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街誇官(1 / 1)

溫顏轉頭去看沈鬆清,沈鬆清離酒樓還有一段距離。

溫顏遠遠看了沈鬆清一眼,想著:是時候回去了。

溫顏剛想站起來,肩膀搭上一隻手輕輕將溫顏按回座位上,溫顏在那隻手搭上自己肩膀的一瞬間就知道來的人是李蘭芝。

李蘭芝戴著白色帷帽,遮掩住全部麵容,後麵的侍衛將酒樓上的百姓疏散,一瞬間整個二樓,隻留下李蘭芝和溫顏兩人。

溫顏在一邊打趣:“皇後娘娘難得出宮,怎麼來這了?”

李蘭芝揮手讓侍衛下去,隨手取下帷帽扔在一邊:“當然是來見皇姐。”

李蘭芝湊到溫顏麵前,在溫顏耳邊輕聲說道:“來看看狀元郎是怎麼勾的皇姐來酒樓看這禦街誇官呢?”

溫顏不意外李蘭芝知曉此事,李蘭芝常年身在皇宮,但李憶安可是在長安城探聽消息的一把好手。

李蘭芝眨著眼睛坐回去,遙遙指著沈鬆清的位置:“怎麼他還沒來,你就要走?”

溫顏順著李蘭芝指的方向看去,嘴硬道:“誰說我來是為了看他的。”

“不是為了他,那是為了誰?”李蘭芝在窗邊托著腮,又指著旁邊的安光良,“為了他嗎?”

“我不能隨便看看嗎?”溫顏繼續嘴硬。

李蘭芝也知道溫顏彆扭的性格,走到溫顏身邊,一把將溫顏攬進懷裡,下巴擱在溫顏頭頂:“當然可以。”

李蘭芝頭一歪靠在溫顏肩膀上,呼出的氣息灑在溫顏脖頸:“喜歡就讓他住進你的長公主府,長公主殿下就可以隨便看了。”

溫顏推開李蘭芝的頭,在脖頸處擦了擦:“癢。”

李蘭芝玩夠了,終於規規矩坐回溫顏對麵:“為什麼不想和他在一起,雖說他家世不好,但你也不是看中這些身外之物的人。”

溫顏沉默下來,自己難道能給李蘭芝說是因為自己想爭皇位,容不得一絲軟肋嗎?

溫顏給李蘭芝的杯中添上茶水,在李蘭芝戲謔的眼神下緩緩道:“柳疏桐想讓我成婚,好借機再削弱我手中的權力,我怎麼能讓柳疏桐心願成真呢?”

李蘭芝笑出聲:“你猜我信不信?”

溫顏木著臉:“你信。”

李蘭芝伸出食指左右搖晃:“我不信。”

“柳疏桐想讓你和他成婚,溫珩不想讓你和他成婚。”李蘭芝站起來走到窗邊繼續說道,“你我都知道溫珩是敵不過柳疏桐的。”

“所以?”

李蘭芝轉過身看向溫顏:“所以,你愈接近沈鬆清,溫珩就會以為你是想拉攏他,溫珩才會反抗的越激烈,才能和柳疏桐分庭抗禮。”

“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你既可以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又可以讓溫珩母子狗咬狗,不好嗎?”

溫顏沉默下來,李蘭芝說的方法讓溫顏沒有拒絕的餘地,在李蘭芝一條條列舉著那些好處的時候,溫顏心動了。

自己可以和沈鬆清繼續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溫珩不想讓沈鬆清加入徐家陣營,必然會製止這段關係,但柳疏桐一定會讓他們兩個在一起。

不過——

“不過,對他好像不太好。”李蘭芝沉思半晌,又拍著手,“你可以和他說呀,你們兩個一同演戲誆騙他們。”

溫顏拿起李蘭芝的杯子湊到她的嘴邊:“你喝茶吧,整日操心這些。”

李蘭芝順著溫顏的動作喝了一口,嗔怒道:“我操心?還不是因為皇姐有了心上人不告訴我,我還是聽大哥說起才得知此事。”

李蘭芝抓住溫顏的手,一同將茶杯放到桌上:“阿顏,我已經沒了和心愛之人白首到老的可能,但我希望你可以。”

溫顏沉默不語。

李蘭芝自顧自的說道:“我自十五歲嫁入皇家,還未來得及挑選天底下優秀男子,但你可以,阿顏。”

“我知你幼時在後宮內看儘人心涼薄,妃嬪之間勾心鬥角,但你是天底下最尊貴的長公主,隻要往後你不變心,長公主府內將永遠隻有你們二人彼此相伴。”

溫顏剛想開口說話,手心被李蘭芝塞進一個紙條。

紙條上寫著:“北狄和親。”

