點頭。

徐盈對怎麼處理後患的事沒有異議,隻是提醒道:“也未必所有道士都是來殺我的。能收為己用的,就留下吧!我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被他們的陣法影響。”

如若道士真這般厲害,或許她還能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八年了,她無數次夢見自己還在那個世界,睜眼的第一反應是去摸放在床頭的手機,掐斷鬨鐘再賴床續幾分鐘覺。

她無數次摸空。

她甚至喪心病狂地想念曾令她麻木的工作消息彈音,後來夢見那個世界的次數慢慢變少。

周圍的人來來去去稱她為“小姐”,沒人喚她名字,她快忘了她原本的名字。夏天熱狠了也沒有空調風扇,火鍋也不如那個世界的儘興,每個月的那幾天更沒有方便她用的東西。

她不習慣,但也過了八年了。

——她不在那個世界了。

每年忌日缺席,媽媽會怪她嗎?

“阿盈?”

耳邊徐知文的聲音傳來,徐盈回神,想起柳江白來,繼續道:“還有,那個伶仃派弟子柳玄,勞煩爹試試他,不要讓他閒著。”

那柳玄多半是冒充他人身份進城來的,武功好又識時務,還指明要進徐家,絕非善類!

徐信道:“這個好辦。”

被提醒試試的柳江白,此刻正在徐家管家的帶領下,兌了姓名領了差,又在廂房內洗漱修麵完,換了身衣裳。

等徐信見到他時,他已然是個俊秀的護衛模樣。

徐信打量著這來曆不明的新護衛。二十出頭,一表人才,做護衛實在屈才。

“小姐說你身手不錯。來人!”

柳江白疑惑抬頭,卻見人呈上一把長劍,他眼皮狂跳,隻聽噌的一聲,劍出鞘!

那徐大老爺拔劍往自己脖頸一橫,聲音戚戚:“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