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老宅,大堂內,趙雲正乖乖坐著,讓隱修細細檢查左手。
隱修摸摸自己胡子,又探探趙雲脈搏,望望天再皺皺眉,可把一旁的豆豆急得直跺腳。
“隱修啊,怎麼樣啊?”豆豆一屁股坐在趙雲身邊,急切道,“你快說啊!”
“豆豆。”趙雲柔聲勸慰,“你彆著急,老先生自有考量。”
“我怎麼能不急啊!”豆豆叉著腰皺眉,“雲姐你手傷那麼重,那麼多天我都不知道!”
“我就是怕你這副火急火燎的樣子……”趙雲嗔怪道。
“那我就是這個性子嘛!”豆豆撇撇嘴,手臂環胸又盯梢起隱修來,“怎麼樣了嘛隱修!你快說呀!”
“好了好了我還不快嗎?!”隱修不耐煩地給了豆豆一個大白眼,“剛給童博安置好藥浴,還沒坐下喘口氣就被你拉過來了!”
“可是……”自知理虧的豆豆不好意思地鼓鼓臉,聲量一下子變小了,“你真的已經檢查了很久咯……我怕雲姐的手真的很難治嘛……”
“治倒是不難治,有我隱修在,放寬心~”老神醫隱修對自己的手藝一向極為自信,不過他話鋒一轉,“就是康複過程很辛苦,單看趙姑娘能不能吃得下這份苦了。”
“我可以的,老先生。”趙雲神情堅定道。
“有你這句話,我一定給你把這手治得跟原來的一樣!”隱修笑得信心滿滿的樣子,讓趙雲和豆豆都鬆了一口氣。
“那你剛剛又是皺眉又是搖頭,糾結不解的模樣乾什麼啊?”豆豆反問道。
“哦,我是在好奇那個幫你施針治手的人。”隱修指了指趙雲的手腕,“這針下的手法很精準巧妙……針法熟悉得很……我總覺得我在哪兒見過啊……”他的表情又疑惑了起來,仿佛陷入了某種深思的狀態。
“是春花給我施的針。”趙雲答道。
“啊?”隱修奇道,“小春花?”
趙雲再次肯定地點頭:“是春花。”
隱修的表情忽然凝滯了一瞬,內心深處塵封已久的記憶突然被打開,他一拍大腿,激動地嚷道:“我想起來了!”
“啊——!!!”一聲尖叫突兀響起,打斷了隱修的話。
“珠兒!”豆豆和趙雲對視一眼,拔腿就往聲音的方向跑去。
“哎哎哎你們等等我!”隱修趕忙抬腳跟上。
豆豆和趙雲跑到發出聲音的房門口,就見珠兒捂著眼睛在那兒嚷嚷,春花正在一邊好聲好氣地安慰她。
屋內,茶點和托盤正可憐巴巴七零八落跌在地上。
“哦喲喲喲,糟了!”隱修跟陣風似的竄到了兩人前頭,迅速鑽進了屋子裡。
“珠兒,怎麼了這是?”豆豆邊問邊想進房,“是童大哥出了什麼事嗎?”
她被珠兒一把扯住。
隻聽珠兒臊著臉急嚷道:“你彆進去!雲姐也彆進去!”
“怎麼了?”趙雲疑惑。
“沒啥……”春花一臉雲淡風輕道,“童大哥在裡麵昏睡著泡藥浴呢。”
“啊?”趙雲聽了立馬撇過頭去,生怕會沾到什麼臟東西一樣移開了視線。
“泡藥浴怎麼了?”對於男女之防頗為遲鈍的豆豆還想大大咧咧往裡闖,這回是被趙雲和珠兒一塊兒拉住了袖子。“有什麼不對嗎?”
“倒是沒什麼不對。”春花咧嘴一笑,“就是泡藥浴需要光著身子……”
這回豆豆可算是反應過來了。
“啊!”豆豆捂住嘴,指著珠兒,“那珠兒你豈不是把童大哥看光光了?”
