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1)

時間回到昨夜,沈元聲讓人把那醉鬼帶回刑部後便開心地與楚默一起喝酒了。

飯局結束他惦記著這茬,閃現回去後收到一個消息:人已經死了。

死在刑部大牢裡,沒一個人發覺。

“屍體呢?”

沈元聲的眸子在昏暗的大牢裡晦暗不明。

獄卒指著沈元聲左邊那條路,“第三個牢房就是。”

西牢房都是用來關些土匪流氓小混混,好幾個人擠在一間屋子裡,傳出泔水的腐臭。

第三間牢房內,五個人全死了。

沈元聲站在牢房外,眉頭壓在眼睛上,懨煩的模樣。

獄卒被他冰冷的氣場嚇得連忙下跪,“請沈侍郎降罪,沒看好犯人抓到凶手是屬下玩忽職守。”

沈元聲負手,輕聲道了句,“這兒沒你事了。”

獄卒垂頭抬眸瞧沈元聲的表情——

他寧願被打一頓板子也不想丟了飯碗啊!

“沈侍郎……”

沈元聲歎息:“此事與你無關。”

“是。”

獄卒怯怯退去,心有餘悸。以前的官員哪管這麼多,牢房裡死了他們親自叫人押會的犯人,不問三七二十一,受罰是免不了的。

如今新來的沈侍郎雖說平時待人嚴格,但卻是最通達人情的。

沈元聲明理,也不願拿架子壓人。

若此事是人力乾涉,一左一右房間的十來個人會沒一點兒反應?

他邁步走近,細細查驗了幾人的傷口,確定是鬼神之力乾涉。

更為可惡的是,人死後鬼魂會自動找向當地無常,而這五個人死後卻沒一個靈魂找到他或者楚默。

以鬼神之力亂殺活人,隨便羈押靈魂,這是有人想借著他不在地府變天啊。

沈元聲的眼神被夜色鍍上一層淩厲。

牢房裡死了人他這個做刑部侍郎的保不準會被牽連,沈元聲確定,地府的人已經和靜王勾結上了。

有人來收屍,獄卒問沈元聲怎麼辦。

“都是些為非作歹的壞種,安個罪名後拉到亂葬崗埋了。”

“是。”

沈元聲的手凝聚起一團月光般的氣,氣體擴散後逐漸籠罩整個夜空,他咬著牙,在力量到達極點時捏碎了氣團的來源。

還是不行。

他的力量並未恢複,不能直接以冥王之力揪出背後之人。

而且他現在不能回地府興師問罪……

一則不能讓自己力量未恢複的事傳出去,二則,地府上頭那幾個恐怕也有人起了異心。

楚默……

沈元聲想到了她,她才是讓這一切紛亂平息的源頭。

隻要她的怨氣消散了,忘川複流,那他的力量也就恢複了。

翌日散了朝會,他正巧碰到楚默入宮。

暗戳戳給楚默傳了一道-,楚默便知道此事必須要沈元聲的參與。

楚默化了黃泉符,若無其事地問黎清詩,“宮藏?以前從沒聽說過這號人。”

“宮禦史此前在撫州任知州,那些個舞弊的人被肅清後才升上來。宮禦史人還不錯,任知州時深得百姓愛戴,為官清廉正直。”

“謔~”楚默對他高看一眼,“他人年輕,怎麼聽你說起來他倒是有十幾年為官經曆似的。”

“宮禦史先祖是開國功臣,子孫後代享有蔭庇,十八就入仕得位了,如今左不過二十六七。”

“可婚娶了?”

“沒。”黎清詩笑她,“如何,看上宮禦史了?你這樣可有人要傷心了。”

“你說誰?沈元聲啊?”楚默不可置信地聳肩嗤氣,“他個沒心肝的人是不會動情的。”

鬼差都被剝舍了一半七情六欲,哪兒會輕易動情?

黎清詩便也不說,隻是默默替沈元聲惋惜。

聽楚默這語氣,她對沈元聲是沒半點意思。

一路穿過曄湖,走過兩個花園的石徑小路,見到了數不清的宮女太監,這才在一個宮角後看到了一座巍峨的宮殿。

黎清詩停住腳步,對楚默眼神示意,“待會兒見到太後可收起你平時那副不著調的模樣。”

“我如何不著調?”

“單看你平日裡和沈侍郎相處,那沒尊卑不講禮節的樣子若是換個大人早被怪罪幾百回了,也就沈侍郎不計較又……”

黎清詩說到這兒卡了一下,“唉,太後注重禮節,你再怎麼不樂意也得恭敬些,彎腰曲腿是要的。”

瞧著黎清詩喋喋不休的老媽子樣子楚默就忍不住想笑。

她嫌棄地昂頭揮手,“知道了,我心裡有數。”

黎清詩有意識地站在楚默身前,放慢動作,她做什麼楚默做什麼。一套下來,楚默雖不情願也總算沒出什麼差錯。

太後眺了一眼楚默,恰恰和楚默對上目光。

“好年輕的神婆。”太後道。

好年輕的太後,楚默腹誹。

她以為太後得是個白發蒼蒼的女人,現在看來也就三十來歲,還沒有自己媽媽大,喊聲“姐”都不為過。

“你是從小的練家子?”太後問道。

楚默道:“我……”

黎清詩用手肘碰了下她的腰,她才反應過來,拱手行禮,“回太後,民女父母都是湘西一帶的趕屍人,可謂是在鬼神之事中長大。後來鬨饑荒,民女的父母將民女托付給做神婆的嬸嬸,道法神術是打小就看的東西,說民女是練家子不為過。”

“好,好。”太後囑咐身邊人,“把紅嫁衣拿給楚姑娘看看。”

楚默卻道不用。

“聽聞太後娘娘是在花梨村遇狐仙,若是能讓民女去看看,發現事情的源頭,事情或許好辦的多。”

太後應了楚默的話,說即刻就能走。

“不知棠昭公主可在?”

