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文眼見終於有一個證人,眼含熱淚:“七日前?什麼時候,在哪裡?”
“樓府東偏門,當晚子時以後。”
樓聞不顧旁邊押著他的兩個人,奮力掙紮起來指著沈鬆清怒吼:“你子時為什麼會路過樓府偏門!”
沈鬆清不經意的瞟了一眼樓聞,繼續對著錢文說道:“因為心情不好,與同伴一同宴飲,而我臨時居住的客棧恰巧要經過樓府。”
“誰能證明你經過了?”
“你怎麼證明見到的一定就是本公子的人?”
錢文和樓聞的話一同問出口,樓聞忽然閉上嘴,他發現自己這時候不應該說這句話,這句話反過來理解就是子時自己府裡的家丁的確出去過。
“大人可以傳召客棧老板,他可以證明當晚我是在子時以後回府。當日一同宴飲的還有其他學子,大人可以一同去查證。”
錢文按照沈鬆清說的去查,這時候仵作將證據呈上來,錢文隻看了一眼,將東西拍在桌子上:“樓聞,你還有什麼可以狡辯的!”
上麵赫然寫著,那些女子身上的致命傷都是那個鞭子打的,隻可惜有些屍體已經腐壞,現在還在查證那些屍體的死因。
屍體身上所穿的衣物是一種極其昂貴的布料,因為顏色俏麗且製成的衣服若隱若現,其他官宦人家的女子都不喜。隻有樓聞素日來買,一旦售出全部買斷。
樓聞試圖做最後的狡辯:“我不認識她們!”
錢文終於等到樓聞說這句話了,犯人越到關鍵時刻,情緒就會越激動,自然也容易露出破綻。錢文鬆了一口氣:“自樓公子踏入京兆尹,言下之意是認識這十三個女子的,現在怎麼又變的不認識了?”
“來人,將樓聞押入大牢,等待明日皇上發落。”
樓聞的事情已經差不多可以宣布結案了,錢文現在看沈鬆清的眼神充滿慈愛,這真是救人於水火,就差一個證人了。
錢文笑嗬嗬的抓著沈鬆清的手:“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沈鬆清抽了一下沒抽出來:“多謝大人。”
錢文無比感謝這個及時雨,提出一起吃飯的想法:“要不要一起慶功?”
沈鬆清急忙拒絕,徐姑娘應該還在外麵等著,便說:“不用了大人。”
沈鬆清辭彆錢文從京兆尹出來的時候,下意識朝著溫顏剛才待的牆壁後麵看去,嘴角不由自主掛著笑意:“徐姑娘——”
沈鬆清走到近前的時候,見沒有人答應,四處張望了一下,果真一個人都沒有。
沈鬆清嘴角一下就落下去,估計徐姑娘是有事要做。
沈鬆清總覺得來京兆尹的時候腳步輕快,去京兆尹親眼見到那十三具女屍的時候,心情莫名沉重,如果長安城腳下的百姓都備受折磨,可見官場已經混亂到什麼樣子。
沈鬆清拖著腳步回了客棧,遠遠就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張紙,自己臨走之前桌子上明明是沒有東西的。沈鬆清快步走到桌邊看去,紙上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筆跡,估計是忘了桌上有紙吧。
徐姑娘坐過的窗子還開著,也不知道徐姑娘怎麼爬上來的,沈鬆清剛想著去把窗戶關上,關窗戶的時候,發現窗戶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沈鬆清仔細檢查了一遍,終於在一個角落看見一團紙,沈鬆清把紙打開,上麵龍飛鳳舞寫著幾個大字:“非常感謝公子,下次見。”
沈鬆清將紙張妥帖的折起來夾進書裡,又忍不住想,下次是什麼時候?
溫顏此刻正趕往坤寧宮的路上,借著給太後請安的名頭,剛好去瞧瞧坤寧宮內的好戲。
“太後娘娘,小兒已經被京兆尹給抓進大牢了,待明日皇上就要下旨了,小兒難逃死罪啊!樓家願為太後娘娘肝腦塗地,還望娘娘救小兒一次。”樓易跪伏在地上,對著坐在椅子上的柳疏桐懇求。
柳疏桐終於停下手裡一直撥弄的佛珠:“你兒子在天子腳下殺了不少人,皇上是不會放過他的。”
樓易跌坐在地上,臉上老淚縱橫:“臣就這麼一個兒子——”
柳疏桐不理會樓易的哭聲,冷笑著提醒:“樓大人與其想著怎麼救自己兒子,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從換卷案裡脫身。”
“大理寺不想救你,本宮也無能為力,樓大人好好想想該怎麼找這個替死鬼。”
樓易跪坐在地上低聲說道:“替死鬼?”
樓易在心裡默數這前幾年換卷的那些官員的孩子,但那些官員死的死、有些早就已經告老還鄉,今年可是隻有自己的兒子一個人參與其中。
本來一開始樓易還想著,今年樓聞就一個人,也能在殿試上得個好名次,將來也好接替自己的位置,哪能料到,會出現現在的局麵。
樓易數來數去,發現自己實在沒有人選:“哪有什麼替死鬼?”
