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舒燦一時心緒煩亂,在輾轉反側幾個來回後終於不小心滾進了靳熠遲的懷裡,哪知對方毫無反應。
她微微揚起頭,腦袋不由自主地貼近,纖長手指半懸在空中,緊接著緩慢前進,一遍遍地描摹著他的唇形,往下越過凸起的喉結,一路向下,直線劃過。
不過片晌,便被橫亙在腰間的手倏地拉住,隻稍稍一牽扯就失了方向。
舒燦眼見目的達成,頓時將手掌虛虛地搭在他後腰處,嘴裡輕聲呢喃:“我睡不著。”
“正常。”靳熠遲頗為正經般給出解釋,“上了年紀或者精力旺盛的人一般都覺少,天賦異稟,容易成功。”
舒燦:……
我謝謝你哦。
深夜夫妻臥談是最容易培養感情的方法之一。
她心下思忖片刻,選了個最為穩妥的開場白:“我聽說泰樂的負責人和你是好友?”
“嗯。”
“有多好?”
靳熠遲反問:“怎麼想起問這個?”
“臨進屋前,媽媽把我叫住塞給了我一些照片,我在上麵看到了陳循禮。”
靳熠遲聞言眉心輕擰,眼皮幾乎是不受控製地開始狂跳,他伸出手來按捺幾下,語氣透著一股無奈:“她還和你說了些什麼?”
“她說這是當初相親時的照片,讓我務必小心珍藏。”
“沒了?”
“沒了。”
他一連幾問,反常得有些明顯。舒燦湊近他,額前的碎發輕輕拂過他臉側,耳邊氤氳的熱氣叢生,頗有幾分意興闌珊。
“你怎麼不問問為什麼選擇你。”
靳熠遲心想著無論選誰,最後赴約的一定是他。他深知其中彎繞,但又不想讓她知曉,於是選了最為穩妥的說辭:“大概是緣分。”
早在拿到照片時,舒燦便努力回想與他有關的一切。
當年一眾照片裡看上他絕非偶然,畢竟他排在第一個,她當時連翻都懶得翻,直接指著手邊第一張便草率決定。
但語言的魅力妙就妙在不說一句假話就能將意思完全扭轉。
她篤定道:“我一眼就相中了你。”
“……”
他不願再進行這個話題,於是主動問起她同鄭女士在屋內的情況,本想著讓她借機紓解出來,畢竟心結難鬱,一時發泄也是好的。
舒燦頓時滔滔不絕,繪聲繪色地講述:
“她說要和那個男人結婚,希望得到我的祝福。我和你講她和舒耀從離婚的時候鬨得很難看,我當時就想著這輩子倘若我要是離婚的話絕對要離得風光,離得體麵,離得灑脫。”
“到時候準備一個盛大的離婚告彆宴,最好是在盛夏湖邊,兩邊圍滿了蓮花,這樣兩個人從上麵分彆走下來時頗具意境,再加上氛圍的渲染,步步生蓮。大屏幕上回放過往和祝福語,給彼此留下最後一個美好的回憶。最好是有個主持,但是不要過於煽情,就簡單訴說一下對未來的祝願即可,該有的形式一個也不能少。”
“離婚又不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情,昭告天下也未嘗不可……”
話題突然轉向了奇怪的方向,偏偏舒燦樂在其中,甚至暢想著邀請哪些賓客。
靳熠遲眼皮眨得更厲害,腦袋似乎也開始隱隱作痛。
他抬手扶額,落下一句悠長的歎息。
舒燦見狀,溫熱掌心觸及上他手掌的瞬間,重重地壓了下去。不過須臾,便被他反客為主,指腹相貼之時,他蓄意加重音節:“彆亂動。”
“怎麼了?”
“眼睛難受,頭疼。”
臥室昏暗,難以辨清他的症狀,舒燦翻身欲起,想著將燈打開看看情況,靳熠遲似乎察覺到她的意圖,不動聲色地又將她攬進懷裡,阻止她的動作。
安靜不過幾分鐘,耳邊又傳來窸窣的聲響。
“一般左眼跳的時候我都是安慰自己順應命運,右眼跳的話就會狂眨左眼。這樣就可以禍福相抵,萬事大吉。”
“一般這種情況我都是睡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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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各項工作同步進行,舒燦忙得團團轉。
一是宋曜揚他們自成團後便因公司內部爭論而短暫休假,現下既定,第一時間就將他們三人趕到訓練營裡好好學習各項技能,爭取三個月後摘到“黑榜之恥”的榮譽稱號;二是之前從燦陽手裡得來的本子《承君諾》近日開機,雖是鑲邊女主配置,但女主人設討喜且頗具記憶點,人物弧光飽滿,演技出彩的話預計播出時能收獲一波口碑。
一連幾天,趙雪初不僅要跟著表演老師學習揣摩,還要天天附上一篇心得分析,簡直叫苦不迭。
舒燦對此倒是樂此不疲,甚至饒有興致地將她的每日體會裝裱成冊,以作紀念。
除此之外,傅知焰那邊毫無動靜。
借著電影推介會的契機,她去探聽消息。好不容易捱到內場結束,一轉頭就碰到了熟人。本著給自家親親姐妹添堵找樂的念頭,她迅速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舒燦:附新鮮三郎照一張,拿走不謝。
程茵:……
程茵:謝謝。你這張照片發過來能讓連續加班一周的我當場活過來,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舒燦:怎麼?他還能激起你的鬥誌?還對三郎餘情未了?
