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她而行(1 / 1)

獅山鎮的變故太過突然,供奉千年的棠息古樹倏忽倒下,瞬間腐敗。

包括境內所有的落茵果和棠息花,以及來此必經之路上寫著“禁止”的木牌,全都在半刻鐘內化作一團黑水,浸入土地,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慕時走出獅山鎮時,將這番異變收入眼底。但並未多想,回過神來,急著追趕前麵快步與她拉開距離的人。

“師兄!”

她拎著裙子小跑,踩上路邊一塊岩石借力,直接跳上他的背,緊緊摟住他脖頸,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他身上。

“你……”聞人鶴氣惱,“你給我下來!”

慕時貼在他耳邊,“不許告訴彆人我的姓氏,這是秘密。”

“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大小姐?”

她莞爾,“大小姐怎麼會求人呢,大小姐隻有命令,你要聽從命令嗎?”

“滾!”聞人鶴硬掰她的胳膊,“你趕緊給我下來!”

“我不!”慕時蠻橫道,“除非你答應幫我保守秘密。”

她挨得那麼緊,聞人鶴完全能感知到她身體的溫度和……弧度。

頭腦混亂,他的語氣隨之暴躁,“你除了會耍無賴,還能不能有點彆的招?”

“那你告訴我什麼招對你有用。”慕時誠懇道,“我可以學。”

聞人鶴頓住,許多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

他掐了下虎口,趕緊將邪念驅之腦後。

“你……就你這副嬌縱張揚,囂張跋扈的大小姐做派,還用得著我來說你是誰?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自己猜到!”

慕時笑容狡黠,“你是在說大師兄和三師姐沒腦子嗎?”

聞人鶴:“……”

“除了特殊情況,我人前已經很低調了。”她理直氣壯,“再說了,彆人發現是一回事,你告密是另一回事,你身為我的親師兄,不可以辜負我的信任。”

“我辜負了又怎樣?”

“那我就……”她語調高揚,又落下,“我就……”

沉思良久委屈道:“我就隻能離家出走,你很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我了。”

聞人鶴冷哼一聲,“求之不得。”

“你再說一遍?”慕時忿而動手,揪上他的臉。

“你再給我胡鬨一下試試?”

慕時聞言愈發放肆,懟著他的臉搓圓捏扁,還叫囂,“怎樣?”

“越、慕、時!”

被叫大名,通常就是要挨揍了,慕時心想。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被一個過肩摔扔在地上。聞人鶴溫熱的掌心將她的臉摁在灰撲撲的地麵,她臉頰上的肉因此被擠壓變形。他單膝跪壓在她背上,讓她毫無翻身的可能。

“還玩嗎?”

他用來摁她臉的手騰出了大拇指和食指,捏著她的肉。

慕時眉目幽怨,嘴裡嘀咕。

她聲音太小,聞人鶴不得不彎腰去仔細聽。

在他垂首的瞬間,慕時眼疾手快,揪上他發間那根她親手編的小辮子。

她說的話是——“有本事你打死我!”

聞人鶴:“……”

膽大包天就算了,脾氣還犟得跟頭牛似的,哪個姑娘家有她這麼橫的!

“鬆手!”

“你先鬆!”

誰也不肯讓,兩人相互咬牙切齒地僵持著。

“咳。”

直到一聲小心翼翼的咳嗽聲出現。

兩人同時看去,不知何時找來的褚今今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尷尬無所遁形,聞人鶴迅速讓步,不僅鬆開了慕時,還順手環她腰,將她撈了起來,施了個清潔術。

慕時還攥著他的辮子,以至於他不能完全直起腰。

“還不鬆?”

慕時壞心眼地狠狠一扯,連帶著他的腦袋往下砸。

陡然鬆掉,在他抬頭前換上了人畜無害的無辜臉。

聞人鶴難掩震驚,瞪她的同時咬字道:“越……”

慕時一僵,心虛的眼神瞥過不明所以看熱鬨的褚今今。

敢威脅她?那就……

“我錯了。”在他聽得見的前提下,她低著頭,迅速又含糊地能屈能伸道。

還將自己的側麻花辮子遞他手裡,“你還回來就是了。”

“越來越幼稚!”

