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戰一路跟著尹仲來到了地底城,沒想到看見了尹仲用銀池治傷,又被一條大蟒蛇咬傷陷入昏迷的詭異場景。
更沒想到會與地底城另一端的春花對上了視線,兩人隔空遙遙相望。
春花和他一樣,將身子藏匿在石柱後,探頭注視著尹仲的一舉一動。
他見春花鬼鬼祟祟朝他招招手,便立刻會意,小心翼翼地放慢步子走過昏迷的尹仲和大蟒身邊,斂聲息語地跟春花彙合。
“跟我走。”春花的口型如是說道。
童戰點點頭。
兩人躡手躡腳來到了龍婆密室的底下。
“大哥!童心!”童戰見那石階下倚坐的兩個昏迷的人,正是童博和童心,立即快步上前查看兩人的情況。
“他們怎麼了?”童戰焦急道。
“一個中劇毒了,一個受重傷了。”春花冷靜道。
“什麼?!”童戰顫聲輕呼。
“放心,都死不了。”春花安慰。
“哦……”童戰微微鬆了口氣。他知道春花學過醫,她既然這麼肯定,那至少他的兄弟性命無虞。
“先離開這裡。”春花低聲道。
“要怎麼做?”童戰問。
春花抬手指了指兩人頭頂上的圓形洞門:“上去敲三下,就有人開門了。”
就這樣,在龍婆的幫忙下,童戰和春花扛著童博和童心回到了密室。
在春花和豆豆的商議後,童戰先是去禦劍山莊外將隱修連著馬車一塊兒接走,一行人再由豆豆帶領,匆匆忙忙趕往韓家老宅進行躲藏和養傷。
亭台水榭,園林樓閣,誰能想到掩藏在一座破落舊宅背後的,是那麼雅致古樸的粉牆黛瓦。
風吹樹葉,水清魚躍。
回廊曲折,儘頭佇立的兩個人影是趙雲與韓霸天。
“你說豆豆回來了?”韓霸天一臉喜色,隻覺這些日子擔心女兒的陰霾一掃而光。
趙雲點點頭:“帶著春花和幾個生人來的。”
“春花就算了,畢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其他人是怎麼回事?”韓霸天皺眉道。
“說是豆豆和春花的好朋友。”趙雲回答。“幫著豆豆逃過了好幾次禦劍山莊的追捕,如今受傷了找不到地方落腳,沒辦法,所以帶進來了。”
“又是救命恩人?”韓霸天眉頭皺得更緊了,“那也不能隨便進來啊……這地方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
趙雲歎氣:“進都進來了,爹,您先跟我去看看吧。”
兩人快步越過迂回的走廊,踏進了樓閣裡。
屋裡還真熱鬨得很。
隱修正幫著昏睡的童博診脈,童戰和童心一個給他揉肩,一個幫他捶腿,春花坐在一邊,仔細關注著童博的臉色。
豆豆則拉著珠兒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地說著什麼。
“爹!”見韓霸天來了,豆豆和珠兒迎上前去。
特彆是豆豆,一個衝鋒投進了韓霸天懷裡,開始肆意撒嬌。
“爹啊爹啊!我好想你啊啊啊——!”豆豆摟著韓霸天嬌憨道。
韓霸天不免眼眶一熱,抬手摸摸豆豆的腦袋,欣慰道:“還好你沒事回來了……這幾天擔心死我了……”
“這下不用擔心了。”豆豆側過身,讓韓霸天看清童博一行人,“多虧了他們,女兒才能有驚無險……”她扯了扯韓霸天的衣袖,“爹啊,能不能收留他們在這兒養傷啊……”她露出討好的表情,雙手合十:“好不好嘛爹……”
韓霸天目光掃過幾人,與春花對視時露出和善的笑,然後又接著用警惕的眼神審視童博三人。
春花知道,韓霸天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就像當初答應她在三花坊門前擺攤子一樣,他會同意的。
果不其然,在豆豆軟磨硬泡、珠兒好說歹說以及趙雲有意無意的幫腔下,韓霸天答應了暫時收留童博三人住下。
趁著童戰和童心把童博抬進裡屋的功夫,春花偷偷把韓霸天拉到了角落。
“韓大叔。”春花拿出了兩錠金子,塞進了韓霸天手裡,“你收著。”
——這兩錠金子是尹天奇讓春花照料寒鴉春雪的尾款。
待韓霸天看清了手裡的金子,麵色卻忽的一變,滿臉不高興地把金子扔回給春花,啞聲道:“你這是做什麼!你把我韓霸天當作什麼人了?!”
春花倒是愣了愣,不解道:“沒有啊,我們這麼多人待在您這兒,多少也給您添了麻煩,給您點房租飯費總沒什麼吧?”
“你是小雲的救命恩人,我怎麼能收你的錢!”韓霸天不滿道,“更何況他們也是豆豆的朋友,我韓霸天雖不是什麼英雄人物,好歹也講點江湖道義!”