“你胡說什麼呀豆豆!”珠兒忿忿地捶打豆豆幾下,紅著雙頰回憶道:“好像……也沒看光……其實我還沒看清就跑出來了……”
“珠兒!”趙雲阻止了珠兒繼續回想,“彆想了……”
“哦……”珠兒乖乖點頭,躊躇著又指向春花道,“可是雲姐,春花肯定把童大哥看光光了!我來送茶點的時候她都站那兒伸著脖子看了好一會兒了!”
“春花o>_ 最後一句說話的是剛剛才趕到現場的童戰——他離房間最遠,正貓在廚房給自家大哥磨草藥呢,才奔近,就聽見了珠兒打的那句小報告。
“春花——!”童戰的聲音震得在場其他幾人腦殼嗡嗡響。“你真把我大哥看光啦?!”
“你那麼大聲乾嘛——!”春花的音量毫不示弱,“我又不是存心噠!童大哥的房間也沒鎖門啊!鬼知道他沒穿衣服啊!”
“隱修——!!”童戰咆哮道。
“怎麼了怎麼了!”隱修火急火燎跑出來。
“你呀!”童戰麵紅脖子粗道,“給大哥脫光了衣服,記得先鎖門嘛——!!”
“那怎麼又成我不對了!”
“本來就是你不對嘛!”童戰意有所指地瞥了春花一眼,“現在,大哥的清白都沒啦!誰來負責!”
“什麼清白?!”第一個出聲反駁的人既不是春花也不是隱修,而是在一旁站了有一會兒的趙雲。
她上前將春花擋在身後,對著童戰語氣不滿道:“童博一個大男人,被看了就看了,春花也不是故意的。怎麼,你大哥還賴上了我們春花不成?”那母雞護崽的洶洶氣勢,直接把童戰逼退了兩三步。
“啊,我我我……我不是這個……這個意思……”童戰被趙雲不善的眼神震懾,一時竟結巴了起來。
他沒想到初次見麵印象裡淑女的趙雲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麵。
珠兒和豆豆略微驚奇地望向趙雲。
——自從生活逐漸穩定,特彆是搬到紫石街之後,她們也很少見趙雲這副樣子。
“啊呀雲姐,你彆那麼認真嘛。”春花急忙打起了圓場,“童戰是跟我開玩笑的……”眼見著氣氛不妙了起來,她趕緊給豆豆和珠兒使了個眼色。
兩個機靈鬼倒也反應快,一人一邊把還想說什麼的趙雲架了起來,你一言我一句地把她拖走了,三姐妹並排跑遠的模樣看起來甚是滑稽。
童戰看著嘰嘰喳喳的三姐妹漸行漸遠,舒了口氣。
——他方才隻是順勢想幫他大哥打個敲邊鼓,探探春花的口風,大家都那麼熟了這麼說想必不打緊,沒成想趙雲好像不太喜歡大哥……
“對不起啊春花……”他蔫頭耷腦道,“我真的沒有質問你的意思……”生怕春花誤會,童戰望著她的眼神尤為誠摯。
春花特彆理解為什麼尹天雪第一次見麵就不停逗弄童戰。童戰認真凝視你的時候,眼神就像是狗子濕漉漉地望著你,就跟瓜瓜一樣,透著股憨厚的清澈,挺招人稀罕的。
哦,你問瓜瓜是誰?還記得王鐵匠家養的那條名叫笨笨的黑色卷毛狗嗎?它弟弟就是瓜瓜,一條褐色長毛小狗(順毛)。
嗯?
春花忽然覺得哪兒有個點讓她想笑,但說不上來具體是哪兒。
“沒關係。”春花與童戰對視著,冷不丁道,“我會負責的。”
“……啊?”童戰沒聽清,呆呆木木看著春花。
“我說,我會負責的。”春花再次重複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童戰的眼底逐漸泛起興奮的光來。
“啊喲童戰,你小小年紀怎麼就耳背了呀!”隱修不知站在兩人身邊看了多久熱鬨,麵上早樂開了花,嘴裡也不忘損童戰兩句,“小春花說她會負責的,你聽不清嗎?要不我給你紮兩針通通耳朵?”