聞人鶴甩開她的麻花辮,沒好氣道。

慕時:“……”

他就成熟穩重了?剛剛誰摁著她的臉死不撒手的?

褚今今看得膛目結舌,雖然師兄臉上的表情並不豐富,但他認識師兄那麼久,還是頭一次從他身上感受到情緒所在。

不過好像是氣的。

“師兄,師……嫂?”

霎時寂靜。

慕時不可置信地望了過來,而聞人鶴恢複了一貫的無波無瀾。

褚今今後撤半步,抿起了嘴。

聞人鶴彆過臉,冷淡道:“她是師父新收的弟子,你的師妹。”

“五師兄。”慕時乖巧地行了一禮,和剛剛判若兩人。

“對……對不起。”褚今今結結巴巴,“我就是……就是頭一回見師兄和人如此親近,所以、所以誤會了。”

慕時愕然,“親近?你管他把我摁地上叫親近?”

她悶哼一聲,“那我可就是師兄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了,畢竟他做夢都想揍我。”

聞人鶴:“……”

她怎麼還記得。

褚今今忍俊不禁,“師妹確實是特彆一些,三師姐和四師姐可不敢這麼對師兄。”

“她倆不及這家夥半分煩人。”聞人鶴冷哼。

慕時:“……”

大人不記小人過。

她從荷包裡摸出丹藥遞給五師兄,“給,補氣丹。”

褚今今欣然接過,不假思索地塞進嘴裡。

慕時滿臉欣慰,好久沒見到如此配合的人了。

“瞧瞧!”她忽然揚聲,“這才對嘛,不像某些人一大把年紀,還跟小孩一樣固執,吃口藥跟要命一樣。”

聞人鶴:“……”

他冷著臉朝她走了兩步,她如驚弓之鳥一樣往褚今今身後躲。

然而表情不屈,還瞪他。

“過來。”聞人鶴食指朝下指著身邊,“越……”

“好好好!”

慕時連忙湊上前,抱緊他的胳膊,“師兄叫我,我就一步都不離開師兄,好嗎?”

聞人鶴:“……”

他要是沒記錯,半個時辰前,她還驚魂未定地快要哭了。

而現在,賣乖投誠,花言巧語,跟之前一樣沒心沒肺,還……當他沒知覺嗎?

在袖袍底下偷偷掐他,他能不知道?

褚今今目露震撼,才兩個月不見,師門就發生了這麼大變故嗎?

師父這哪裡是收了個弟子,明明是收了個……師兄的克星。

“你當她有病。”聞人鶴被他盯得有些窘迫,想要抽回胳膊,但被她箍得嚴絲合縫。

他壓低聲音,“男女有彆,你這樣沒覺得不妥嗎?”

慕時仰麵微怔,可是……她就是喜歡靠近他呀。喜歡瞧他好看的臉,喜歡在他身邊籠罩而來的安全感。

可男女有彆……這可怎麼辦。

她良久未言,就在聞人鶴以為她有所反思的時候,她忽然踮起腳,在他耳畔滿含笑意地低語。

“我願意對師兄負責。”

聞人鶴愣住。

她的狡黠和戲謔從他眼前一閃而過。

他麵無表情,視線從她身上挪開,呼吸放輕。

“胡言亂語。”

*

因為各自受了點不同程度的傷,所以決定就地休息一日再上路。

圍坐在小河邊,褚今今一邊烤魚一邊講述他這次出門的經過。

“我是在獅山鎮外尋到紫蜘蛛精蹤跡的,正麵對上,我勉強也能占上風。她一直逃竄,我追了有三天,她見甩不掉我,就逃回了獅山鎮。”

