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間酒樓。
三樓包廂。
“符小將軍血氣方盛,首次出征就屢立戰功,深得陛下賞識,真是後生可畏啊!”
身著華服的中年女子笑著感慨道,略顯肥腴的麵容上儘是恭維之色。
坐在對麵的符瑾神色不變,略一頷首,道:“李大人過譽了。”
語氣冷淡,態度平平。
李大人好似並未察覺出半分不妥來,繼續笑道:“李某若是沒記錯的話,符小將軍如今還未娶夫吧?”
符瑾給自己倒了杯酒,斂眸道:“不曾。”
“如此正好!”李大人麵上笑意更甚,迫不及待地說道,“我有一子,品行端莊,性情和順,今年剛過成人禮。我瞧著,與符小將軍極為相配!”
“承蒙李大人厚愛,我已有婚約在身,不敢耽擱令郎。”符瑾直言相拒,眼底掠過一絲不耐。
“我知道,對方正是永安侯府家的小郎君。”李大人不以為意地說道,“親事能定,自然也能退。”
“聽聞那沈家郎君的性子驕縱得厲害,怕是伺候不好符小將軍。我兒性格溫順,絕不會做著那等拈酸吃醋的事,定能做好將軍您的解語花。”
符瑾眸色微寒,拿著酒杯的手收緊,冷聲道:“李大人慎言。親事乃沈符兩家早年所定,已成事實,豈能輕易解除。”
她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儘,道:“我還有事,李大人請便吧。”
趕人之意太過明顯,李大人吃了一驚,隨後便聽得“唰”的一聲,包廂的門被人拉開,外麵的喧囂聲也隨之傳了進來。
“小二,上酒!”
“上菜咯——”
“……”
“哎”,李大人訕訕一笑,並不起身,“符小將軍,莫要動怒。雖說沈家郎君容色出眾,但我兒也不差呀!我保證,您隻要見上一麵,斷不會再拒——”絕。
話音未落,符瑾已然沉下臉來,那雙下三白眼中一片冷芒,她喝道:“莊童,送客!”
“李大人,請吧。”方才站在門邊上的侍衛提著劍走來,抬手示意敞開的大門,滿眼警告。
“是……是……”李大人心下大駭,整個人哆嗦了下。
她連忙起身往門口走去,沒兩步又一停,回頭看著符瑾,不死心道:“正君不成,側室也是可行的。能嫁給符小將軍,實在是我兒之幸。”
更重要的是,能扯上符家,是她李家之幸呀!
回應她的是一道瓷器碎裂的響聲,格外清脆,莫名讓人聯想到骨頭被扭斷的聲音。
頓時,李大人臉色一白,不敢再說半個字,膽裂魂飛地跑了。
符瑾鬆開右手,掌中落下一堆齏粉,發出輕微的“沙沙”的響聲。
莊童正要將門推上,樓下突然傳來一道驕矜的聲音:
“老規矩,一間包廂。”
符瑾恍然抬眸,止住莊童動作:“等等。”
。
一樓。
沈溪瑜心曠神怡地走進有間酒樓,眉目間皆是一片笑意。
身後的衫竹提著一堆盒子,都是他家公子開心之下買的東西,大多是些珠寶飾品。
小二有些抱歉地道:“實在不好意思啊沈公子,今兒包廂都沒了?您看,二樓雅座行不行?”
“什麼?”沈溪瑜笑臉一收,有些不高興了,“怎麼會沒有呢?本公子一向是在三樓,你們店應該也都知道。二樓人太多了,吵得很,本公子不喜歡。”
“那、那您打算……”小二的神色看著十分為難,總不能把人往外推,可三樓實在是沒有雅間了。
沈溪瑜緩緩皺眉,仔細環顧四周,目光在樓梯口處的幾人身上停住了。
看著像是一個母親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邊走還邊說著什麼。
“阿娘,快點走,我好餓。”
“好好好,進了包廂後就點菜,都點你喜歡吃的。”
“阿娘真有先見之明,提前定了三樓的包廂,不然肯定沒位置了。”
“……”
捕捉到某個字眼,沈溪瑜舒展眉頭,快步上前,將那幾人叫住,問道:
“你們可是要上三樓?”
那位中年女子下意識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後,目露警惕之色,道:“正是如此,公子有何事?”
聞言,沈溪瑜勾唇一笑,雙手環抱胸前,倨傲道:“開個價吧,我要你們定的包廂。”
語氣隨意,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
中年女子麵色微凝,搖頭道:“不行。”
沈溪瑜眉心一蹙,不滿地問:“為何?價格隨你開,本公子絕不食言。”
“不是價格的問題。”對方解釋道,“今日是小兒生辰,我便早早定了有間酒樓的包廂,專門為他賀生。”
原來如此,並非故意傷他顏麵。
沈溪瑜神色緩和不少,看了眼躲在女人身後,緊緊抓著她衣角的男孩,對方看著不過六七歲的模樣,很是純真可愛。
他想了想,從衫竹手裡挑了個方形禮盒出來,走到男孩麵前,蹲下身來,把盒子塞他手裡。
“今日是你生辰,那大哥哥祝你生辰快樂,這是送你的禮物。”
男孩拿著禮盒,有些迷茫地看著自家阿娘,不知該不該拿。中年女子連忙說道:“使不得,公子快快將此物收回去!”
“無妨,一點禮物,本公子還是送得起的。”沈溪瑜擺擺手。
他又看著那個男孩,認真詢問道:“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出一萬兩銀子,買下你們去三樓吃飯的機會,如何?”
男孩看了看沈溪瑜,又看了看自家阿娘,最後還看了看自家阿姐。
幾人都沒說話,看樣子是等他做決定。
數息之後,男孩點點頭,道:“好。”
沈溪瑜揚眉一笑,抬手道:“衫竹,拿錢。”
“好的公子。”衫竹趕緊將荷包放在他手上。
沈溪瑜從中抽出一張銀票來,就要放在男孩手中。
“住手!”這時,身後傳來一道突兀的聲音。
有一人快步上前,一把奪過那張銀票,狠狠扔在地上,狠聲道:
“沈溪瑜,你不要在這裡以勢壓人、以錢逼人!”
望著突然出現的破落戶,沈溪瑜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心裡隱隱有種果然如此的念頭。
上輩子也是這樣,每回在他心情愉悅的時候,破落戶總會從某個地方跳出來,然後破壞他的好心情。
——他真的,非常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