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待她前腳剛出了門,後腳就迎上了一個意料之中的人。

虞向晴冷笑道:“東宮是菜市口不成?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

她這話說的極不客氣,直將對麵那人氣得憋紅了臉,不過還是乖乖的行禮道:“虞冬晴見過太子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行完禮後,她舔著臉道,“大姐姐,我是特意前來恭賀你的。”

虞向晴整理了一下袖口,氣定神閒的問道:“說說本宮何喜之有?”

虞冬晴湊近了些,低聲道:“伯母月前診出了喜脈,這難道不是天下頭一樁的喜事?”

虞向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道:“哦,原來是這事啊,我還以為是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了呢。”

“伯母若能一舉得男,豈不比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更有意義,族裡遲遲不將掌家之權交給伯父,不就因為他居於嫡長而無子嗎?伯母若果真誕下嫡子,伯父的位子也穩了,姐姐的太子妃之位也就牢靠了。”虞冬晴看似十分好心的分析,不過是暗中警告虞向晴彆搞事,此處節點若她跟太子因側室的事兒而鬨出什麼風波來,虞氏必然不會站在她這一邊。

虞向晴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這個野心勃勃的堂妹道:“我爹當不成虞氏的宗子不正便宜了你爹嘛,至於將我娘懷孕的消息風風火火的特意傳給我嗎?還是說你此次進宮來有什麼打算?”她敲了敲額頭繼續道,“讓我想想。”

虞向晴故作沉思狀,忽然掀眸挑眉目光灼灼的看著虞冬晴,緩緩開口道:“怎麼?還不死心呢?你也想在太子納側妃一事上分一杯羹?想想也是,太子側妃有兩個名額,他納一個也是納,納兩個也是納,捎帶上你也是順手的事兒。”

虞向晴一口戳破虞冬晴的心思,但見虞向晴一副擎等著看好戲的模樣,虞冬晴心裡這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

虞向晴見狀又往她痛腳上踩了踩,繼續道:“虞家嫡枝適婚的姑娘,除了你我還有二十幾號人呢,你不妨拿出你的豬腦子來想想,為何我是太子妃而你虞冬晴卻什麼都不是。”

虞冬晴心中的妒火一下子被點著了,她不由怒道:“得意什麼?不過因為你父親高居九卿之位,族裡有意偏袒罷了,我虞冬晴又比你差哪了?”

虞向晴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道:“我為太子妃是天家的意思,並非族中之意,你剛剛也說了族中連宗子的身份都不願給我爹,怎麼可能屬意我為太子妃呢,再者說在天家禦前,虞氏算個屁啊。”

“你!你你……口出粗鄙之語!”虞冬晴惱羞成怒道!

“再者,你虞冬晴算個屁啊,還有臉肖想側妃之位。”虞向晴閒閒的歎了一口氣道,“長點出息,不能你爹是小的,你是小的,你的目光就由此窄了去,看見什麼都隻知道搶小的。”她捂嘴偷笑一番道,“按你們的話來講就是忒小家子氣,虞氏也是敗落了,怎麼我後麵的這些人隻會爭些側妃妾室的?多可笑啊。”

“虞向晴!”虞冬晴氣急敗壞的喊道,“住嘴。”

“嘖嘖,這就惱羞成怒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啊。”虞向晴揮了揮帕子道,“沒意思的緊,滾吧。好狗不擋道。”

虞冬晴重重的喘了兩口道:“伯父有本事為你爭得太子妃之位,不代表他有本事兜得住你的胡作非為,家裡讓我來警告你,安安心心當個太子妃比什麼都強。”

虞向晴倏然一笑,沒所謂的說道:“放心,誅我九族的時候一定忘不了你們。”

虞冬晴冷不丁的打了個寒戰,因為虞向晴一向敢說敢做,她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嬌縱跋扈的很。

“這世上就沒你在意的嗎?”虞冬晴抿了抿發白的唇色說道。

虞向晴摩挲著手中的蓮花琉璃盞,玩味的笑道:“怎麼沒有?很多,比如我在天堂就有人適合下地獄,我在人間享福就有人適合水深火熱,我在東宮當太子妃就有人氣得在虞府撓癢癢,這些多有趣啊,每一樁我都愛的不行。”

聽她這麼說虞冬晴瑟縮了一下,是真的怕了,她低下聲來說道:“大姐姐,將你寄養在江南的是伯父伯母,我當時都還沒有出生,又能左右些什麼呢?您即便是恨也冤有頭債有主,不能將刀口對準我們整個虞氏。”

“你們那一大家子人不向來講究同氣連枝嗎?一團和氣的緊!怎麼?有福可以同享,有難就不可以同當了?”虞向晴輕嘲道。

虞冬晴一下子慌了神,她此次借著母親給皇後請安的名頭來東宮找虞向晴,所為不過兩樁事兒,其一她欲在太子納側妃一事上有所鑽營,其二族中雖然沒養虞向晴幾年,但深知她的性情,掐尖要強,秉性善妒,必不能容太子納個寵愛至極的側妃,所以叮囑自己來東宮警告虞向晴一番,讓她老老實實當她的太子妃,不要在東宮裡作妖。但此刻兩件事她都辦砸了,虞向晴根本就是油鹽不進的硬石頭。