程茵:實不相瞞,我現在比較看好陳循禮。
照片攘括人物頗多,背景雜亂,難為她還能看見其他人。
舒燦見狀,微微挑眉,視線落於前方男人身邊的女伴,目露沉思,緊接著放下一個重磅消息。
舒燦:聽說他有喜歡的人,近日要訂婚了。不過誰說訂婚就一定能成呢,我看好你哦。
程茵:……
就很氣。
——
“在想什麼呢?”耳邊倏然傳來熟悉的腔調。
舒燦早在內場便瞥見了他坐在第一排的身影,料想到他一定會來找她,眉目之間滿是篤定與歡喜,乾脆利落地接道:“在想你。”
不帶一絲猶豫。
畢竟兩人已有大半月沒見。雖然每天靠視頻聊天維係感情,但還是比不上見到真人的實感。
靳熠遲眸光沉沉,語氣卻波瀾不驚:“嗯。”
他今日通身穿了一套藏藍色西裝,興許是會場人多煩熱,他將外套隨意搭在小臂上,襯衫紐扣微微係緊,下擺自然垂至腰際,褲筒筆直修長,襯得他身形優越,透著一股無拘感,卻又不失矜貴。
“陳循禮身旁的女人是誰?”
靳熠遲順勢望過去,微眯著眼睛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給出答案。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富有磁性:“姚醒枝。”
靳熠遲約摸著她估計是又看上了新人,因此好心提醒:“她之前不在國內,所以你可能很少聽過她的名字,不過她一回來就簽到了泰樂,和你當初暴打的那個男人在同一經紀人名下。”
舒燦若有所思,視線凝於其間不動。
見她盯得出神,靳熠遲詢問道“你還想知道什麼?”
“他們兩個什麼關係?”
“大概也許……不太清楚。”他直白回應道,“情況有一些複雜,我也不太確定。”
難得見他如此斟酌用詞,舒燦心下腹誹,不愧是老板。
深諳各種套路,說了和沒說一樣。
她十分具有做員工的自覺,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不多時,眼見著彆人簇擁著找上來,舒燦自然接過他手裡的外套,一番官方性對話後趁機溜走,打算悄悄靠近陳循禮談談合作的事宜,腦海裡一直思忖著如何搭話,完全沒注意身旁來人。
剛剛在一定範圍內站定,變故發生在瞬間。
她揚起手臂想要打招呼,登時對上伸過來的酒杯,眼見著即將要被澆濕,酒杯卻倏然間變了方向,杯中酒俱數潑在了對麵人身上。
有不少水滴輕濺在她臉上,姚醒枝渾不在意地稍作擦拭,緊接著揚眉含笑,聲音泛著溫柔:“不好意思,是我走得太急。”
湊近了看,舒燦才看清她的樣貌。
飽滿額頭上留著些許碎發,頭發束成高馬尾,更顯得五官大氣精致,黛眉杏目,唇紅齒白,偏偏笑起來不顯疏離,是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類型,明明方才遠看隻覺得是一種張揚的美。
她穿了一身玉色淺薄開衫搭配青白色半身裙,水漬分外明顯。
舒燦急忙將手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我車裡還有一套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去拿。”
“不用麻煩了。”她說道,“我剛剛看到你和熠遲哥在聊天,想必你們認識,我披著他衣服回去就好,反正也沒什麼事了。”
“你和靳……總很熟?”
姚醒枝:“隻是小時候在一起待過幾年,我們家搬走後就沒什麼聯係了,最後一次見麵還是在婚禮上。”
舒燦聞言,大腦一時宕機,腦海裡似乎有著不同的記憶湧現交織在一起。
青梅竹馬。
在婚禮上見麵。
中間一段時間失聯。
“冒昧問一句,您現在單身嗎?”
這也太冒昧了。
怎麼看都像是搭訕。
話一說出來就後悔,考慮到職業特殊性,舒燦剛想一口否認自己的問題時,就聽見對方坦率承認:“我快要訂婚了。”
愛而不得。
舒燦第一反應就是這四個字。
儘管不願承認,但她思維一經發散便止不住,況且事情逐漸向合理的方向發展,令人不得不懷疑,乃至篤定。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
舒燦想起他筆記本上情真意切的內容,想起他提及時滿是無奈的眼神,想起那天他隨意取的名字。
醒一醒。
嗬。
妥妥的歸國白月光。
她心裡頓時湧上一股沒由來的煩躁,卻無處發泄,也絕不可能對旁人顯露出半分。
“姐姐?”
突如其來的一句叫喊,令舒燦回神。
舒燦心平氣和,悠悠說道:“剛剛也是我分神了才撞到你的,我買一件賠給你吧。”
“不用不用,我回去洗洗就好了。”
“沒事的,我隻是忽然覺得它很是符合我的心性。”
“?”
雖然很沒有道理,但是她就是覺得綠色很應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