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來者不善啊,我這就向哥哥修書一封,看看他有沒有什麼法子。”
王夫人開口道,她口中的哥哥正是現任京營節度使王子騰,當初薛蟠打死了人又放出來的事,便是他一手操作的。
而寶釵此時卻把主意打到了黛玉身上。
她清楚的記得,上次五福晉在府上辦的賞花宴,還留了黛玉說話,若是自己能借此拜見福晉,請五貝勒出麵,恐怕怡親王府也要掂量些。
吳雨晴也沒有想到,能這麼快便見到傳說中的薛寶釵。
她曾是派人去賈家打聽過的,沒有打聽到癩頭和尚去賈家,卻打聽到了薛蟠被大理寺帶走,想來,這就是弘晝之前說過的,會有底下的人替他出氣。
不過,像薛蟠這樣的人,怎麼能叫出氣呢,分明是為民除害呀。
故而,今天寶釵的來意,她十分清楚,可即使如此,她還是要裝作一份不知情的模樣。
“薛姑娘不必多禮。聽聞賈家的姑娘們都是養的極好的,黛玉,你下次可多叫幾個姐妹來玩呀。”
“今日是寶釵唐突了,可事出有因,還請福晉恕罪。”
寶釵也察覺到了,五福晉似乎對她並不十分熱絡,可眼下她卻也沒有彆的心思了,隻想把這件事儘快解決。
“哦?說來聽聽。”
“昨日,突然有大理寺的官兵來,把我哥哥帶走了,說哥哥在應天府打死了人,苦主告到京城來了。福晉,這實在是個誤會啊,那打死人的可不是我哥哥,另有其人,是他們抓錯了人。”
“既然如此,姑娘該到大理寺去說清此事,來找本福晉做什麼?”
“此事事發突然,我們猜測,許是哥哥在京中行為不羈,得罪了一些人,這才被人下了套,還請福晉看在林妹妹的麵子上,救救哥哥吧!”
眼見寶釵楚楚可憐的跪在地上,吳雨晴也有幾分不忍,紅樓女兒,難道要永遠為家族犧牲嗎?
“你想救你哥哥出來,可是,本福晉為什麼要幫你呢,你哥哥進的是大理寺,就算是貝勒爺,也沒有這麼大的權利說放便放。”
吳雨晴說出口的話有幾分冷意,但寶釵卻聽懂了,人和人總是要有所交換的,她手裡沒有福晉想要的東西,所以福晉不願意幫她,那如果,她有呢?
“還請福晉示下。”
吳雨晴看她如此說,便知道,這薛寶釵真是個聰明姑娘,整日把時間荒廢在這些情情愛愛上,真是可惜了。
“聽說薛家現在分家了,那薛家每年向朝廷進貢的布匹,歸誰了?”
“是分家了,但薛氏布莊還在我們手裡。”
既然五福晉問的是薛家的布莊,寶釵心下也有了幾分計較,難道福晉看上這個布莊了?
“你哥哥這個樣子,能打理好布莊的生意嗎?”
“原先父親身邊的管家,一直還在呢,哥哥倒是極少過問。”
“這布莊若是你來管,能打理好嗎?”
吳雨晴不再繞彎子,直接問向寶釵。
在她看來,這個能獨當一麵的薛寶釵實在太難得,她該有屬於自己的天地。
寶釵聽後,直愣愣的抬起了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
“你天天跟在你哥哥後麵,給他收拾爛攤子,不累嗎?為什麼不自己去做呢?”
“福晉有所不知,我此次進京,是參加選秀的,再說了,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實在不適合些拋頭露麵的事。”
寶釵再次低下頭,眼神中剛剛閃現的光再次黯淡了。
“選秀?若是我免了你的選秀,讓你去管鋪子,你可願意?”
吳雨晴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給了寶釵無限希望,若能靠自己出人頭地,她怎麼會想著靠男人呢?
刹那間,原先她想利用五福晉搭上怡親王府的想法全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更想代替她的哥哥,成為薛氏布莊真正的老大。
“我願意,還請福晉指點!”
寶釵知道,五福晉既然提出幫自己掌權,那定然有所圖謀,也許她會吃很多虧,可即便如此,她也認了,她不願拿自己的婚事為籌碼,換一個家族的穩妥,明明她自己,就是可以創造的呀。
甚至她突然有個很自私的想法,若是薛蟠永遠待在大理寺,是不是薛家的一切都能為她所用了。
“紫蘇,扶薛姑娘起來吧。”
待寶釵坐穩,吳雨晴才正色道:“聽聞薛家有一架獨門手藝製作的紡織機,不知薛姑娘可否割愛?”
薛氏布莊之所以能被選為皇商,也與家裡這架紡織機密不可分,據說這是江南織布最快的紡織機,也正是如此,薛氏布莊才以低廉的成本和龐大的出貨量打下了紡織業的市場,成為禦用布莊。
“若福晉助我,我願將這台紡織機獻給福晉。”
寶釵毫不猶豫的應下了,連吳雨晴都有些佩服,這姑娘的魄力真是不一般。
“既如此,我便安排幾個人跟著你,薛姑娘,你可莫要讓我失望啊。”
吳雨晴鄭重的看著她,想從她身上看一看,曹公筆下的薛寶釵,到底是個何等人物。
是識大體、顧大局?亦或是精於算計?還是敢為自己拚一把?
好像都有。
這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書中的三言兩語,也許每個人對薛寶釵的感覺,都是不同的吧。
吳雨晴此刻的內心複雜極了。
她很難想象,一個隻會惹事的哥哥、懦弱的母親,和沒了父親的女孩,在這個落後的封建時代,要怎麼撐起來一個家。
她雖不喜寶釵的小聰明,卻也可憐她,身後沒有為她撐腰的人。
如今祝她一臂之力,至於能走多遠,便是她薛寶釵自己的事了。
一旁的黛玉怔怔的看著這一切。
黛玉知道,在來的路上,寶釵的本意並非如此。
可怎麼在五福晉三言兩語之下,便改了主意呢,現在竟然連薛蟠的事都不提了。
五福晉,她到底想做什麼呢,難道真的是為了一台織布機嗎?
“福晉,午膳已經準備好了。”
就在黛玉愣神間,下人們便把飯菜井然有序的端了過來。
這是黛玉第二次在王府用膳了,上次正好趕上五福晉的賞花宴,倉促的很,隻上了四菜一湯。可今日的菜色,也隻比上次多了兩個素菜而已。
就算是賈家,她平日裡也是八道菜的份例。
寶釵忍不住和黛玉對視一眼,都有些詫異。
“眼下連年災害,宮中的份例都節儉了,我平日裡吃的少,便讓他們少做些,這國庫裡省一分銀子,便能多花一分在百姓身上。”
“福晉說的是。”
二人見此,也不再多言,隻是心裡難免不和賈家比較起來。
和貝勒府相比,賈家簡直就是奢靡至極,黛玉記得,紫鵑曾講過,賈家一頓螃蟹宴的錢,就夠莊戶人家花一年了。
賈家再怎麼有權勢,也高不過皇帝的兒子啊。
都說樹大招風,難道賈家沒有意識到嗎?
一想到這裡,她突然有些猶豫是否要寫信給爹爹,外祖母家對於她而言,真的是個好去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