“我聽清了!”童戰深呼吸,衝隱修咬牙道,“不用你紮,謝謝!”隨後,麵朝春花,他迅速露出心滿意足地笑來:“你說了你要負責的哦,不準反悔!”
“我春花說話,一言九鼎!”春花鄭重點頭。
童戰心裡彆提多高興了。
——大哥!兄弟幫你找到後半生的幸福咯!!
夜風徐徐,月掛枝頭。
禦劍山莊內,春花和尹天雪正坐在小院子裡,沐浴著皎潔月色,愜意地吃茶談心。
春花靜靜地欣賞尹天雪賞心悅目的姿態,胳膊肘撐在桌上,掌心托臉,陶醉感慨道:“美女小姐姐喝個茶怎麼都那麼好看呀~”
尹天雪彎彎唇角,她的臉上略施粉黛,看上去愈發光彩照人。她一身素衣,發髻側麵簪著透亮晶瑩的水晶流蘇墜子,隨她低垂的眼眸輕輕晃動,在月光的映襯下,美得如一朵悄悄綻放的山茶花,高潔而優雅。
把春花的眼睛都看得發直了。
“好了~”尹天雪伸手輕點她的鼻尖,“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麼花街上的登徒子呢。”
春花趁勢挪到了尹天雪身邊,挽著她的胳膊,將頭倚在她的肩頭,懶洋洋道:“嗯~人家就是小流氓,看到禦劍山莊大小姐就想動手動腳調戲一番~”
說著,她的身體就開始毫無章法的原地扭動起來。
——這耍無賴的架勢怕不是跟血蟒學來的。
可尹天雪就是吃她這一套。
“啊,對了,天雪。”春花想起了什麼,抬眼道,“等這段時間風頭過了,我將你接去和隱修碰頭,讓他看看你的病吧。”
“隱修?”尹天雪思索道,“是你說的那個老神醫?”
“是啊。”春花點頭,“醫術是真的高。”
“……”尹天雪猶豫一會兒,終是抵不過春花執拗又關切的眼神,笑著答應了。
她還是擔心有彆人知道了她這身毛病的由來,令尹仲知道,會出什麼差池。
可既然是春花信任的人,她姑且也相信一回吧。
見尹天雪允諾了,春花高興不已。
這些時日,她和尹天雪一起嘗試著用另一隻血如意治療她的頑疾,可依然收效甚微。所幸春花的玄空針法配合著她師父的藥方,的確改善了尹天雪的身體,使她稍稍好轉了一些,總不至於到山窮水儘的地步。
會有轉機的,一定會的。
或許,隱修就是那個轉機。
春花堅信。
“哦對了,你還記得龍戰吧?”她說道。
“就是上次……躲在繡架底下的那個人?”尹天雪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來,眼神微亮,“他沒事?”
“當然沒事,他武功不錯的。”春花笑道,“他呀,白天和我說要找機會來和你道歉。”
“道歉?”尹天雪疑惑。
“他說他那天對你態度太差了,不來道歉過意不去。”春花低頭拿起一塊桂花糕,塞進嘴裡,偷偷打量著尹天雪的神色。
可惜春花沒能如願,尹天雪並未有什麼特彆的反應,甚至她還捕捉到了她臉上一閃而逝的嘲諷。
春花轉念一想,覺得也正常。
天雪是禦劍山莊的大小姐,又生得如此花容月貌,自然打小就追求者甚多,她大概是也把童戰當做那些人一般了。
不過嘛……
想起童戰今天提起天雪那副羞答答卻異常執著的神態,恐怕他不會輕易打退堂鼓的。
那可是個百分百直球選手,熱烈又純真。
哦,長得也俊秀。
而尹天雪,毫無疑問,喜歡直白,內心深處又與外表的冷漠截然相反——她是渴望激情的。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春花望著尹天雪不動聲色眺望明月的模樣,回憶著現代的那個網絡名梗。
——她一直在期待著一場入室搶劫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