韓霸天這話說得是大義凜然,可臉朝天,眼角餘光還覷著春花的神色。他輕咳兩記,低聲道:“我看剛剛那個白胡子打扮怪異的老頭……在給那個年輕人把脈。你上次說的,醫術高絕,可以給小雲治手的……”
聽了這話,春花哪還能不明白。
這精打細算的小老頭是想用收留他們的恩情抵了隱修給趙雲治手的那一萬兩診金。
她了然一笑:“韓大叔真是觀察入微,那人便是我所說的妙手回春的神醫,名叫隱修。”她會意道,“我一定會把您的話告訴他,讓他竭儘全力給雲姐治手的。”
隱修是不可能收一萬兩診金那麼多的,當初春花抽走了趙雲的銀票一是見不得彆人背後指摘尹天雪的不是,故意嗆她;二是為了讓趙雲和韓霸天對隱修產生信任,好放下心來。
——有的時候,貴的比較好是很多人下意識的直覺。收一兩診金的大夫,和收一萬兩診金的大夫,後者更容易被人認為是醫術精湛、再世華佗。
最終那張銀票她總會還給趙雲的,那可是她的血汗錢。
如今,隱修他們承了韓霸天的恩情,為趙雲治手算是順理成章了。
幫朋友就不能談錢了吧~談錢傷感情呀~
韓霸天一邊如此想著,一邊暗自讚歎自己的明智。
“爹。”趙雲不知站在兩人身後多久了。
韓霸天見是趙雲來了,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胡子,朝春花擺擺手便轉頭溜之大吉了。
春花不由失笑。
“你彆管他。”趙雲踱步來到春花身邊,正色道,“該付的診金,我一分都不會少。”
春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拉著趙雲來到池塘邊的亭子裡坐下。
“雲姐,你們收留了隱修他們,就是和他們有了交情。”春花伸手替趙雲捋了捋她被秋風吹亂的發梢,“童氏一族的人心性純善,待人真誠,不可能會收你的診金的。”隨即,她從懷裡掏出了那張趙雲拚了命得來的銀票,遞給了她。
“你隨身帶著?”趙雲揚眉詫異。
“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還給你呢。”春花眨眨眼,得意笑道,“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機會了。”
怔愣片刻,趙雲還是拿回了那張銀票,低頭半天,又忿忿道:“所以那晚,你還是不高興我酸尹天雪,故意叫我肉疼的吧?”
春花也沒遮掩,直白地點頭:“是啊。”
趙雲輕嘖了一聲,很不淑女地對天翻了個白眼,到底沒再多說什麼。
“啊呀~”春花厚著臉皮讚道,“美女就是美女,翻白眼都那麼好看呐~”
“油嘴滑舌……”嘴上嫌棄著,趙雲麵上卻是笑意顯露。
她點了點春花的胳膊:“不說我了,說說你。”她的眼底忽然浮現出一種讓春花很熟悉又說不上哪裡熟悉的光來。
“我?”春花迷惑道,“說我什麼啊?”
“還裝糊塗呢?”趙雲繼續道,“就是你和那個昏迷著的卷發男人!”
趙雲難得露出這樣俏皮的神態。清麗的麵容笑意盎然,嬌美的眉眼滿是好奇和期待,神采飛揚,生動活潑。
——這和豆豆如出一轍的八卦表情,說不是姐妹都難!
“什麼什麼啊?你在說什麼呢?”春花故意吊著趙雲的胃口,一問三不知。
“不可能!”趙雲斬釘截鐵道,“看你剛剛對那個男人寸步不離關心的模樣,分明緊張著他!還不從實招來?!”她指著春花斷言,“你是不是喜歡他!”
“啊是啊是啊是啊。”春花坦率承認道,“我是喜歡他,你滿意了吧?”
“這男人……”趙雲回憶了一下童博的麵容,“長得的確不錯,挺周正的,配你——”她看看春花的臉,“綽綽有餘。”
春花點點頭,靜靜等著趙雲的後話。
“脾氣聽豆豆說,好像還過得去……”趙雲蹙眉,“不過豆豆看的不見得準,等他醒了我再觀察觀察。”
春花忍著笑,抿嘴再次點頭,心裡知道這是趙雲給她參謀上了。
“武功呢?”趙雲忙問,“看他傷得不輕,是和彆人打架傷的嗎?難道功夫很差?”
春花連忙否認:“這點雲姐你放心,我親眼所見,功夫真不錯的。”
“是嗎?”趙雲點點下巴又道,“那他是做什麼的呀?一個月能拿多少工錢?”
春花嘴角一抽,睜著無辜的眼睛聳聳肩。
“不是打工的?”趙雲沉思一會兒,隨即展顏道,“那家裡有產業繼承也不錯啊!”
春花遲疑地搖搖頭:“那個……他本來有家業繼承,現在又沒有了……”
趙雲不死心道:“那他總有些錢財積蓄吧?”
“呃……”春花苦惱地摸摸後腦勺,直覺冷汗從額角滑落:“他……他沒錢……”
“什麼?!”趙雲尖聲驚駭道,“他是個既沒工作也沒家業還一窮二白的乞丐嗎?!”
“雲姐……”春花不禁出聲為童博辯解,“彆說得那麼難聽嘛……童大哥也沒那麼差啦……”
“你瘋了嗎春花!”趙雲恨鐵不成鋼道,“他除了一張臉,要啥啥沒有,你跟著他喝西北風嗎?!”
“我……我有工作……我能養得活我自己……”春花不自覺被趙雲帶跑偏了。
“那不是一回事!”趙雲氣得臉都紅了,“這男人不靠譜啊春花!你太年輕了雲姐擔心你被騙呀!”
“……”啊這……
春花張了張嘴,一時之間居然詞窮了……
開天辟地頭一遭,她被人噎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