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變暖後，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校運動會。這兩天有夠忙的，白煊要教合唱團唱歌，張翼忙著規劃場地、安排比賽時間。

小學生也很興奮，終於能從教室裡解放出來。運動會形式多樣，長跑、跳繩、拔河，基本上每個學生都能有參與感。

葉淼的衛生課也停了，每天就在衛生院呆著。她對學校唯一的信息來源是何思思，偶爾能聽到她對這幫調皮孩子的吐槽。

“拔河組準備。”張翼一聲令下，兩個班的小孩齊刷刷站到繩子兩側。

“開始！”

口哨聲響起，兩側的小學生都握緊繩子，拚命往後拉，臉憋得通紅。三局兩勝後，（二）班取得最後勝利。

“下一組準備。”

小學生又湧到新的隊伍去看熱鬨。

角落裡不知誰在大聲喊老師，白煊聽到聲音跑過去查看。

“老師，蔡小娟說肚子疼，剛剛比賽的時候就有點難受了。”

隻見蔡小娟捂著肚子蹲坐在地上，一張小臉煞白，額頭都滲出冷汗了，一看就疼得厲害。白煊試著碰她一下，她立刻蜷縮到地上。

“老師，怎麼辦？”旁邊的孩子又急又怕。

“先彆怕，老師這就帶她去找醫生。”白煊將人打橫抱起，往醫院走。

衛生院離學校也就十多分鐘的路程，他到的時候，葉淼正坐在外間和一位病人交談。

“葉醫生，快幫忙看一下。”

葉淼當即把人帶到裡麵的治療床，問道：“她怎麼了？”

白煊簡短交代：“肚子疼，不知道是不是腸胃炎。”

葉淼問了一些基本問題，又按住小娟的右下腹，手快速一抬，小娟忍不住痛呼：“疼。”

“應該是闌尾炎。”葉淼看向白煊，“但是這兒沒有手術的條件，要去縣醫院才行。”

白煊略微沉吟，忽然說：“門口的那輛麵包車能用嗎？”

“能，車是衛生院的，平時下鄉都坐它。”

他再次抱起蔡小娟：“我馬上開車送她去縣醫院。”

“我跟你一起，路上有情況及時處理。”

白煊在前麵開車，葉淼摟著小娟坐在後排，她手上還輸著液。蜷縮在葉淼懷裡，小聲嗚咽：“葉老師，我會不會死。”

葉淼柔聲安慰：“怎麼會，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隻需要做一個小手術，你就會好。”

兩個小時後他們到了縣醫院，小娟推進手術，白煊忙前忙後辦手續。弄完一切，他坐在手術室門外等待。

葉淼遞過來一瓶水：“不用擔心，一個小時左右手術就能好。”

他淡淡地開口：“今天辛苦你了。”

葉淼忍不住想，這個男人有愛心也有責任心，怎麼在她心中全是優點了。

小娟是個可憐又堅強的孩子，父母常年外出務工，家裡奶奶似乎更重視四歲的弟弟。當白煊聯係上奶奶後，老人隻表示娃兒沒事就好，多謝老師費心。

他打算留在病房照顧手術後的小娟，讓葉淼回去休息。

葉淼卻說：“還是我來吧，你一個大男人，不太方便。”

白煊想了一下，坐到她旁邊：“那我留下來陪你。”

她輕輕推開他：“彆，你回去休息，明天來換班，小娟12小時後就可以下床活動了。”

白煊並沒有回去，在縣城開了一間房，睡一覺養足精神。

第二天到病房，小娟已經醒了，葉淼正在指導她進行床上活動，預防腸粘連。

“周老師來了。”小娟看到門口熟悉的身影高興地喊。

白煊走到病床前問：“還痛不痛？”

“隻有一點點痛。”

葉淼喂她喝水：“再過兩三天傷口長好就不痛了。”

病床上的小人伸出手，拉住一左一右兩位老師。

“老師......”

葉淼用眼神鼓勵她表達自己的感受。

“你們對我真好，就好像我爸爸媽媽一樣。”

她可生不出這麼大的兒。

不過葉淼依舊說：“那你就把我們當成你的爸爸媽媽好了，好好學習，快樂長大。”

“嗯。”

葉淼吃完白煊買來的早餐，準備回衛生院。

白煊說：“你昨晚沒怎麼休息，還能開車？”

“我坐汽車回好了。”

“我送你。”

兩人往外走，葉淼對他說：“還有三天就能出院，這幾天就交給你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這孩子性格敏感，你平時還要多鼓勵她。”

“我會的。”說著他笑了下，“畢竟她都拿我們當爸爸媽媽了。”

“誒，你彆占我便宜，我生不出這麼大的小孩。”

“好了，好了，逗你的。”

葉淼最後沒坐汽車，白煊花錢包車送她回去，這件事也告一段落。

*

葉淼站在屋內，透過玻璃窗看向屋外，雨下得又急又密，落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的。這雨斷斷續續已經下了兩三天，給出行帶來很多不便。

何思思從外麵進來，抱怨著：“剛剛一輛摩托車明看著前麵有水坑，還硬要踩，濺我一身水。”

葉淼說：“去年也沒見這樣。”

電視畫麵上，氣象台又發布了雷電紅色預警的通知。小何突然說：“照這個勢頭，不會有水災吧。”

