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什麼東西最多?
答:人的唾沫星子。
楚默當官一些人本就看不慣,但究著她是個不入流的小官也就不吭聲,現在半月不到她就升成六品了?!
這不逼著他們議論兩句嗎?
不爽的人更是不爽,原本中立的人也跟著那些唾沫星子偏移。
楚默也是很能理解的,畢竟要她工作時空降一個小白臉上司她也不爽。
何況那些老迂腐本就對女子入仕意見大。
這叫啥:名不正言不順。
不過特殊時期特殊手段,真要在這兒求個名正言順,再等幾百年鬨革/命吧。聽聽就罷了。
楚默甩著衣袖到悠哉遊哉地走了,也懶得去舌戰群儒為自己出氣。
如今她和李郎中就差一級,也可以從安放流放官的狹窄地搬到有名堂的寬敞地兒了。
門還沒開呢,楚默就聽到李郎中身邊那個小吏的聲音。
“她也就仗著攀上沈侍郎高升,那七天破個案子安知沒有沈侍郎幫忙?我看這就是個蘿卜坑,現在倒好,什麼好處都讓她給撈著了。她在陛下和太後娘娘麵前出風頭,辦事兒誰去辦?還不是我們這些人去辦。”
小吏不知是不是惱羞成怒了,說起話來也沒個顧忌。
楚默在外頭等——
她倒要聽聽他們還能說出什麼話來編排她。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蓋住了那哼哼唧唧地撚酸聲從門中透出,“人家在哪兒嗷你也嗷是吧?不喜歸不喜,這些話在我麵前說就罷了,可彆說出去丟我的臉,免得人家以為我多容不下人。”
啪!
半脆半沉實的敲打聲落到桌上,不知凶手是不是文卷。
那李郎中指著桌上的文卷說:“你要有本事也一邊查案一邊謄錄這些卷宗,沈侍郎也抬舉你。她做的什麼本官看得一清二楚,縱是有千般意見你也不能對人的能耐說半個字兒!”
一頓話訓完,李郎中也輕鬆了,那小吏也輕鬆了。
不知這些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李郎中垮下的青臉吐出這口濁氣後反倒多了些紅潤起來。
他恨鐵不成鋼地擺手,“去去去,趕緊做事兒。她升得快空了個位置出來,你做得好本官也抬舉你,免得你嗡嗡地吵得人心煩。”
九品官雖小,那好歹衣裳也是有顏色的,和隨處可招的流放官可不同。
楚默聽完李郎中的話捂著嘴嘻嘻笑——
原以為他是個藏奸的,今兒這一番話下來倒讓楚默覺著他是個實誠人。
屋裡空後李郎中哀歎了聲,不免又想起楚默那天尖酸的話。
說他沒功績沒本事。
他的確沒有,得了一個五品官還是靠著家裡人的手段和熬上來的資曆。
罷了,不想了,傷心事越想越傷心……
正說服了自己,楚默便進來了,看起來容光煥發,心情爽朗。
李郎中表演了一個變臉,道:“還未恭賀楚員外升遷之喜。”
楚默心道這種人真是存心不討人喜,在背後說人好話又在當麵蛐蛐彆人楚默實在是想不通。
也怕自己同他客氣兩句顯得怪異,楚默回道:“恭賀就不必了,怕你不自在。”
李郎中得了一頓陰陽怪氣算是消停了些。
他拿著一卷密封的卷宗遞給楚默,“這是沈侍郎傳下來的,聖上指明給你。”
楚默見禮,道:“多謝。”
兩人背身而坐,楚默不由得想和這有趣的人閒話幾句,“李郎中可娶妻了?”
“自然。”
“可有孩子。”
“也是自然。”
“孩子可還聽話?”
李郎中臉色一黑:沒完沒了是吧?這是搭話還是審犯人呢?
楚默憋著笑氣道:“唉!看樣子李郎中的夫人很是凶神惡煞啊!”
“胡說八道!”李郎中一口辯駁,氣沉丹田,“我夫人溫柔解意知書達理,豈容你置喙?”
“那這些話你對你夫人說過沒?”楚默自然而然地答道,“總不能是在外人前給自己撐麵子誇讚自己的夫人,又在自家夫人前惡語相向吧?”
楚默說話也不看他,就當是和平常閒話一樣自在,這倒讓李郎中有了羞愧之地又不至於鋒芒太露。
他老臉是真是沒地兒放。
他一個混跡社會多年的老油條如今被一個小丫頭指點了?
羞也羞也。
但這小丫頭也忒圓滑了點兒,若非上次自己有意刁難她,其實這小姑娘的做法也挑不出什麼錯。
楚默說完卷起小皇帝下發的卷宗,心頭全然不像麵兒上那麼輕鬆。
她辦完常事兒亦如尋常,小步邁了出去。
走前,李郎中提點了楚默一句,“有能耐是好,隻怕爬怕太快容易踩不穩,尤其要防著上頭吐你唾沫星子,下頭扔你石頭的事兒。”
楚默輕輕“誒”了一聲,也沒聽進去。
心想世上哪個有偉大理想的人沒被非議過呢?
