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穀美玲母子平安。

後來蘇心悅得知,原本穀美玲預產期在半個月後,沒想到在家腳一滑摔了一跤,差點釀成危險。

蘇心悅帶了給小寶寶買的幾套嬰兒裝,梅紅芸則單獨送去了高檔營養品麥乳精,由奶粉和糖等調製的速成品,一衝泡滿屋飄香。

穀美玲感動不已,她老公回來那天,也特地登門道謝。

因為離得近,穀美玲老公需要下礦不在家的時候,她和梅紅芸就輪番夜裡陪著穀美玲,她早產,身子畢竟虛弱,也好幫她照顧崽崽。

“你們給他起個名字吧!”

穀美玲誠懇道,“我那口子也說,請你們幫著起名,還有廠長。要不是你們,我那天可能……”

梅紅芸連連擺手:“我學曆不高,起不出什麼好名字。”

蘇心悅自覺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思來想去,雖然不情願找廠長,可也沒辦法:“那就廠長吧,改天我見他跟他說聲。”

於是這天下班,蘇心悅破天荒去了老區商渡辦公樓。

她的自行車停在樓下的時候,有工人陸續經過,向她打招呼:“呦,小蘇來了,廠長在上頭等你呢,今後多來啊!”

蘇心悅知道這是調侃。

她踩著高跟鞋噔噔噔上樓,背後有人看著她不由稱歎。

“好像自從上次跳舞以後,廠長太太就變了個樣子,天天花裙子不帶重複的。”

“以前怎麼沒發現,小蘇這麼漂亮啊!”

“一直漂亮的,但現在更驚豔了,廠長真是好福氣。”

“什麼福氣,廠長根本不領情,他倆之間肯定有貓膩。”

“你懂什麼,上回穀美玲生孩子,就是蘇姐打電話給廠長幫的忙,廠長對家裡的事可上心了,隻是事情多,最近涉及調崗的事,有老工人不滿意,在礦上鬨事呢,他哪裡能分得了心?”

“真不容易,才新婚就聚少離多的。”

蘇心悅站在商渡辦公室前,“咚咚咚”敲門。

“進來。”

蘇心悅打開門,商渡辦公室窗戶開著,一陣穿堂風吹來,蘇心悅裙擺揚起,簡直明豔照人。

商渡愣了一瞬,隨即低頭批文件:“什麼事?”

“隻是有點小事……”

話音未落,商渡接到電話,眉頭擰起:“在哪裡?”

聽筒那頭嘰裡呱啦一陣,商渡臉色更難看了,蘇心悅聽得一頭霧水,隻覺得大概有什麼棘手的事要他處理。

“跟我來。”

商渡從椅背順手抄起中山裝外套,邊走邊穿上。

“我?”蘇心悅震驚。

“我要去礦上一趟,你不是有話跟我說?路上說吧。”

蘇心悅隻好跟上,商渡坐上老普桑轎車的駕駛座。

蘇心悅本來想坐在後排,可突然想到,夫妻兩人分坐前後,被人看見了又是夫妻不和的佐證了,於是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看來應該是新礦,新開設的礦廠距離家屬區有規定距離,開車怎麼也得半小時。

商渡目不斜視,半晌見蘇心悅沒動靜,突然開口:“怎麼,你不是要說什麼?”

“起名字。”

“什麼?”

“穀美玲和她老公說了,你有文化,又是他家恩人,想請你給孩子起個大名。”

商渡沉默片刻:“那天是什麼日子?”

