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聞人鶴在小院門口和元降簡單交待，目光不自覺被拎著裙子，小跑奔他而來的慕時吸引。
“師兄！”
她跑得太急，差點沒刹住撞他身上，胳膊像風車一樣在空中轉了兩圈，匆匆止步。
沒碰到，她鬆了口氣。
聞人鶴將她打量，“不是讓你打扮得樸素點嗎？”
慕時低頭看了自己一眼，茶白衣裙隨風輕揚，精致的海棠花刺繡綴於裙擺。
她又摸了摸頭發，隻是編個側麻花，纏著水藍發帶。
她愕然，“還不樸素嗎？”
“打扮得已經很簡單了，連發飾都沒帶。”元降輕笑，“隻是師妹長得太漂亮了，套麻袋都低調不了。”
慕時挑眉，很滿意他的話。
“彆自戀了。”聞人鶴冷不丁道，“走了。”
“哦。”慕時一邊瞪他背影，一邊跟上。
五師弟褚今今每次接任務出門前，都會給聞人鶴留一縷頭發，以備不時之需。
聞人鶴便是靠點燃這縷頭發，以尋蹤之術來找到他的位置。
禦劍抵達妖界邊境已是傍晚，兩人落地在一個獅山鎮的地方。路邊擺攤的妖族小販陸陸續續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看起來和人間並無區彆。
到了此地，尋蹤之術便失效。再繼續找，隻能跟人打聽。
聞人鶴拿著褚今今的畫像挨個詢問小販，慕時跟在後麵挨個做他們的生意，吃的玩的買了一大堆，小販們見狀對他們更是熱情。
慕時啃著一顆脆生生的青杏，覺得清甜，順手把另一顆喂到他嘴邊。
被他淡淡瞥了一眼。
“忘了。”
她收回手，無辜地將青杏送進自己嘴裡，老實得不得了。
回頭又對賣青杏的白兔精豪橫道：“我都要了！”
白兔精喜出望外，將籃子都送給了她。
聞人鶴順勢問道：“請問，你可有見過這個人？”
畫像上的褚今今梳著高馬尾，是個桃花眼的清秀少年。
白兔精睜大了紅紅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你們要找的，是人族修士吧。這會兒天黑了，你們可以在附近找找。咱們獅山鎮不允許人族修士在內過夜，要過路的都在這附近暫時歇腳。”
兩人環顧，的確有零零散散的修士打算將就在此過夜。
聞人鶴遠遠掃過獅山鎮全貌，“那你們這，可有一隻百年修為的蜘蛛精？”
“這倒是有。”白兔精熱情道，“一線天住著蜘蛛精三姐妹，她們大姐的修為可不止百年，可厲害了。”
慕時的目光跟隨挑著擔回鎮上的小販們，“你們獅山鎮除了人族修士不得留宿之外，可還有彆的規矩？”
白兔精也準備回家了，她指了指入獅山鎮的必經之路，“那都寫著呢。”
一塊顯眼的木牌豎在路邊，隻是被路過的小販們擋住了。
等人散去，天徹底黑了，那塊木牌還亮了起來，讓任何過路的人都忽視不了。
“第一，人族修士不得對五十年以下修為小妖動手。”
慕時小聲念叨，“第二，人族修士天黑之前必須離開。第三，人族修士不得采摘境內落茵果、棠息花。”
她輕觸木牌，妖力蕩開波紋。
“第四，人族修士過境不得禦劍，禁止踩踏無路之地。第五，人族修士過境，需供奉棠息古樹。”
慕時扭頭問：“若是違反，會怎樣？”
聞人鶴一隻手摁在她頭頂，“你老實點。”
“我就問問。”她嘟囔。
“敢這麼明目張膽列出來，說明裡頭絕對有鎮得住場的大妖。”
慕時搖頭晃腦，要將他的手甩開，“不準我碰你，你倒是挺順手啊！”
“大小姐今晚要露宿了。”聞人鶴垂眸，“高興嗎？”
“高興呀！”她一本正經，咬重字眼，“有師兄寸步不離，徹夜守護，我當然高興了。”
聞人鶴注視著她，往旁邊比了個“請”的手勢。
就近尋了棵大樹，慕時提著青杏籃往邊上一靠，還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他過來。
附近還有其他修士，三三兩兩，就地休息，都是明天要過獅山鎮的散修。
“既然人族修士必須在天黑前離開獅山鎮，那五師兄怎麼會在。”慕時一邊啃著青杏，一邊問。
聞人鶴背靠樹根盤坐，盯著她鼓鼓的腮幫子，“他肯定是遇到了麻煩，不能用常規想法去推測。”
“那我們明天從哪找？”
“他是追蜘蛛精來的，失蹤定然和她脫不了乾係，我們先去一線天，找那蜘蛛精。”
慕時鼓起嘴，瞄準，將青杏核吐老遠。
“幼稚。”聞人鶴輕嗤。
“略。”她回頭扮了個鬼臉，坐實他的評價。
