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煩,都到這個時間點兒了,也沒啥客人再來了,我全當起來活動活動。”
老板拉著小板車,與趙小芸一起從店裡出來。
附近店裡的老板都認識,可以幫忙看店,所以老板出來連店門都不用關。
趙小芸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感謝老板,隻能在心裡記下。
走到賣玻璃的那家店鋪後,趙小芸把自己買的幾塊玻璃拿出來,然後一路回到了公交車站。
老板把瓦片從小板車上搬下來:“妹子,我回啦。”
“老板,真是太謝謝你了。”
老板隨意擺了擺手,往回走回店裡。
趙小芸等著公交車過來,往這邊來的公交車比較少,她多等了一會兒才等到車來。
回去的路線與來時一樣,等從公交車上下來,已經是下午五六點了。
趙小芸背著瓦片玻璃,引來路人側目。
她也沒在意,吭哧吭哧悶頭往前走。
回到家時累得滿頭大汗、腰酸背疼,趙小芸把東西放地上,先拿出買來的新鎖,把舊鎖撬了,換上新的。
瓦片和玻璃她先放在了這邊的院子裡,這會兒天還沒黑,而且正是從地裡乾活兒回來的時間點,她擔心萬一被人看見,就自己一個人先穿過門回去。
回來後,趙小芸看著門旁邊的豆角架,長得很是茂盛,她進進出出時勉強能遮掩一下,不過並不保險。
趙小芸看著自家的菜園子,琢磨著紮一圈籬笆牆,紮高一些、密一些,彆人從外麵就看不見了。
穿過菜園子回前院,趙小芸突然聽見自家有吵鬨聲傳來,趕緊跑過去。
她跑到前院看見一院子的人,好不熱鬨。
除了自己爸媽和玲玲小宇,大伯、大伯母、大滿哥,三叔、三嬸兒,還有爺爺,都聚到她家了。
這讓趙小芸仿佛又看到了當初爸說不交公用、一群人跑來她家鬨的場景。
“這是在乾什麼?”趙小芸踏著大步子走出來,裙擺飛揚,走出了不容忽視的犀利氣勢。
王春花看著趙小芸漂亮的裙子露出嫉妒,語氣比之前更不好了:“翠芳,不是我說,你看你們天天吃肉,還給小芸買這麼好看的裙子,你們家這麼有錢,這麼會享受,也不缺一個工作崗位讓二哥去勞累吧?暫時把工作給大滿又怎麼了?”
這話說的忒無恥,趙小芸都給氣笑了:“三嬸兒,您說的可真對,你和三叔在地裡乾一年的活兒,賺那麼多工分糧食,你們又吃不完,也彆小氣,給我家分一半唄!”
“我家怎麼就吃不完了?”王春花不滿,還分一半給你們?明明她自己家都不夠吃!
趙小芸冷笑:“那我家裡又享受什麼了?享受你們要我家的錢,吃我家的糧,壓榨我們家……”
“行了彆吵了!”趙德宗十分不滿地看著趙小芸,“小芸,怎麼跟你三嬸兒說話的?”
趙小芸心中冷嗤,表麵上卻笑嘻嘻地說:“三嬸兒怎麼跟我說的,我就怎麼回三嬸兒啊!爺爺,你是不是也覺得三嬸兒說話不中聽,沒禮貌沒教養?”
趙德宗臉上的肉繃得緊緊的,看趙小芸的眼神就像是看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亂臣賊子。
或許是意識到趙小芸嘴皮子太厲害,又或者不想和小輩爭吵,趙德宗看向趙衛國勸說:“衛國,老大和老三家也都是為你好,你的腿要是累傷了,以後可就是殘疾人!你是家裡的頂梁柱,你要是倒下了,你讓你媳婦還有孩子們咋活?”
趙小芸聽到這裡,了然。
這是中午那會兒大伯母和三嬸兒沒達到目的,就拉爺爺過來給爸頭上施壓啊!
趙衛國語氣十分僵硬,壓著即將噴薄而出的情緒:“爸!我也說過了,組織上給我的崗位是坐著乾活兒的,累不到我的腿,我也不會變殘疾。”
李紅霞急切道:“乾活兒哪有能一直坐著的?況且你天天上下班要走這麼遠的路,也還是能累到啊!”
趙衛國冷冷道:“我住廠子裡。”
“那也不能一年到頭一直住廠子裡吧?難道家裡不管了?又不是前些年去部隊裡當兵,你現在都回來了哪還能不回家了?這不還是得走遠路,非得變成瘸子才後悔嗎?可到時候你再後悔也晚了啊!”李紅霞十分不以為意地說道。
趙衛國被她不要臉的嘴臉氣的險些控製不住動手,不能打大嫂,但能打大哥。
他看了大哥趙勝利一眼,閉了下眼睛,深呼吸一口氣,說:“那我就把工作給小芸,給我親閨女總比給外人好。”
趙德宗冷哼一聲:“衛國你彆太糊塗了,工作哪裡能給女娃子?”
