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霖洛兼職的地方在一家大型商場裡。雖然是教小朋友畫畫,但是家長可以坐在一旁陪著,也可以跟著小朋友一起畫,而大多數的家長也都會選擇同自己的孩子共同創作,看上去倒是更像親子活動。
棠溪孑坐在教室的一角,手托著下巴,散漫地看著孜孜不倦的溫霖洛,耳中飄蕩著他溫柔細致的嗓音。他的嗓音就像是個開關,隻要他開口,一切的嘈雜聲都會自覺的靜謐下來,所有人都會矚目著他側耳傾聽。
溫娣,原來這就是你口中乖巧可愛的弟弟。
棠溪孑淺笑了一下,確實比你可愛多了,就是膽子看起來沒你大。
溫霖洛根本就不敢往她這看,每次就在她快跟他對視上的時候他都會迅速瞥到一邊去,像做了什麼虧心似的。
“姐姐,彆犯花癡了,那個哥哥根本就不看你。”坐在棠溪孑一側的一個小男孩畫著畫一本正經道。
小男孩人看起來豆丁大小屁孩一個,說話卻像個小老頭,曆經人間滄桑似的成熟。
棠溪孑蹙眉,“小屁孩,你從哪看出來花癡了?”
小男孩背挺得筆直,作畫的動作不停,“從你坐在我身邊,你的眼睛就沒從那個哥哥身上移開過,這不是花癡是什麼?”
棠溪孑覺得這小男孩一本正經的樣子挺逗,忍不住想逗逗他,打量著他說:“照你這麼說,那你也挺花癡的。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一直看著那哥哥,這不間接說明了你也一直在看我嗎?”
“我”小男孩停下了作畫。
“我,我,我,我什麼我?”棠溪孑好笑地看著他,“小屁孩,你大人呢?”
小男孩就一個人,棠溪孑也是看他身邊空著才坐這的。
小男孩嘴硬道:“我才不跟他們一樣,畫畫還要人陪著。”
“還有,我不是小屁孩,我已經八歲了。”
“噗”棠溪孑無情地嘲笑了一下,“八歲不是小屁孩是什麼?”
“沒人陪就沒人陪,姐姐不會笑話你的。”
“年紀不大,這嘴怎麼那麼硬。”
“你。”小男孩生氣了,氣呼呼的。
棠溪孑一把奪過小男孩手裡的畫筆,“你,你,你,你什麼你,姐姐陪你畫。”
“你會畫嗎?”小男孩不甘示弱地嫌棄她。
“小看我。”
棠溪孑雖然厭惡,但是天賦這種東西是與生俱來的,她無法反駁程曼的基因,也反駁不了。雖然沒係統學過,但是她確實會簡單的露兩手。
隻是簡單的露兩手也能讓小男孩刮目相看。
很快棠溪孑就跟小男孩打成了一片。
對於這個小男孩,棠溪孑並不反感,反倒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一個小時候的她。
孤獨,傲慢,自以為是的成熟。
而此刻的她正像是突然出現在她生命裡的溫娣,但又不那麼像。
她沒有溫娣那般善,溫娣的善是骨子裡的自然流露,而她的‘善’是虛偽的假象。
高興了就陪你玩兩把,不高興了她能折磨你到崩潰。
臨近下課,小男孩興奮地屁顛屁顛地拿著畫完的畫跑到溫霖洛麵前炫耀。
溫霖洛滿眼地震驚,“你說這是你跟那個姐姐一起畫的?”
小男孩:“嗯,是姐姐教我畫的。”
“溫老師。”一道細柔的聲音插足在兩人的對話中。
“夏恬姐姐。”溫霖洛認識這女生,是一位學生的姐姐。
其實他才剛兼職沒幾天,之所以對這位家長熟悉是因為她上課總是很積極請教,甚至比學生還積極,有的時候他都懷疑他不是在教小朋友,而是在教她。
女生溫婉一笑,“夏恬過兩天要生日了,到時候會辦個生日聚會,我們夏恬悄悄跟我說她很喜歡你,所以不知道溫老師有沒有空,到時能……”
“他沒空。”棠溪孑懶散地走來,親昵地腕上溫霖洛的手腕替他拒絕,“那天正好也是我的生日,他得陪我。”
女生木訥地看向棠溪孑,又失落地瞥向愣住的溫霖洛。
“那溫老師……”
棠溪孑偏向溫霖洛,定定地望著他,溫霖洛眨巴了兩下眼睛,回神,又帶著些許的緊張拒絕她說:“不好意思。”
課以下,女生失落地離開,小男孩也被遲來的家長接走,教室裡就隻剩下兩人。
棠溪孑笑看著他不說話,溫霖洛也躊躇地低眸不開口。
“溫老師。”棠溪孑雙手環抱胸前,倚靠在講台前,調侃道:“你該不會又要裝啞巴了吧?”
溫霖洛低著頭,小聲道:“沒。”頓了下又說:“你要生日了?”
棠溪孑放下環抱胸前的手,聳聳肩,“沒啊,我瞎說的。”
“難道你願意去參加一個陌生人的生日聚會?還是其實你想去?”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我不會擋了你的桃花吧?”
溫霖洛連連搖手否認,忙裡忙慌地說:“不願意,一點都不願意。謝,謝謝。”
原來她是在救我,她怎麼知道我不好意思拒絕?
我還以為……
溫霖洛的耳朵又開始微微泛紅。
“在想什麼?”棠溪孑側頭盯著他,耳朵又紅了,挑唇,“溫老師不會以為……”
“沒有。”溫霖洛又慌了,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這是棠溪孑頭一次聽到他說話如此大聲,應該不止提高了一個調。
見她被嚇了一下,溫霖洛又降了語調,尷尬問:“你沒事吧?”
