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瞧(1 / 1)

劉徹注視著她,倏而道:“你吃臟餅一事,已經傳開了。”

啊?這麼快的嗎?

“朱煦回去後,遭了頓打。”

沈樂妮心裡: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打他一頓。

“你怎麼看待此事?”劉徹頗有興趣地問。

沈樂妮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正了神色回道:“既然管不住彆人的嘴,那我就管好我自己,做好分內之事,問心無愧就行。”

劉徹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回了一句:“是這個理。”

沈樂妮垂眸微笑。

劉徹目光深沉地看著她,陡然跳了話題,“你那晚所講的故事,是真是假?”

沈樂妮與他對視,正色道:“自是真的。”

“什麼時候?”

沈樂妮回道:“千年後。”

劉徹沉默半晌,麵無表情地問:“匈奴所為?”

“並不是同一個族群。”沈樂妮如實道。

劉徹陷入自己的思緒,殿內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良久後,劉徹抬手按了按眉心,卻始終並未言語。而後他看向沈樂妮,又跳開話題:“見朕有何事?”

他的視線移到沈樂妮的手上。

聞言,沈樂妮走上前,把手裡的兩塊布帛擱到劉徹案上,嘴裡說道:“這是我畫好的漢旗和儀仗隊禮服的樣圖,請陛下過目。”

劉徹從案上拿過,將其中一張鋪展開,見上麵畫著的乃是一副旗幟。

旗幟的長寬比例約為三比二,底色為黑色,中間有個紅色的‘漢’字,而有一條五爪金龍,以遨遊盤旋姿態將此字圍繞其中,它金鱗閃爍,口銜金珠,神態威儀凜凜不容冒犯。

劉徹仔細看了看,抬首問道:“何意?”

“此幅是我基於現有軍旗稍加改動後設計出的旗幟,我稱它為‘漢旗’。”

“漢旗?”

沈樂妮頷首,解釋道:“我希望能有一幅獨屬於大漢的旗幟,不論它出現在何處,隻要外人看見它,便能想到大漢,想到大漢君王之威、想到大漢堅不可摧的軍隊,進而產生敬畏之心。”

“一幅代表家國的旗幟,往往在麵對困難的時候,能將其境內所有人都凝聚到一起,因為它是國的象征!旗在,則國之精神在!”

她繼續道:“我希望,以後大漢能有一副旗幟作為所有人愛國之心的精神載體,牢牢印記在心,去尊之重之愛之敬之。旗在,則大漢在!就算最後隻剩下一個人,漢人精神也永不熄滅!”

空曠的殿內,隻餘沈樂妮清亮的聲音。

她話音才落下,劉徹便抬手掖兩下掌,勾著唇角道:“好一個旗在,則大漢在。”

他又垂眸看向布帛上畫的旗幟,端詳著那條金龍,詢問沈樂妮道:“這條金龍是何意?”

沈樂妮解釋道:“這條金龍,代表著最強大的大漢朝,也代表著大漢最尊貴的人——也就是陛下。金龍繞‘漢’盤旋,代表著大漢與陛下互相不可分割;而金龍銜珠,是江山社稷安穩和平的象征,亦是對其的一種決心和追尋。”

聽罷,劉徹細看漢旗片刻,而後頷首道:“不錯。那便依你所言,就以它為大漢之旗。”

“是。”沈樂妮應下。

“朕會將其交於宮中織室,你可隨時去查看織造情況。”

沈樂妮點頭:“是。”

劉徹視線落到案上,抬手緩緩打開另一張,待看清後開口道:“這是你說的……儀仗隊禮服?”