虞冬晴口不擇言道:“算命先生說的果然不錯,你毒月離日出世,妨父妨母害家!”說完便不等虞向晴有所反應,忙扭頭轉身就跑。

虞向晴胸口憋悶的不行,碧桃碧月一人手捧一個半尺長的青瓷瓶,一人手捧一匹細絹,快步向前異口同聲道:“娘娘,您心中有什麼不痛快的,便拿此物消遣一番,彆悶壞了身子。”

二姑娘真是不作人,明知道主子的生辰是虞府厭棄主子的原因,是主子一生的夢魘與詛咒,還亂拿出來嚼舌根。

虞府是主子的死穴,每次與虞府的人打交道主子都會心絞痛一會兒,當年跟在朝安公子身邊的神醫說:“這是鬱結之氣無處消散堆積於心造成的。”沒什麼好法子,發泄出來即可。本來這些舊疾已經許久沒有發作過了,今日這情形……哎。

虞向晴擺了擺手,淡淡說道:“無妨,扶我去裡間坐會兒便好,不要聲張。”

碧月碧桃隻得聽令行事,卻是連碗安神湯都熬不了,主子不允的。主子一向要強,前腳傳出來太子要納側妃,後腳主子就要湯要藥的,顯得主子跟故意爭寵一樣。

兩個貼身侍女不約而同的撇了撇嘴,除了朝安公子還有誰值得讓主子花心思掛在心上。以後得多叮囑叮囑看院門的小太監,彆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尤其是姓虞的,爛秧地裡能結出什麼好貨來?沒得看了堵心。

她們靜靜的給虞向晴卸了妝,扶她在鋪了軟墊的貴妃榻上躺下,碧月性子溫和,聲線和緩,她拿出一本泛黃的《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輕聲讀了起來。

碧桃將一枚同心如意錦囊塞到虞向晴手裡攥著,蓬萊殿雖然宮侍眾多,可依舊安安靜靜的。

虞向晴輕闔著眸假寐,試圖將心中翻湧的情緒穩定下來,往事一幕幕浮現在她的腦海,委屈,憤恨,不甘像颶風一般呼嘯而來,連清寧悠遠的佛音都無法將其消散,她眼睫微顫,眼角處濕潤一片。

忽然殿中飄來一股極其清淡的白檀香,還有一絲幾不可察的海棠香,像極了那人身上的味道,清幽靜謐。

若黑潮般湧動的心緒瞬間褪去,隻留滿室的佛音。

虞向晴漸漸睡去,半個時辰之後,碧桃碧月悄悄的退出內殿,在蓬萊殿的殿門處守著。

碧桃道:“在院子門口多放兩個我們的人才是,今日守門的老張拉肚子,恰這個夾空二姑娘便進了來,惹主子生這頓氣。”

碧月想了想回道:“那老張早不鬨肚子晚不鬨肚子,偏偏二姑娘來的時候他鬨肚子,也是巧了。”

“你懷疑老張是虞府那邊的人?”碧桃瞬間炸了毛。

“再看看吧,實在不行派去前殿做粗活。”碧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她拿了個針線簍子出來,做些女紅。

碧桃仔細瞧了一會兒道:“繡得這樣精細,給姑娘的?”

碧月“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你再仔細看看,這是主子在南邊時請的護身符,已經有些毛邊開線了,主子舍不得丟,我拿來補救一番。”

碧桃聞言歎了一口氣,輕聲道:“哎,主子是個念舊情的人,我記得……”

碧月忽而嚴肅道:“你什麼都不記得。”

碧桃自知失言,忙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這護身符是朝安公子在臥佛寺做居士時親手給主子畫的,又仔仔細細的包裹好送給主子的,而那日剛好是主子的生辰。如今仙人已逝,主子也嫁了人,前塵往事確實不該特意被提起,須知禍從口出。

半晌後,碧桃開口道:“隻管生,不管養的,主子還沒出滿月便被虞家送到了江南,這麼多年來可費過一分的心思?怎麼指使起主子做事來卻那麼理所當然,莫說是主子,就連我這心裡都意難平的很。”

“這話咱倆說說也就罷了,千萬彆去主子跟前拱火,我瞧著主子這兩日安靜的出奇,彆是有什麼要命的打算。”碧月心細如發,小聲回道。

碧桃聞言一怔,隻兀自出了回神。

到了晌午用膳的時候,久久沒有音訊的太子殿下忽然傳太子妃去前殿一道用膳,碧桃碧月如臨大敵,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虞向晴剛剛睡了一覺,這會兒心情正好,聽完德旺的傳話後,她點了點頭道:“本宮知道了,會去的,午膳多加道西湖蓴菜羹,清蒸鱖魚,茶湯泡飯。”

“是,娘娘。”德旺恭敬應下,轉身走了。

虞向晴看了一眼自己的貼身侍女,好笑道:“我是去前殿用膳,又不是去赴湯蹈火,你們這副表情是怎麼回事?”

碧桃碧月聞言費勁的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主子,奴婢們為您梳妝。”

虞向晴點了點頭道:“要梳最好看的花髻。”

碧桃碧月不疑有他,立馬欣喜若狂的應了。

待到出門時,虞向晴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對碧月說道:“太子跟前規矩多,他素來吃飯磨嘰,你又腸胃不好,禁不得餓,這次不用跟著了,讓紅藥跟著我去前麵吧。”

紅藥是虞家的家生子,從來不在主子近前伺候,怎麼今日?碧月有些不放心,奈何虞向晴堅持,她隻好留在蓬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