棠溪孑抿笑,“沒有什麼?我說什麼了嗎?”
“沒。”溫霖洛緊張的呼吸錯亂,甚至覺得自己都快不會呼吸了。
心中不斷的自我反省:她根本就沒那個意思,我怎麼會往那方麵想,是不是太自戀了,她那麼優秀,怎麼會看上我。
“那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溫霖洛腦子自我反省著,嘴卻跑在了前頭不受大腦控製的問了出來。
“?”
溫霖洛懊惱,問這個乾什麼,她會不會多想?
趕緊找補,“我的意思是,既然你生日不是那天,那是哪天?”
“我就隨口問問,你要是不想說也沒關係。”
溫霖洛越說發現越奇怪,還不如閉嘴。
生日?
在她的印象中對於過生日這件事好像已經模糊了。她上一次過得最開心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棠溪孑努力回想著,記憶在腦海中翻騰,在幽深的大海中尋找著,企圖找到那抹愉快的回憶。就在她絕望之際終於抓住了模糊的尾巴。
那是溫娣當家教的第三年,是她跟她和平相處的第二年。
棠溪孑不過生日,但每當她生日這天管家依舊會準備一束鮮豔的鮮花放在客廳。雖然不過,但是這已然成為了管家的習慣。
那日,管家捧著一大束鮮花進門的時候恰巧被溫娣看見了。從管家的口中溫娣知曉了棠溪孑的生日。
後來在結束了日常家教任務後溫娣帶著棠溪孑出門過了一次對於棠溪孑來說最開心的生日,溫娣帶著她玩開心了,也吃開心了,後來溫娣還送給了她一條項鏈當做生日禮物。
那條項鏈她至今都戴著。
棠溪孑偏頭問他,“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我?”溫霖洛羽睫忽扇,“下個月的10號。”
“10號。”棠溪孑輕念著,突然間對他的生日有些好奇,“你都是怎麼過生日的?”
“啊?”溫霖洛被她問的雲裡霧裡的。
“啊什麼?我隻是突然間好奇而已,剛才那小孩生日開聚會,既然你的生日快到就順嘴問一下,很驚訝嗎?”棠溪孑悠悠解釋著。
“沒,隻是我不過生日。”溫霖洛有些低落道,垂著眼眸好像在懷念著什麼。
“不過?”棠溪孑倒是來了興趣,“為什麼?”
在他們家,盼天盼地盼來的唯一的寶貝兒子,生日不應該是刻骨銘心的存在嗎,怎麼會不過?
“沒人在乎?”棠溪孑問。
沒人在乎?
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是多麼的諷刺,她才是無人在意的存在。
溫霖洛搖頭,語氣低沉,“最想一起過生日的人不在了,所以不過。”
棠溪孑的眸底倏的泛起陰沉,緊閉的嘴唇微微顫動,齒間細細磨動,緊盯他的眼眸放空了兩秒又迅速收縮,
“去哪了?”棠溪孑問的很平靜,沒有任何起伏。
溫霖洛沉默了,不再回答她的問題。與他而言似乎很抗拒回答這個問題。
棠溪孑的自然垂放的手緊握著,指甲掐著掌心留下一道深印。瞥了他一眼,說:“走吧,肚子餓了,吃飯。”
*
“霽驍,這款玉鐲怎麼樣,你外婆會喜歡嗎?”
商場的一樓,一家高奢飾品店內,宋霽驍像個工具人似的板正地站在櫃台前,在他旁邊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穿著富麗的女生,女生正細心挑選著送人的首飾,隻因品種繁多又怕被送的人不喜歡,麵對這些首飾一時間挑花了眼,無奈隻能問著身邊這位看起來像木頭人的宋霽驍。
“問你話呢,你能不能彆一天到晚擺著張臉,我是欠你錢了嗎?”女生不爽的拍了拍他的胸口,從遠處看倒像是有點撒嬌的意味。
“喜歡,你選的她老人家都喜歡。”宋霽驍非常敷衍的回她,甚至連看都沒看,頭偏向了一邊。
而就是這個偏頭的動作讓他掃到了經過的棠溪孑跟溫霖洛。
宋霽驍驟冷的眼眸死死地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她好像沒看到他,跟溫霖洛有說有笑的。
他消失了一周,她根本就不在意,也不急著找他,他以為她是在跟他溫存,結果卻是在跟另一個男人約會。
宋霽驍諷刺地笑了笑,目光卻不曾挪開半步。胸口起伏著,泛著痛,心中更是湧起五味雜陳,複雜的情緒互相交錯著,壓得他透不過氣。
“宋霽驍,你什麼意思?你是在諷刺我嗎?”女生不樂意了,他那聲笑明顯就是在嘲笑她。
叔可忍,嬸不可忍。擼起袖子立馬露出威嚴的架勢來。
“你跟他氣什麼,他就這德行,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離他們半步遠的徐瑾陽見情勢不妙立馬轉頭過來安撫。
“你還好意思說,都是被你帶的,他這脾性跟你脫不了乾係。”女生把所有的錯都怪到了徐瑾陽身上。
今天是宋霽驍外婆的生日,有家庭聚會,女生是宋霽驍的小姨,表的,因為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送什麼這才拉著宋霽驍和徐瑾陽一起到商場幫著選生日禮物,再順道一起回去。
“不是,我這跟你兩說話呢,你們這一個兩個的到底在看什麼?”女生發現這兩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同一個地方。
她也跟著把目光投了過去,隻是這外邊來來往往的人太多,看上去都很正常,她不知道這兩人到底在看誰。
是他嗎?
一個大大的問號打在了徐瑾陽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