“我自然是緊跟其後,誰知那一線天到處是陷阱,也是我大意,沒走幾步,就被蛛網纏上。那紫蜘蛛精本是要殺了我以絕後患,但那時恰巧小蜘蛛精在物色自己的第一個奴隸,就看上了我。”

“接著我就被扔進一個黑池子裡整日泡著,過了一個月,我便開始身不由心,無法違背小蜘蛛精的命令。日子越長,我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他垂頭喪氣,“抱歉師兄,讓你們擔心了。”

“無事便好。”聞人鶴淡淡道。

褚今今打量著他,“我出來時師兄正把自己關起來,現在不僅能下山,氣色……”

氣色倒也沒變,依舊是沒有血色的臉。

“還另修劍道,可是身體大好了?”

聞人鶴未語,看向旁邊盯著烤魚出神的人。

“泡著!”慕時些許興奮,“我怎麼沒想到,既然你不吃不喝,那我們泡藥浴吧!”

褚今今眼皮跳了跳,“你、們、一起?”

慕時:“……”

五師兄這腦子真好使。

“你成天都在想什麼?”聞人鶴冷不丁問。

突然被拷問的褚今今紅了臉,目光躲閃,不敢說話。

死寂半晌,他覺得太尷尬,匆忙轉移話題,“師妹,來,嘗嘗我烤的魚。”

“多謝五師兄。”

“明日我們便回無稷山嗎?”褚今今問道。

聞人鶴輕輕點了點頭。

慕時一愣,剛到嘴邊的烤魚又放下,“你不是說,要陪我去臨疆的嗎?”

“你如今因禍得福恢複了靈力,何必還要受那個罪。”

“那怎麼能一樣!”她不滿地反駁,“我雖然靈力恢複,但體質還弱,難以修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為了淬體才要去臨疆的。”

聞人鶴眉頭輕蹙,“蠱蟲凶險,你又不是蠱師,怎麼可以隨便亂來。你想修行,再找彆的辦法就是了。”

“那你倒是說說,還能有什麼辦法?”

聞人鶴手中握著樹枝,撥動著火堆,沒有回答。

“你這是反悔,不陪我去了?”慕時頓時沒了吃魚的興致。

聞人鶴冷淡道:“明日先回無稷山。”

褚今今欲言又止,這氛圍下實在不敢輕易開口。

“出爾反爾。”慕時咬著牙咒罵。

她扭頭,“五師兄,你願意陪我去趟臨疆嗎?”

“師妹需要的話,我當然沒……”

“哢嚓。”

褚今今話沒說完,就見師兄乾脆地折斷了手中樹枝。

他不自覺摸上自己的脖頸,“我……看那邊有野果子,我去給師妹你摘幾個。”

他一拍大腿利落起身,跟有人追似的跑了。

慕時見狀也站了起來,卻走不動路。低頭一看,純白流光纏繞著她的腳踝。

她愈發氣惱,“你乾什麼?”

“去哪?”

“你管的著嗎?”她語氣惡劣。

聞人鶴默默將她纏得更緊,“我跟你說過了,無論是去臨疆還是用蠱蟲,都凶險萬分,我這是為……”

“為我好?”慕時氣衝衝打斷他,“你又不是我,如何肯定這就是為我好。我讓你吃藥,難道不是為你好嗎?你不願意的時候,我難道有這樣強迫你嗎?”

“你沒有嗎?”

慕時:“……”

應該……沒有吧。

聞人鶴垂眸,“會有彆的辦法的。”

不過是敷衍她的托詞,慕時忿忿,腳下掙紮,“你鬆開!”

他冷哼,“剛剛是你自己說,一步都不離開我的。”

“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以後是以後,你又不是時時刻刻都像個人。”

慕時言之鑿鑿,“你趕緊鬆開我,我又不是要一個人偷跑。我隻是不想和你這種沒有信用的人單獨待著一起,我要去找五師兄!”