“上回遇狐仙後她一直閉門不出,既然大師來了,那便替公主瞧一瞧吧。”

“誒。”

太後住光華殿,公主就住在離光華殿不遠的暉陽殿。

路上,掌事的宮女給楚默解釋了棠昭公主的情況。

“那日公主先遇狐仙又遇狐仙,由此受了驚,回來後便一直迷迷瞪瞪的,儘說些胡言亂語。”

門“吱呀”打開,掌事宮女給楚默讓出一條道,“大師,公主就躺在床上。”

床前被帷幕遮擋,掉下一串串珍珠做裝飾,裡頭的情況楚默實在不知。

“我能進去看看嗎?”

“行。”

“把門關上吧,冬日風鋒利得很,一刮就往人骨頭裡去,容易得風寒。”

“誒。”

房中就隻剩下楚默和棠昭公主。

楚默鞋底軟,在屋子裡走起來都沒聲音的。

她沒立即去看棠昭公主,而是看了看後窗的花盆、公主的妝篋還有裝廢棄物什的竹簍。

轉悠得舒服了楚默才坐在公主床邊喚了一聲。

床榻上臉色蒼白的病美人緩緩睜開眼睛,喃喃道:“誰,誰……”

“尚食局的女官,來給公主送藥膳。”

“滾開,滾開,啊啊啊啊!”

“彆殺我,彆殺我!”

好好的美人突然發狂,手腳並用拚命呼號。

“公主!”

門唰拉打開,烏泱泱進來一堆侍衛和宮女。

楚默點了她的啞穴,道:“沒事,公主方才做噩夢了。”

“勞掌事的姑姑出去把門帶上,莫讓公主得了風寒。”

楚默和眼珠子蹦出來的公主對視,道:“我給公主解了穴,公主可要安靜些。”

棠昭點點頭。

“你不是尚食局的女官。”棠昭道。

“公主這不聰明著嘛~”楚默半牽著笑,勾眼看她。

棠昭小臉一紅,側過頭去,“你什麼意思?”

“公主沒病為什麼要裝瘋?”

“你怎麼就斷定我沒瘋?”

楚默俏皮滑臉,手捧下巴,“因為,我是神婆~”

一進屋楚默就看到她沒擺放好的鞋子,應該是聽到屋外動靜急匆匆上床來不及收。

往前走,她那妝篋裡鉛粉盒放在最外頭,用得快要見底了,而其她的胭脂沒怎麼動過,恐怕是把臉變白不得不用那麼多鉛粉。

後窗風一吹,給楚默的鼻子送來一股藥味,果不其然,那花盆裡的泥土成了棠昭公主的藥罐子。

棠昭在宮中步步受限,沒見過楚默這樣生動有人氣的人。

她興致來了,問:“你是來醫我的?”

楚默道:“不算,我是來醫太後娘娘的,她覺得有狐仙才真是幻想過頭了。來看你隻是順道。”

“不過公主你為什麼要裝瘋?”

“那我告訴你你彆告訴彆人?”

楚默哼笑,覺得這小孩的純潔有種沒被騙過的美,回道:“我答應了你就信啊?”

棠昭圓嘟嘟的眼睛睜大,櫻桃小嘴翹起,“唔……你會出爾反爾嗎?”

“我,真不一定不會。”楚默覺著這女孩真可愛,說話的聲音都不禁軟了兩分,“那我也拜托你一件事,我們有事相互牽製著就不怕有人大嘴巴了。”

“好。”

棠昭公主眨巴眨巴眼睛,“我、我不想成親。”

“嗯?”

“我才十五歲,才不要每天晚上被一塊軟肥肉壓在身下。”

楚默捏捏她的臉,沾了一手鉛粉下來,隱隱透出棠昭海棠似粉撲撲的小臉蛋。

“你皇帝哥哥和太後母親怎麼會給你找軟肥肉?”

那怎麼著都得給找個儀表堂堂,有八塊腹肌的探花郎吧?

棠昭搖頭,“嗯~我上次還聽他們說那個什麼將軍好,胡子拉茬的,一身武夫的汗臭味,不喜歡。”

“上次祭祀你知道吧,母後就是想讓我嫁給那人才祭祀的。說若是上天覺得合適,那必定祭祀順利,來年風調雨順。”

公主的小嘴叭叭輸出,給楚默樂得不行。

顴骨都給笑得頂起來了,公主才問:“你要對我說的事是什麼?”

楚默收起笑,道:“我向你母後請求再去花梨村看一次,你能不能想法子讓你母後帶幾個大臣隨行,最好把沈侍郎帶上。”

“沈侍郎啊,沈侍郎……啊,好,好。”

楚默脖子一縮——

公主這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