溫珩繼位後,隻顧著爭奪兵權,邊關主將一換再換,戰敗後又立馬派徐雲霆頂上,待徐雲霆勝利,又迫不及待的將徐雲霆手裡的兵權往外分。

北狄借著這幾年暗地發展,籌備軍需,隱隱又有想要打仗的苗頭。

但溫珩不是當年的溫弘,朝堂內部也沒有了無往而不利的徐銘,柳和又是兵部尚書,後備軍隊的兵權在他手裡,但他又實實在在是個文官,他隻會選擇求和。

徐雲霆不便發表看法,一旦他說打,就會被溫珩認為有異心,這幾月徐雲霆日日流連賭場也算是白白做戲了。

至於李天寧的建議,溫珩更不會采納,是柳和這個親舅舅更親還是李天寧這個外臣更親,溫珩還是分的清楚的。

那溫珩選擇的路隻有一條,派兵佯攻,假裝不敵,然後讓溫顏這個公主去和親。

溫顏嗤笑,將那張紙條攥緊握進手心,時隔多年,又是麵臨和親的問題了。

“他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你離他愈近,溫珩就想將你推的愈遠。但柳疏桐比溫珩聰明多了,將你放在眼皮底下,比送你去北狄安穩的多。”李蘭芝說道。

李蘭芝說的沒錯,徐雲霆的兵權都在北狄邊境,溫顏去了北狄必然會路過那裡,如若溫顏有野心,聯合北狄攻打成國,溫珩將腹背受敵。

邊境大軍都成為攻打成國的軍隊,就柳和臨時組出來的團結兵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溫珩想不到這一層,但柳疏桐明白,溫顏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溫顏想明白之後,和李蘭芝打趣道:“你從哪得來的消息?”

“北狄奏折。”李蘭芝說道。

溫顏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無聲質問李蘭芝,李蘭芝竟然是去翻看奏折,後宮乾政,再加上李蘭芝的身份,被發現幾乎就是死路一條。

李蘭芝示意溫顏坐下:“放輕鬆,這不是沒被發現。”

“我去給溫珩送湯羹的時候在殿外偶然聽到一些關於北狄的事,想想這幾年北狄的動作,再加上寧樂突然回朝,我大概就猜的差不多了,翻看奏折隻是確認一下而已。”

溫顏轉頭看向窗外:“你在宮內人多眼雜,宮內人心險惡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蘭芝雙手捧著溫顏的臉讓溫顏轉過來:“好啦,我以後不會了。”

李蘭芝揉著溫顏頭頂的發絲:“要不是為了你,我肯定看都不看一眼。”

溫顏說道:“那我還得謝謝你。”

李蘭芝瞪大眼睛:“你當然得謝我,往後你倆成婚,我可得喝第一杯喜酒。”

溫顏笑出聲應道:“好,第一杯酒當然是你的。”

李蘭芝畢竟是皇後,出宮也不能待太久,匆匆的來又要匆匆的走。

溫顏揮著手:“你記得買些點心帶回去,宮裡的不好吃。”

李蘭芝已經戴上帷帽,聲音從裡麵傳出來:“記得了。”

李蘭芝走到樓梯口,像是想起來什麼一般,一隻手掀開帷帽,露出含笑的眼睛:“我們常去的那家糖葫蘆我也買了,不知道味道變沒變?”

溫顏拍了下額頭,忘了叮囑李蘭芝不要買那個糖葫蘆:“又膩又甜,你回去就後悔了。”

李蘭芝無所謂的聳肩:“等我回去嘗嘗看。”

李蘭芝雖然走了,但人群依舊沒有上樓,溫顏拿著茶水坐在窗邊,沈鬆清越來越近了。

溫顏想著剛剛的一番話,長歎一聲,現在看來還是要繼續和沈鬆清親密一些。

至於以後——

溫顏向來隻看中當下,既然現在有了接近沈鬆清的理由,管以後做什麼,以後的事以後再想。

沈鬆清越走越近,人群的呼聲一聲高過一聲。

禦街誇官是長安城的盛事,家中有子女的,都盼著自己的孩子將來能做官,大街小巷裡堵滿了人,都希望能借著沾沾喜氣。

溫顏支著下巴看著底下瘋狂的人群,瞥見桌上有一支花,順手拿在手裡。

沈鬆清四處環顧,希望能找到那抹影子,可惜一路走來,希望漸漸消失。

她是長公主,怎麼可能會來這裡呢?

沈鬆清遮掩住眼底的落寞,臉上掛起溫和的微笑。

沈鬆清到了酒樓下,溫顏手裡拿著花枝,在沈鬆清路過的時候,精準扔進沈鬆清懷裡。

周圍所有人都被這種行為震驚,喧鬨聲連同鑼鼓都停了下來,人山人海的長安此刻寂靜無比。

禦街誇官都有禁軍相隨,一方麵是為了保護,同時也是製止百姓去送東西。扔花這種行為在禦街誇官的時候是不被允許的,若人人都朝著狀元郎扔花,隻怕還未走幾步,手裡的花就放不下了。

隊伍停下來,沈鬆清手裡捏著花朝上麵看去,剛好看見一抹紅色的身影。

沈鬆清的心高高懸起來,是——她嗎?

下一秒,溫顏出現在眾人麵前,她臉上依舊掛著不羈的笑容,手裡拿著茶杯,朝著沈鬆清遙遙舉杯。

沈鬆清攥緊手裡的花枝,視線緊緊跟隨著溫顏的動作,像是要把溫顏刻進心裡。

是她!

更大的鑼鼓聲和喧鬨聲闖進沈鬆清耳中,此刻沈鬆清眼裡隻有一個人,雖然不知道溫顏來此地的目的是什麼,但沈鬆清希望,是為了來看自己。

禁軍也明白過來,長公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當街扔花隻是一件小事而已。

隊伍開始向前走,沈鬆清扭過頭還想再看一眼,可等轉過去的時候,那抹影子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