一語成讖。

天蒙蒙亮時，葉淼被外麵的嘈雜聲吵醒。

“各家住戶，由於最近降雨量大，為避免山洪，需要緊急撤離。”她探出頭，樓下的武警拿著喇叭正沿街喊。

正在這時，敲門聲響起，葉淼出去開門，是屋子的房東，住在她們樓上。她看著葉淼還穿著睡衣，著急說：“你們還沒收拾啊，趕緊的，一會下去集合，要往縣城轉移。”

何思思也醒了，時間太趕也不知道帶點什麼，兩人匆忙把東西塞進書包，然後下樓。

車開得很慢，何思思歪著頭靠在葉淼肩上補覺。葉淼透過汽車的玻璃，能看到前方的卡車，上麵擠了一堆男人。看來這次的轉移量很大，也不知道學校的小學生在哪輛車上。

她拿出手機想打電話，卻發現沒信號，可能是網路被衝毀了。

也不知道這場洪水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她們住在二樓，不知道會不會淹著。正胡亂想著，汽車突然一個猛刹車。

何思思踉蹌一下驚醒過來，“怎麼了？”

葉淼：“不知道。”

一名鄉鎮工作人員踩著車門上來：“前麵山體有小範圍滑坡，武警官兵還在清理。大家先在車上等會，或者下車活動活動也行。”

一行人也不知道怎麼辦，隻能原地等待。何思思睡醒後就餓了，從包裡拿出幾袋牛肉乾吃，又分給葉淼。

葉淼說：“你自己吃吧，我下車看看。”

外麵沒下雨，她走到外麵，看眼旁邊的路，一側綠油油的山地上露出點黃土，一側則是大斜坡。葉淼走到邊上看，路挺險的，旁邊還有護欄。

工作人員拿著大喇叭正沿路喊：“地上的人不要隨意走動，地滑，不要掉下去了。”

葉淼瑟縮一下，又退回去。她抻了抻腿，做一下拉伸運動。

剛才已經走遠的工作人員又回來了，依舊拿著喇叭：“在場的有沒有醫務人員，有老人身體不舒服。”

葉淼停下動作，回應他：“我是。”

因為急診科工作的經曆，她在家都配備了一個小的急救箱，這次也把它隨身帶著。她斜挎著箱子，跟著武警人員往前走。

兩人步伐很快，葉淼還沒到就看見一堆小學生圍在那兒了。蔡曉娟發現了她，“快讓開，葉老師來了。”

葉淼扒開人群，這才發現原來病人是小學看門的大爺。他正躺在擔架上，麵色蒼白，一手捂在胸口上。

葉淼問：“有沒有高血壓？”

大爺說不出話，隻點點頭。

葉淼拿出一片硝酸甘油，將藥片放到老人舌下。

“大家都散開，到車上去，彆在這兒了。”老人需要新鮮的空氣，葉淼把小學生趕到車上，又問那位年輕的武警，“前麵還有多久才能通車，我怕是心肌梗死，要緊急處理。”

“恐怕還得要兩個小時。”

葉淼有些焦急，好在等了一會，老人的胸痛得到緩解。幸好隻是單純的心絞痛，她長舒一口氣。老人回到車上休息，葉淼則四處看了一下，前後幾輛車都拉的是小學生，卻沒見到白煊。

蔡小娟從車窗探出頭，問她：“葉老師，你是不是在找周老師？”

葉淼：“他沒跟你們一起？”

她指指遠處：“周老師在前麵幫警察叔叔的忙。”

葉淼想了一下，往她指的方向走，一段路後，終於到了事故發生地。

塌方不算太嚴重，但也有一截的道路凹陷下去，其餘則是被山上滾落的泥土和巨石攔住。因為這處塌方來得突然，挖掘機還沒來，武警和公路養護人員正在動用工具清除路障。

她一眼就辨認出人群中幫忙的白煊，他穿著衝鋒衣，頭帶一個白色頭盔，手拿鐵鍬正在清理掉落的黃土。

葉淼想上前，工作人員將她攔住。

“這裡危險，不能進。”

葉淼沒辦法，隻能在遠處看著。幫忙的人裡還有張翼，他遠遠瞅見葉淼，跟她揮揮手。然後又示意旁邊的白煊：“誒，小葉在那兒看咱們。”

白煊轉頭去看她，隔了些距離，看不清臉，但仍知道是她。

他收回視線，繼續手上的活兒。

這活挺費力氣的。葉淼遠遠看著，見白煊搬起一塊石頭，走幾步然後填進塌陷的坑裡。

“老師，回車裡等吧。”工作人員對她說。

“我再等會......”

白煊又重複之前的動作，他踩到土上往下麵填。

意外往往就發生在一瞬間。由於連日下雨，土地鬆軟，白煊還沒踩穩，轉身之際右腳卻踩空，整個人刹那間就掉下去，然後沿著斜坡往下滑。

遠處，葉淼嚇得心跳都停了。

“白煊.......”

她雙腿有些發軟。扯著攔在前麵的黃色警戒線，想去救人，工作人員將她攔住。

“你冷靜一下，那邊有武警處理。”

葉淼眼淚湧出：“你讓我進去看看，他是我男朋友，他萬一死了我怎麼辦。”

山體有些坡度，白煊往下滾了幾米遠後，卻被山腰的幾棵小樹苗攔住了。

“嘶......”手上被枝條劃傷的痛覺傳來。與此同時，他略微鬆了口氣。

還好，這條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