“就是就是,大滿哪能是外人?那可是你親侄子!”趙勝利也連忙說。
趙衛國壓著火氣:“爸,你這思想不正確,女娃怎麼了?難道小芸不是我的親生孩子嗎?我把工作給自己親閨女怎麼就不行了?”
李紅霞哎呀一聲:“女孩兒早晚要嫁出去,你這工作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嗎?還不如給我家大滿。”
趙衛國隻覺得被這些人氣得胸悶氣短,不耐煩再聽他們說話,擺手驅趕他們:“你們都給我走,這個工作崗位我是絕對不可能讓出去的。”
“衛國!”趙德宗沉聲喊,“你是連我這個親爹的話都不聽了嗎?你現在怎麼變的這麼不孝?以前你可是很聽話的孩子,是不是有人在你耳邊攛掇了什麼壞話?”
說著,還朝陳翠芳看了一眼。
趙衛國這一下是再也忍不住了,火氣如同水滴濺進滾燙的油鍋裡,劈裡啪啦炸開:“爸!你說這種話就不怕傷我的心嗎?我為家裡付出了多少心血,您看不見嗎?”
“當初要我們家分出來,我和翠芳都沒說什麼,就連家裡的糧食財產也隻是糊弄著給了一點兒,我們也沒跟您鬨。”
“那時候可是我剛減員回來,小芸被趙金蛋故意推倒傷了腦袋,還有翠芳也懷了孕,家裡還有玲玲小宇倆孩子要養,你們這時候把我們分出來……那不叫分出來,是趕出家門!”
“爸,你們這是把我們往絕路上逼!現在組織上好不容易落實了我的工作崗位,你們又要搶走,是想逼死我們一家嗎?”
趙衛國憤怒又憎恨地與趙德宗對視著。
趙德宗也被氣得不輕,胸膛劇烈起伏:“你、你這個逆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我們要逼死你們一家?有你這麼和親爹說話的嗎?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麼歹毒嗎?”
“算了。”趙衛國無比失望地搖搖頭,“爸,我不和你爭吵,你從來都不會正視這些問題,所謂的家和萬事興,其實就是犧牲我們一家人的利益,你眼裡看不見我們一家的委屈,跟你吵也是白吵。”
“我真後悔以前沒有多一些‘斤斤計較’,我總想著我不在家,多給您和媽一些錢,多給大哥、三弟四弟家裡好處,讓他們多照顧照顧翠芳和我的孩子們。”
“可我忘了,人心不足,時間久了,你們已經把我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你們甚至習慣了向我索取,我如果拒絕,就是不對,就是欠你們的。”
“今天,既然你們不要臉皮,不顧親情,那我也就把話都說開。我再重複一遍,工作崗位我不可能讓給大滿,你們現在就離開我家。”
“不然反正咱們都分家了,我不介意直接斷親,以後就當陌生人,誰也彆沾誰。”
趙德宗如遭雷劈:“你、你說什麼?”
他渾身哆嗦著,看起來根本不能接受趙衛國這麼無情的說辭。
其他人也驚駭地看著趙衛國。
趙勝利訕笑:“二弟,你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哪裡就到這一步了呢?咱們都是一家人,俗話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一家人哪能說斷就斷?”
“你可彆再說這種話了,你看你把咱爸氣成什麼樣了?我知道你最孝順了,要是爸被你氣出什麼好歹,心疼傷心的還不是你,你說是吧?”
趙衛國看了一眼仿佛一瞬間蒼老許多的趙德宗,沉默地移開視線,又落在趙勝利身上,看著自己這個大哥一臉為自己著想的樣子,突然笑了一聲。
說的好像是他的錯一樣。
趙衛國帶著嘲諷說道:“既然不想讓我斷親,不想讓爸傷心,那你們彆惦記我的工作崗位,現在就從我家院子裡出去不就行了?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你們可彆不孝,把爸氣出個好歹。”
他把趙勝利的話全還了回去。
趙勝利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趙衛國看著這些人,轉身去拿院子裡的大掃帚,學著中午趙小芸那樣,嘩嘩衝著他們用力掃地。
他力氣大,地麵仿佛都要被大掃帚刮起一層皮,一瞬間塵土飛揚,嗆得趙勝利他們劇烈咳嗽起來。
“你們走不走?不走我送你們!”趙衛國這會兒也不想要臉皮了,對這些沒皮沒臉的人,就該用點兒強硬的手段。
他要是再忍讓,家裡人都要被欺負死了。
一群人全被趕出了院子外麵。
趙德宗勃然大怒,想怒斥趙衛國。
趙衛國笑著說:“爸,你罵的大聲點兒,讓街坊四鄰都來看看咱家的熱鬨。”
趙德宗可受不了被外人圍觀自家醜事,憋了半晌,氣的臉紅脖子粗,最終像隻破了洞的氣球,瞬間乾癟下去,整個人的精神肉眼可見的萎靡。
臨走前,他還說了句軟話:“衛國,你也是我親兒子,這些年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裡,我也心疼你。”
“有些事,有些時候,我可能確實考慮不周,但我是你爸,咱們血濃於水,我不可能會害你。你知道嗎?你方才那些話就是往我心口上戳刀子,以後不許再說了,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