給自己帶上一層小光圈,楚默奔到沈元聲辦公處。
“我現在便要動身去北部?”楚默問。
沈元聲回道:“小皇帝是這個意思。”
“那靜王要謀反還沒確切證據呢,我去不是打草驚蛇?再說元宵節到了,我還等著甕中捉鱉呢。”楚默喃喃著,不滿堆在了臉上。
這才剛換衣裳多久啊就什麼事兒都交給她?
錢沒拿到半分被使喚得像個會飛的牛馬,這皇帝讓她來當算了。
什麼都不做還占著個位置,這不占著茅坑不拉屎嗎?
還是個鑲金的茅坑。
沈元聲道:“我已向聖上請求了,讓你陪我過完元宵再去。”
楚默眼睛一亮:“當真?”
“我何時騙過你?”
說罷,楚默才想起正事把提燈放到沈元聲眼前。
微弱的火焰頑強地顫動,沈元聲捧著珍寶一樣地接過燈籠,“亮了?”
“嗯,昨夜沁之點亮的,用普通的燭火。”
沈元聲取下提燈外頭的罩子,道:“現在試試?”
“我正有此意。”
惟恐被火給吹熄了,沈元聲去找燭火時楚默將小燈芯圍得密不透風。
見沈元聲來,楚默方才小心翼翼地收回保護罩。
沈元聲骨節分明的手托著燭火,突然頓在半空,眼波流轉地望向楚默:“楚默,你為何要拿到這兒和我一起試?”
楚默道:“若是出了什麼事兒有你在這兒我也放心些。”
“原來你很放心我啊~”沈元聲一個尾音轉了十八圈,夾雜著蹦蹦跳跳的笑意。
“你少不正經。我的身份除了你也就清詩知道,我又不能進宮,拿著一盞燈籠叫柳絮姐點不是引人注意,你是無奈之選。”
“是嗎?”沈元聲半信半疑,火焰總算碰到了永不燃儘的燈芯。
楚默聚精會神地盯著它,心如擂鼓。
亮、亮、亮!
不亮!
眼中那點兒被燭火拉著的光一下縮回去。
“怎麼你點不燃?”
沈元聲吹滅蠟燭,回道:“是不是隻有凡人才能點燃?”
楚默搖搖頭,“不知。改日讓柳絮姐再試試。”
沈元聲又問:“點燃這燈芯後你可有什麼感覺?”
“好像也沒有。”楚默低頭沉思回道。
“真沒有?”
“沒……”楚默抬頭,嘴唇和沈元聲的氣息碰了個正著。
她眼神絞緊,覺得沈元聲身上的桂花香好似又濃了些,叫人聞之欲醉。
和沈元聲對視時驀地想起沈元聲適才的話——
陪他過完元宵再去。
“誰要和你過元宵!”楚默脫口而出。
沈元聲哭笑不得,想去探探楚默額上的溫度,被楚默一把拍開。
他眼睛半虛散開來,問道:“楚默,你剛才在想什麼?”
“反正不是在想你!”楚默鼻子一聳。
該死,她在說什麼?
突然憶起了柳絮和許沁之對她說的話:她喜歡沈元聲?沈元聲喜歡她?
楚默臉“蹭”地變色,她拍拍自己:清醒啊!
她是鬼差,不能戀愛!
“你急什麼?我也沒說你在想我。”沈元聲越說越來勁。
楚默倉促道:“我走了~”
“誒!”沈元聲叫住她。
楚默腿拔得飛快,狗都攆不上。
沈元聲在原地彷徨:他還想好好和她研究那盞燈來著!
罷了,等到元宵再說吧……
楚默為著那個元宵節要舉辦的花燈會啊費了不少心思。
寫下了燈謎廢紙得排到暹羅。
燈謎一:奇變偶不變(寫下一聯)
否決。
原因:太老土。這都是多久之前的穿越小說相見暗號,不行不行。
燈謎二:你站在此處等我(打一水果)
否決。
原因:太文化。若是那人是個九漏魚還偏偏不愛聽語文課怎麼辦?
太複雜、太低端、太無趣……
諸如此類種種,楚默想到一個否決一個。
待到柳絮和許沁之前來幫忙從廢竹簍裡撿出廢紙時楚默都還神遊天外。
柳絮和許沁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聞言寫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啊!有了!”
柳絮和許沁之給嚇了一大跳。
楚默想到一個法子既能讓他們相認,又能檢驗他的純潔度。
燈謎如下:
1978,南海,圈(打一人名)
她興衝衝地在大半提燈裡都寫下這個問題,又慘雜了些彆的問題。
“聞言,你這些燈謎有人能答出來嗎?”
“怎麼會沒有呢?沈元聲就肯定知道啊~”
柳絮和許沁之麵麵相覷。
沈元聲,沈元聲,三句話兩句不離沈元聲,已經是無藥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