“中秋剛過。”

“仲秋,仲生,或者仲國,他們選吧,不喜歡的我話我再想。”

蘇心悅看著商渡麵色微沉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惦記著廠區的事,太忙了讓想名字的確倉促,不過還是有了幾個備選,回去先問問穀美玲他們滿不滿意。

這個話題結束後,蘇心悅就沒話可說了。

為了緩解尷尬,她目光看向窗外,一路上都歪著頭,下車的時候脖子都快扭斷了。

商渡下車後,說了句:“你留在這裡。”

蘇心悅還以為不想讓自己參與他的事,結果看了一會兒,商渡走過去的瞬間,一堆拿著鐵鏟鐵具的工人們靠近,將他圍攏起來,還有人罵罵咧咧,她就知道了。

事情不好解決,大概是工人們不滿廠裡的規定,要討個說法,她前往是有危險的。

上次開礦工大會的時候,蘇心悅參加了,她知道可能的原因。

事關調崗……

業務重心轉移,調換崗位是必須的,但有的工人並不想離開原有崗位,就會滋生矛盾。

蘇心悅等了大約半小時,工人們讓出了一條道。

商渡從中走了出來,離開的時候,工人們的態度似乎有所改變,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麼,這麼快就平息了矛盾。

商渡上車,蘇心悅忍不住問了句:“處理好了?”

“指令沒有傳達到位,中間環節產生了誤解,解釋開就好了,更何況,調崗是有補償的,不會平白無故讓他們離開現在的礦。”

蘇心悅長呼一口氣。

那就好,她知道不少類似新聞,有的人對領導不滿,會把怒火發泄到家屬身上。

車輛啟動,商渡問:“你回家?”

“我去糧油店買點東西,把我放那兒就行。”

“好。”

商渡目不斜視,車裡又悶又熱,蘇心悅不知為何突然想到書中結局,不行,隻有無休止地作才能離婚,不然會被一潭死水的婚姻逼到原主後來的慘烈地步吧?

她突然轉了話題:“糧油店晚點再去,我先去舞廳,你送我過去!”

商渡:“好。”

蘇心悅疑惑,他竟然沒有生氣?

就算他對自己毫無感情,可是,外麵風言風語的,他就不怕?

很快,商渡將車停在舞廳門前。

蘇心悅本身就穿著一條紅色長裙,一下車姿態明媚,拎著包就進了舞廳,商渡本該離開,可他肢體卻像是被什麼牽絆住了,微微偏頭,坐在車裡遠遠看了一會兒。

突然,他對舞廳內的情況充滿了好奇。

下車走到舞廳門口,倚靠在柱子上,看見蘇心悅明眸善睞,拎起裙擺,伸手邀請一個男人跳華爾茲,那種光芒四射,是在他身邊不曾看到的。

是這場婚姻束縛了她吧……

“廠長,你怎麼在這兒?”

商渡回身,淡淡道:“來看太太跳舞,怎麼樣,在這兒找到心儀對象了嗎?”

同事說到這個就有點羞澀,臉蛋紅撲撲的,抬手搔了搔頭:“有看上的,可是人家女方還沒表示。”

“你得主動些。”

“廠長果然是有經驗的,嘿嘿。”

商渡不置可否,拍了下同事的肩:“去吧。”

轉身離開,上了車,商渡不再去看蘇心悅,徑直踩下油門,向老區辦公樓方向駛去。

這天蘇心悅跳了兩支華爾茲,就坐在了一邊,舞廳會提供水果,其實也是給大家一個坐下來放鬆聊天的機會,方便進一步接觸。

有個女同事坐到跟前,給蘇心悅遞上一塊切好的蘋果,小心翼翼問道。

“你是廠長太太嗎?”

“謝謝!我是。”蘇心悅接過蘋果,放在嘴巴裡嚼啊嚼,看見對方雙眼一亮,似乎憋了很多話想說。

“我想請教一下,怎麼才能談到廠長這樣優秀的對象?”

“你有心儀對象了?”

蘇心悅敏銳察覺到,她應該有喜歡的人,來這兒是詢問經驗來了。

女同事低下頭,臉蛋緋紅:“他很……優秀,我總覺得配不上。”

“是在咱們廠嗎,我可以幫你牽牽線,說不定他對你態度也不錯呢。”

“真的嗎?”