風餐露宿，還涼風嗖嗖，地上硌得慌，慕時毫無睡意，東張西望。
右手邊是一對修士相互依偎，耳鬢廝磨。左手邊是三個修士聊得火熱，時不時發出大笑聲。
她無聊地朝閉眼打坐的人喊：“師兄。”
“彆吵。”
“哦。”
慕時歎氣，抱著樹根發呆。
忽地透明結界圈地而起，隔絕了彆人的聲音和視線。純白流光在地麵鋪開，像鋪上一層柔軟的褥子。
他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彆吵了。”
像是為了讓她消停而不得已浪費靈力做這些。
慕時：“……”
有這麼煩她嗎？她不就叫了他一聲。
*
清晨，將自己縮在黑袍底下的人開始蠕動，聞人鶴立刻挪開視線。
她睡著後很乖，蜷縮成一團後一動不動。就是連一根頭發絲都不肯露外麵，好像被子外全是危險。
慕時揉著眼睛緩慢探頭，“天亮了？”
“嗯。”
她慢騰騰爬起來，將他的外袍還給他。
“這獅山鎮古怪得很，有好些人走丟過。不如大家一道走吧，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今日要過境的修士們聚在一起，前前後後十來個人，有說有笑一同往前走。
一進獅山鎮，映入眼簾的便是茂密的樹林，棠息花和落茵果到處都是。
“這倆都是助長修為的好東西，稀罕得很。”
慕時小聲嘀咕，“這居然這麼多，都能直接吃出個扶搖境了。”
老鼠跌進油壺，其他修士亦和同伴竊竊私語，蠢蠢欲動。
“這麼多，少一兩個誰發現得了？”
“小點聲，藏起來。”
慕時回頭看，果不其然，已經有人偷偷摘果了。
她思索片刻，還是決定不要節外生枝。
聞人鶴走在前麵，她亦步亦趨地跟著。
一抬頭，便可以看見幾裡外的參天古樹，枝葉茂盛，遮天蔽日，散發著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路遇昨日賣青杏的白兔精，聞人鶴順便問了問一線天所在。
按照白兔精的指路，等過了棠息古樹，他二人就要和其他修士分道揚鑣。
“啊！”
身後傳出一聲驚恐的驚叫，眾人紛紛回頭，麵麵相覷。
“誰喊的？”
無人認領。
“誰那麼閒的嚇唬人啊！有病！”
有人咒罵過後，大家又繼續往前走。
“啊！”
“誰啊！”
又一聲尖叫劃破天際，惹得人心惶惶，但還是沒有人承認。
短暫的相互懷疑後，大家繼續上路，隻是走得越來越散。
忽然有一弱弱的女聲響起，霎時寂靜。
“你們沒發現……少了人嗎？”
十幾個人少了倆並不明顯，何況大家也並不熟悉。
“沒準是……剛剛岔路，他們自己走開了，沒打招呼而已，彆自己嚇自己了。”
“是啊，咱們趕緊走吧，免得天黑之前還出不去。”
“啊！”
眾人驚恐退後，剛剛提醒大家少了人的女修在一聲尖叫過後無影無蹤。
“你們……剛剛看見了嗎？”
“她怎麼不見的？”
無人回答，眾人加快腳步，不約而同地想要儘快離開。
“師兄。”慕時悄悄攥上他的袖子，“你剛剛有感覺到什麼東西靠近嗎？”
聞人鶴低頭瞥過她的小動作，誠然道：“沒有。”
“我也沒有。”她眉頭輕蹙，“剛剛那人好像偷摘了落茵果，如果是大妖出手，而我們都感受不到。豈不是證明，對方實力比我們強很多？”
“嗯。”
慕時疑惑抬頭，“打不過你還……”
“啊！”
忽有邪風起，卷起的沙礫迷人眼，大家互相抱團才勉強站穩身形。
有人跌進了路邊草地，頓時草苗瘋長，將其包裹，吞咽。
狂風過後，除了幾人的身影消失，一切如常。
“有鬼啊！快跑！”
眾人慌不擇路。
聞人鶴未動，被人撞到肩膀，早早鑽他懷裡的人謹慎探頭。
“呸呸。”慕時吐出被吹到嘴裡的頭發，“我們也趕緊走嗎？”
“你覺得這樣能走嗎？”
聞人鶴若無其事地抬起原本遮在她後腦勺的手，隻剩她緊緊環抱他的腰。
慕時的臉貼在他胸膛，睜大的眼睛眨了眨，心裡默默算著自己手臂的距離。
“你還會怕死？”
她緩緩仰麵，“師兄這不是廢話，天底下還有比小命更重要的東西嗎？能活著乾嘛要死。”
聞人鶴垂下眉睫，與她四目相對，“那你打算抱多久？”
“馬上就好。”
聞人鶴微怔，她的手指在他腰際遊走，不是撫摸，是……丈量。
“你到底在乾什麼！”他略微惱怒地將她推開。
慕時低頭量了量自己，邊往前走邊感歎，“嘖，不吃飯的腰就是細。”
聞人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