布帛上畫著一套衣褲和一雙鞋,整體以黑色和紅色為主,樣式新穎且簡潔乾練,莊嚴肅穆又不失威儀銳氣。

劉徹沒見過這種樣式的衣物,細細研究了片刻。

沈樂妮靜靜等著,半晌後劉徹放下布帛,應允道:“朕會一並交給織室,剩下的你自去看著吧。”

“是。”

劉徹要問的也都問得差不多了,便示意讓沈樂妮離開。

沈樂妮行過禮轉身往殿門走,劉徹注視著她的背影,忽而很是期待兩月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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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敢一大早便身心俱疲地回到家中,正巧這日父親休沐,李敢一看見他,還沒等家人相見激動的眼淚落下,就險些遭到他爹的一個腳踹。

他一個側身靈敏躲開,急問:“爹你這是做什麼?!”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李敢以為迎接他的會是家人的關懷,沒想到父親這迎麵一腳險些把他的心踹碎。

李廣麵色難看地問:“你犯了何錯被趕出來的?給老子一一交代!”

原來他爹以為他是被趕回家的。

“爹,我不是被趕出來的,是那個女子放我們回家休息一日,今晚亥時回到校場。”李敢急忙解釋著,“你若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

見他不像撒謊的樣子,且李廣料這臭小子也不敢騙他,心裡那股火才散了去,卻仍板著臉斥道:“你這小子,也不提前往家裡遞個信,你突然出現,誰知道你是為何回來的。”

“是,爹,孩兒知錯。”李敢不敢反駁,立馬道歉。

李廣嗯了聲,說道:“朱煦一事,如今長安權貴皆知。”

李敢閉著嘴聽著。

“你把這件事從頭到尾給我講講。”李廣轉過身往大堂方向走,對著後麵的人道。

李敢應下,跟上去邊走邊講著。

待行至大堂,李敢便講完了此事。李廣坐到椅子上,兀自沉吟著。

李敢悄悄瞟著他,摸不準他爹是什麼想法,便出聲輕輕探問:“爹,您可有什麼指示?”

聞言,李廣抬頭看向他,瞪眼警告他道:“我有什麼指示?我告訴你,你若是敢像那朱煦一樣被趕出來,讓你爹我成為長安笑話,看我不打折了你的狗腿!聽見沒有?!”

李敢心如死灰,看來還得去那女人手底下訓練,還得和那麼多大老爺們睡在一個屋。

他垂著頭,焉頭巴腦地應道:“是……”

李廣瞅他,他也聽說過些校場裡的訓練,知道委屈了自己的幼子,便緩了語氣道:“陛下很是看重這個叫沈樂妮的女子,為父也想看看,她究竟有何本領。”

他望著李敢,勸慰道:“為父知你受苦受累,隻要你再堅持一個多月,介時由你選擇。”

李敢沉默著,忽而抬眸說道:“父親,依我看,這女子確有些訓兵方法。”

在這十日的訓練內,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他也被沈樂妮的言行所感染。

李廣望著身邊桌上的茶盞眼神漸深,似是自語:“能陪將士們淋兩個時辰的雨,能麵不改色吃下臟汙的餅,確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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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魯瑞才好不容易將朱煦請出了家門。

一家酒樓的某間雅間內,魯瑞看著坐在對麵揉腰抻腿的朱煦,忍不住嗤笑一聲。

朱煦聽見後立馬瞪眼道:“你笑什麼?”

“我笑你憋不住脾氣,這下可好,挨了好一頓打,還讓你和你家成為如今長安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談。”

“關你屁事。”朱煦毫不客氣地罵道。

魯瑞當作沒聽見,麵色平淡地端起茶盞淺啜一口。

“早晚有一日,我要報這了這仇!”朱煦麵色陰沉地發下誓。

“你如何報仇?”魯瑞抬眼看他,“沈樂妮如今得陛下青睞,你要怎麼報仇?憑你那曾經做過太子太傅、已然風光不再的祖父?憑你那做了數年宗正官位一直不變的父親,還是憑你這個小小的殿衛軍?”

他字字鋒銳,點出了朱家如今的落魄窘境。

朱煦眼角輕輕跳動,他與他對視著,半晌冷笑回道:“不急,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