聞人鶴心中沉悶,掐斷術法,一聲不吭。

慕時朝褚今今走的方向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好似對身後之人萬分嫌惡。

她一走,聞人鶴手心聚攏靈力,發泄般砸向小河流,驚起擎天一柱般的水花。

慕時一陣快跑,還沒見到五師兄人影,就被小河流裡炸起的巨大水浪淋了個落湯雞。

“哪個混……”

她還沒罵完,罪魁禍首就從小河流裡鑽出來,一條身形碩大的長蛇,通體白鱗,如月光般皎潔。

龐然大物遮住她的視線,下一刻,白蛇在她腳下匍匐,委屈地蹭著她的身體。

“月芽兒?”

白蛇頭戴翡翠流蘇冠,冠裡頂了個包袱。

它睜大的眼睛一眨一眨,慕時這才發現它鼻青臉腫,眼眶紅紅的。

“不哭不哭。”慕時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它的腦袋,撫愈它的傷痕。

月芽兒是她的靈寵,一條除了漂亮和跑得快外一無是處的小白蛇。

她離開越家時不方便將它帶走,一則它目標太大,容易被人認出,二則……它被她養得太嬌貴,比她更吃不了苦。

慕時左右瞧了一眼,帶它到隱蔽處,再現綠瞳,查看它的記憶。

原來是覺得她離開後的日子太無聊,主動來尋她。

靈寵和主人之間有血契,它能憑感應找來。但它也是頭一回自己出門,一路上不知遇到多少想剝它蛇皮去做衣裳的家夥。

它這一路堪比逃亡,幸好從前跟她在一起,因為爹娘舍不得教訓她,便指蛇罵人。以至於每回爹娘一變臉,它就溜得飛快。

次數多了,就練成了本事。

它下定決心要出來找她,爹娘也沒有阻攔,還準備了給她的包袱讓它帶過來。

慕時將其從翡翠流蘇冠裡取下,打開一瞧,是母親親手給她做的糕點,還有父親煉製的一些丹藥。

月芽兒與她相伴多年,最懂她的心思,臨行前還去了趟禁地。

在它的記憶裡,“哥哥”一如往昔,在荼靈樹下孤寂而落寞。

“不要回來。”他如此說。

“哥哥”說這句話不奇怪,可是在月芽兒的記憶裡,不知道她有“天眼”的父親和母親一邊給它裝點包袱時,一邊在交談。

父親將瓶瓶罐罐一一清點,母親在旁歎氣道:“如今形勢越來越緊迫,能給她帶上的東西就全給她帶上,她在外麵玩得開心了,自然就不會想著回來。”

“我知道。”父親摸了摸月芽兒的頭,“你可要靠譜些,保護好你的主人,你和她,都不要再回來了。”

慕時眉頭緊鎖,心中生出巨大的疑團。

月芽兒無聊時便在越家到處爬,竟還去了越慕紜的房間。

越慕紜打翻了無數杯盞,怒形於色。

身邊的侍女連連安慰,“小姐您彆氣著自己,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等太爺出關那日,有他們好看!”

慕時困頓不已,太爺竟然還沒出關,難道是天眼出了問題?

她在月芽兒的記憶裡遍尋蛛絲馬跡,發現越家的人各個忙忙碌碌,不再像從前那般有閒情雅致,就連園子都沒從前規整,顯得有些雜亂潦草。

“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月芽兒張著無辜的大眼睛,傻乎乎地搖了搖頭。

一條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曬太陽的小蛇能知道什麼。

慕時的眼眸逐漸變回黑色,從它記憶裡看到的最後一幕是,父親負手背對著母親,歎了一聲。

“風雨欲來啊。”

她思緒良多,卻被一聲無理的叫喊打斷。

“就是她!”

慕時循聲看去,一群小妖奔她而來。

“我當時在屋頂上,親眼看見她摸了妖主大人一下,妖主大人就死了!就是她殺了妖主大人!”說話的是隻藤妖,滿眼憤恨地指著她。

其餘小妖有的哭泣,有的憤怒,有的一邊哭一邊怒。

“我們要為妖主大人報仇!”

“對!報仇!”