“當然。”

“他是剛被挖到咱們廠的,獲得過市裡紅星技術人才大獎,廠長很看好他呢,說是個人才,要好好培養。還有,廠長想幫他在廠裡解決終身大事,這樣就能把他留下來了,他叫……鄧家洋。但他這麼優秀,排著隊相親的人應該很多吧?”

“巧了,我還真認識。”

蘇心悅頭次來舞廳跳舞,舞伴就是鄧家洋,隻是後來遇到過幾次,他似乎都躲著自己走,不是她的錯覺吧?

“放心,明天就讓你們見一麵。”

“太好了!”

第二天,梅紅芸特意陪著蘇心悅一起,去科研所提及這件事,因為廠長也希望為他相親,這事所長自然也拍手叫好。

“既然有女孩子喜歡他,那再好不過了,希望這次能成。”

“這次?”

“咳,實不相瞞,進廠以後給他找了不少相親對象,都沒能繼續下去,我們也挺頭疼,不知道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梅紅芸拉住蘇心悅:“放心,我倆試試。”

鄧家洋在領導安排下,來到生活區15號的二樓,這地方是廠子裡招待貴客的地方,算是廠裡開的高端食堂,能喝茶吃點心,還有什麼洋咖啡可以喝。

蘇心悅早早到了,坐在旁邊位置上,剛好擋板擋住了視線,鄧家洋看不見自己。

梅紅芸一來,也坐了下來,用報紙擋住臉。

那女同事準點到達,長發披肩,穿了一條粉紅色長裙,看起來飄逸動人,蘇心悅都看得眼直了。

“這次應該能成,這妹妹長得多漂亮!”

梅紅芸點點頭,也是同樣的想法。

誰知一場相親下來,兩人話沒聽見幾句,他們聲音實在太小了,但最後,卻是女孩拂袖而去,很生氣地跺了下腳。

鄧家洋坐在原地,動也沒動一下,身前擺著的點心沒吃,眉目間像有心事。

“怎麼回事?咱們去問問,把人家女孩氣走太過分了,彆是有什麼問題吧?”

梅紅芸話音剛落,拉著蘇心悅從擋板前站了起來。

“你這人怎麼回事,好心給你介紹對象,怎麼一點不當回事?”

蘇心悅冷不防站在鄧家洋麵前,他目光閃躲一瞬,低下了頭。

“你跟人家說了什麼?”梅紅芸問。

鄧家洋沉默片刻,說:“我說我心裡有人了。”

“這麼直接?你這個人,知不知道這是在相親呀,所長不是告訴你了嗎?”

“正是因為相親,才不能騙人。”

“算了,我來跟你嘮嘮,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彆讓我們瞎猜了,好讓我們心裡有個數。”

蘇心悅心裡不知怎的有點慌,被梅紅芸拉坐在鄧家洋對麵的軟沙發上。

鄧家洋看了看四周。

這地方來的人少,十幾桌隻有他們這一桌有人,既然他想推了後麵可能陸續而來的相親,就不如把話說清楚。

“是你幫我找的相親對象?”

鄧家洋陡然抬頭,看向蘇心悅,似乎是跳過梅紅芸在問她。

“我?也、也不算是吧,人家女孩子喜歡你,想讓我給介紹一下。”

“如果你沒結婚的話……”

鄧家洋頓了一下,直勾勾看向蘇心悅,“我隻是假設,如果是這種情況下,那麼我喜歡的類型,是你這樣的。”

梅紅芸瞳孔震驚。

她發現自己再次路過這樣的尷尬現場,這會兒她才後知後覺,鄧家洋所說的心裡有人了,不會是蘇心悅吧?

蘇心悅嚇得手裡的茶都端不住了。

不是,她還要離婚分家產呢,這會子過錯方可不能到她頭上。

“你這麼說,我今後再也不敢去舞廳了。”

“不,你說得對,舞蹈就是舞蹈,舞蹈家跳舞,也不是為了找對象。你那天沒錯,錯的是我,不應該對一個沒可能的人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