柳疏桐輕笑一聲,壓低聲音:“沒有替死鬼,那樓大人安置好家眷,好好上路吧。”
“柳疏桐,你可彆忘了,我手裡還有你的把柄!”樓易猛地站起來指著柳疏桐說道,在觸及到柳疏桐狠厲的眼神後,聲音又不自覺變得哀求,“太後娘娘,我們可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柳疏桐聽聞後嗤笑一聲,拍了拍手,就有人端著匕首和毒酒上來放在樓易麵前:“你是想今日就畏罪自殺,好落得一個全部家眷沒入宮中為奴的下場。還是等著皇上下令秋後處斬,好讓你和你兒子做個伴?”
樓易顫抖著嘴唇驚恐的看著那個毒酒,如果真的拿著那件事威脅柳疏桐的話,樓易毫不懷疑自己今天一定會死在這裡。
樓易爬到柳疏桐身邊:“太後娘娘,我為您保管秘密,您能否救救我兒子。”
“你兒子我是救不了,但你還有一個遠在鄉下老母和幾十年相敬如賓的妻子,她們都會活的好好的。”柳疏桐說道。
樓易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腦袋磕在地上,沒有其他辦法了,至少家裡還有其他人能活著,這已經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
“太後娘娘,長公主來了。”
柳疏桐一使眼色,樓易立刻爬起來跟著侍女躲進偏殿,外臣不經皇上同意,擅自出入內宮可是大罪一件,自己不能再有任何錯誤了。
溫顏看了一眼端坐的柳疏桐和空空如也的大殿,在心裡冷笑,樓易逃得可真快,這就和柳疏桐商量好最終的結局了?
柳疏桐當然不會管樓易的死活,隻是樓易拿著什麼東西,能讓柳疏桐一開始讓趙永豐去保他。
溫顏笑意盈盈看了柳疏桐一眼:“太後娘娘近日安好?”
“本宮自然安好,昭華近日為了換卷案儘心儘力,隻怕幾日都沒睡好吧?”
溫顏行完禮自己找了一個地方坐下:“兒臣睡沒睡好不要緊,要緊的是太後娘娘的身體。”
“本宮身前有皇上儘孝,茵容如今又進了宮,自然可以在這坤寧宮內安享晚年。”柳疏桐臉上的笑像是畫上去一般,說完話後,嘴角的幅度都沒有任何變化。
溫顏看著柳疏桐表麵和善的模樣,就能想起自己的母後怎麼輕信了她,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後來她又借著父皇母後吵架的間隙,一躍成為淑妃。
坤寧宮原本是皇後的寢宮,母後逝世後,要不是自己從中斡旋,柳疏桐差點就當了繼後。所以溫珩繼位後,柳疏桐就迫不及待的把坤寧宮大肆重修了一遍,然後自己住進去,這是在全自己當皇後的美夢嗎?
溫顏輕笑一聲:“珩兒是個好皇帝,可彆後世史書記載,落了個寵信外戚的罪名。”
柳疏桐撥弄著佛珠的手暗自發力,幾乎要掐碎整串佛珠:“昭華長公主在宮內要時時記得謹言慎行四個字。”
溫顏就喜歡看柳疏桐生氣但又得裝作慈愛的麵孔,以前在父皇麵前,不也是端的一派溫柔小意。
溫顏差點就笑出聲,挑釁地看了一眼柳疏桐:“兒臣已經被彈劾很多次了,不差這一次兩次的。”
柳疏桐知道溫顏一向是胡作非為、桀驁不馴慣了,也就讓她暫時高興這麼兩天。
柳疏桐綿裡帶刺:“大理寺的換卷案現在還沒有結果出來,這過兩天就是殿試,昭華可得抓點緊。”
“大理寺辦不好案子,是大理寺的過錯,兒臣一個紈絝子弟,又能起什麼作用?”溫顏從來視顏麵於無物,在柳疏桐麵前適當的貶低,非但不會讓自己下不來台,柳疏桐還會違心說出一連串好話。
“昭華可不要輕視自己,先帝如此寵愛昭華,必是昭華有過人之處。北狄來信,四月寧樂公主就要回朝了,眼見寧樂嫁人都這麼久了,本宮和皇上都很在意昭華的婚事。”
柳疏桐沒等溫顏開口說話,自顧自地說道:“先帝駕崩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昭華,本宮和皇上商量了一下,待寧樂公主回朝,就給昭華指個好婚事。”
先帝在的時候,成國與北狄常年戰火不斷,後來兩國都不願意再繼續打仗勞民傷財。熬了半年後,北狄先退一步,以請求和親為條件再加上每年進貢,兩國才和談。
寧樂是一個不受寵的嬪妃所出,生下寧樂沒幾年就死了。先帝子嗣稀薄,本來寧樂被隨意仍在一個宮苑長大,等到和親的時候,先帝才想起來自己有一個不受寵的女兒。於是先帝隨手封了個封號,就直接扔去北狄和親。
溫顏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真是多謝太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