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梨枝手上挎著一個竹籃，來往於街道之中，留意著各個菜攤，在尋找著什麼。

莊子裡送來的菜，公子似乎有些吃膩了，他今日便上了街，想買些新鮮小菜，好給公子換換口味。

“哎，劉夫郎，你可聽說了，那位永安侯府的公子，在宮宴上把另一位公子推下水了！”

“不可能吧，你可彆胡說了……”

路過的梨枝身形一頓，立即就往牆角那邊看過去，正瞧見那兒站著一男一女，男子似是尋常百姓，腳邊放著一擔青菜。那女人一身商戶打扮，獐頭鼠目，看著就不是個好人。

那女人繼續道：“怎麼不可能，我堂姐的二姨父的外甥的表舅的乾兒子的表弟就在宮裡當差，人都親眼看見了，就是那沈家郎君把舒家的表公子給推進湖裡，一看就是故意的，那表公子差點兒就沒命了！”

“不能吧，沈公子不是那種人……”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梨枝聽著頓時就皺了眉，快步走過去，狠狠瞪著那女人。

劉夫郎神色一窘，沉默不語。

“你是誰？”那女人吃了一驚，狐疑道。

梨枝高高昂著頭，手上捏緊了竹籃提手，冷聲道：“我家公子何其尊貴，可不是你能隨意編排的！”

“霍，”那女人心下了然，“沈家郎君的小廝啊。”

“是，你家公子身份尊貴，可我也沒說錯啊，他就是把人推下水了。”

“閉嘴，不許胡說！”梨枝厲聲一喝，義正辭嚴地說道，“我家公子生性純良，善解人意，體恤下人，連隻螞蟻都不舍得踩，怎麼會故意推人下水呢？”

女人目怔口呆：“什麼？”

片刻，她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確實你說的是沈家郎君？”

京城誰人不知，沈家郎君沈溪瑜最是張揚跋扈，驕縱肆意，“純良”“善解人意”這兩個詞壓根就不會出現在他身上。

“你彆跟我瞎扯！”梨枝沒好氣道，重新把話題拉回來，“你看見我家公子把人推下水了？”

女人下意識道：“我是聽我堂姐的二姨——”

“停停停！那就是沒有親眼所見了。”梨枝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既是他人轉述，那就不可信。”

“再說了，那位舒家表公子，分明是自己失足落水，然後讓我家公子的小廝救上來的，怎麼到你們口中，就成我家公子推的了？”

他可瞧見了，公子賞了衫竹哥哥一個好大的金鐲子，說是讓他調養身子。他可羨慕了，不過那也是衫竹哥哥應得的。

商戶女人訕訕一笑：“原來是這樣。我……我這不是，也是聽說的嘛。”

“既是聽說的，就不要亂傳了，傳來傳去，傳言不就出來了。”梨枝警告道，“再敢非議我家公子，侯府可饒不了你！”

“還不快走！”

“是是是。”聽出話裡的威脅之意，商戶女人連連點頭，看似極為畏懼，眼底卻劃過一抹可惜。

等人走了，梨枝這才看向那位劉夫郎，緩聲道：“大叔，你這菜怎麼賣？”

“啊？”劉夫郎愣了一下，說道，“哦，都是五文一斤。今早上剛摘的，可新鮮了。”

梨枝蹲下身子，仔細瞧了兩眼，說道：“這三樣菜，各稱一斤。”

“欸，好。”劉夫郎笑著應了一聲。

他手腳麻利地將菜稱好了，遞給梨枝時，猶豫幾息，還是說道：“這位公子，我並沒信方才那位女郎的話，我知道，沈公子不是那樣的人。”

“嗯，我看出來了。”梨枝先付了銀子，才把幾把青菜放進竹籃裡，一邊說道，“我也記得你，去年來侯府賣過菜。”

“對。”劉夫郎麵目柔和，微笑著道，“沈公子是個大善人，把我當時所有的菜都買了，讓我們一家過了個好冬天。”

“我家公子自然是好的。”梨枝一臉自得地道。

回了府，梨枝一改冷靜麵色，趕緊把竹籃往小廚房裡一扔，拔腿就要往外跑。

“誒，梨枝你急急忙忙地乾什麼去？”有一拿著菜譜的人叫住他，“你那菜買來了嗎？我要琢磨今日中午給公子做什麼呢。”

“我有事同公子說。”梨枝頭也不回，急急忙忙地說道，“菜在籃子裡，一共三斤，你看著做！”

“三斤？”那人拿起竹籃拎了下，聲音帶著幾分疑惑，“這重量，好像也不止三斤呀。”

……

“你是說，外麵有人非議本公子？”沈溪瑜斜靠在軟榻上，聲音慵懶，分明是不以為意。

“是啊公子。”梨枝點點頭，“那女人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竟敢隨意編排您，真是膽大包天。”

“哼。”沈溪瑜輕嗤一聲，眼中帶著淡淡的諷刺，“破落戶還是用的這招。”

以為他會生氣，甚至暴跳如雷？

那可讓破落戶失望了。

他沈溪瑜如今，一點都不在意旁人是怎麼看待他的。

說他囂張跋扈也好，目中無人也罷，隨他們說，他又不會少張銀票。

所有他在乎的人，都護著他，心疼他，站在他這邊，自然不會聽信那些謠言蜚語。

一想到破落戶會不如意，他渾身都覺得暢快。

沈溪瑜站起身來，莞爾一笑，道：

“來人，備車。”

“本公子今日心情好，想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