來者不善,慕時後撤了半步,月芽兒衝上前,對著他們嘶吼,吐出的口水把他們全澆濕。

雖然沒什麼殺傷力,但是很有震懾力,已經有小妖腳步遲疑。

“妖主大人對我們那麼好,就算是拚了這條性命,我們也為他報仇!”

“說得對!報仇!”

他們一擁而上,月芽兒一尾巴將他們掃開。

慕時站在它的頭頂,很是意外,“你居然還有這三腳貓功夫?”

月芽兒隻當她在誇自己,告訴她這是來的路上學的。

“因為外麵很危險,我隻有變強大,才能保護自己和主人。”

慕時怔然。

隻有強大才能保護自己和自己想保護的人,這道理連小蛇都懂了。

她看向自己的手,越家一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沒準爹娘的性命都牽扯其中。

她有著無數個必須強大的理由。

小妖們越挫越勇,前仆後繼。

慕時在月芽兒頭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被蛇尾掃得滾落在地。

這些便是獅山鎮的規矩裡,人族修士不得傷害的五十年修為以下小妖。他們想為棠息古樹報仇,也情有可原。

可她殺了棠息古樹,也有充分的理由。

這些小妖不足為懼,她正打算叫月芽兒走,忽然眼前一暗,蛛網遮天蔽日般降下。

慕時一躍,落地翻滾,堪堪躲避。

“蜘蛛姐姐!”

小妖們如同見到救世主般亢奮了起來。

一身紅衣的蜘蛛精雙眼猩紅,六肢張狂。

“跑!”慕時當機立斷。

月芽兒拱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瘋狂逃竄,瞬間無影無蹤。

這些日子純靠跑得快死裡逃生,自然是異常熟練。

等慕時反應過來,已經到了百裡外。

慕時:“……”

她不可置信,“這哪兒啊?”

耗儘力氣的月芽兒縮成一條小蛇,爬進了她的荷包裡。

離開了山,已近城鎮。慕時茫然地原地轉了個圈,看著不遠處“天炙城”的牌匾發了會兒呆。

既然師兄出爾反爾,她不是沒想過獨自啟程。但她的腳程比不過會禦劍的師兄,他有心攔她,她偷跑也是徒勞。

但有月芽兒在就不一樣了,瞬行十裡,一般人禦劍都追不上。

“天意啊。”慕時自言自語,孤身往天炙城走去。

小河流邊,聞人鶴隔老遠就看見褚今今捧著野果走回來。

一個人。

他瞬閃而至,把褚今今嚇了一跳。

“慕時呢?”

“啊?”褚今今一頭霧水,“師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聞人鶴心神瞬間繃緊,快步往樹林深處走去。

“怎麼了師兄?”褚今今不明所以。

“找人。”他撂下這一句,便消失蹤影。

不好的預感縈繞心頭,聞人鶴的焦躁前所未有。

方圓十裡,以她的腳程,這點時間跑不出去。可他就差把地皮掀了,還是不見她人影。

“我就離家出走,你這輩子都再沒機會見我了。”

“我才不要和你這種沒信用的人單獨相處!”

越找不到她,她的聲音就在耳邊越清晰。

聞人鶴懊惱,明知道她的脾氣,他凶她做什麼……

怎麼辦?

找不到她怎麼辦?

越是情緒動蕩,身體的毒便越活躍。所以他保持了很多年,讓自己的心境平靜如死水。

可此時此刻,恐慌感揮之不去,死水也會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死水變洪水,泛濫成災。

“哢嚓。”

聞人鶴折斷了自己的指骨,以疼痛強行讓自己清醒。

“師兄……”褚今今在側不知所措。

聞人鶴聲音沙啞,隻道:“繼續找。”

師兄走在前麵,褚今今看著他的背影出神。

因為這個身影再熟悉不過,孤寂、冷清,向死而行。

他在這一刻恍然大悟,師父新收的不是弟子,也不是師兄的克星。

是師兄的救星。

因為今日師兄的背影仍舊孤單落寞,卻不再向死而行。

是向她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