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師太!”眾尼似乎更尊敬這老師太,紛紛下意識鬆開手。
“明宣,汝一掌寺,何時能進入內殿發話?住持不在,寺廟理應由老尼代管,直至朝廷頒布新任住持。”明言師太毫不客氣的宣誓自己首領地位。
菩提心下疑惑,若是寺廟也講論資排輩的話,明宣師太看相貌比住持以及明言師太還要大個十來歲,怎會屈居明言師太之下,做個專管閒雜事的掌寺。
“明言,汝敢放此厥詞?若不是住持仁德,不知寺裡幾多冤案在你手裡。汝何德何能敢掌管全寺?”明宣師太毫不客氣,用胖胖的手指指向明言的臉,身後跟著的十來個外殿粗布衣衫尼姑也站在她身後助威。
明宣師太身後眾尼姑紛紛嚷道:“對,論資曆也是明宣師太最早入寺,住持不在了,該當聽從明宣師太號令。”
“沒錯,明言不過是靠著阿諛奉承拍馬屁才跟著住持混,這些年沒少欺壓咱們!”
“她不配當住持!”
“明言師太不配,難不成汝配當這住持?”
……
雙方吵嚷起來,眼看就開始拉衣服、扯胳膊動手,紫芙嚇得拉住菩提:“小姐,趕緊撤吧,她們內訌,免得打起來傷及咱們!”
菩提反倒鎮定,一手拔下紫芙頭上的銀簪。
”小姐,你乾什麼?“
”噓,彆出聲!”菩提趁寺廟眾人爭吵,悄悄雀步退到廂房內,想將明鏡師太的屍體一看究竟。
她掀開裝殮的白布,將銀簪插入明鏡師太的喉嚨內,約莫十秒,銀簪卻沒有任何變色的跡象。
奇怪了,看症狀像是中毒啊?莫非我的推測有誤!她來不及多想,已被抽空出來的明言師太抓住手腕:“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用銀針紮掌門!來人啦,把她捆起來!”
明言作勢就要搶那根銀簪,菩提眼疾手快,將銀簪拋給紫芙,紫芙傻乎乎的接住從天上拋下來的銀簪,就聽到菩提吩咐她快跑。
“嗯?小丫頭,跑到哪裡去?”為首的一濃眉大眼尼姑帶著人將紫芙團團圍住,她得意洋洋的拉動手中的捆繩。
紫芙知道無處可逃,垂頭喪氣的朝著菩提看了一眼,主仆倆被濃眉大眼尼姑和她手下人三下五除二給捆結實了。
再一看,被捆的還不止她倆,顯然在這次比武中,明言師太的人占了大多數,取得了絕對的優勢,明宣師太一乾人等也被繩索製服,隻聽得她罵罵咧咧:“明言,汝喪儘天良、惡事做儘,遲早會遭報應的!當年你……”
話音未落,已被濃眉大眼尼姑用破布慌忙堵住了嘴。
“把她們都關到地窖!等完成住持冊封大典後,再行處置!”明言一聲令下,將僧袍威嚴的一揮,手下尼姑將她們連成一條,牽著往菜園子那頭走去。
菩提被牽在繩索最後一個,在此位置可以仔細觀察寺廟的環境,發覺並無特彆異常之處。
寺廟曆史雖久,但一直矮小簡陋,自從二十年前擴張翻修過,又兼住持明鏡師太擅結交權貴,經營有方,每逢佛日,寺廟呈現香火鼎盛氣象。
寺廟坐北朝南修建,除了她以前住的小院外,還有一個菜園子位於寺廟西門外,供給全寺一百多號僧侶的蔬菜,以前她也好奇想去參觀參觀,不過菜園子的籬笆用荊棘紮的很牢,又高,外人無從進入,所以這些年未曾聽過有人偷菜。
掌寺極不情願的被推入地窖,緊接著是後麵跟著的十來號人魚貫而入,等到菩提被推下去時,已經摔擠在地窖的白菜堆裡亂作一團了。
地窖木板啪的一聲關實了,頓時陷入一片黑暗,緊接著是重物拖動的聲音,還有鐵鏈在冰雪上滑動的吱呀吱呀聲。
菩提離木板最近,聽的地麵的幾個尼姑得意的議論:“還是把她們關地窖好,有白菜邦子,蘿卜,餓了她們自己啃,省的咱們送飯了!”
“這幫天殺的!”明言師太嘴裡的破布被旁邊的小尼姑扯掉,她氣急敗壞的罵道。
誰能想佛門清淨地,居然也有如此暴力不堪之事呢?菩提從安樂溫暖的小院到冰冷地窖,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不覺人生如大夢一場。正恍惚間,手腕上的疼痛提醒她,這不是夢,是事實。
“小姐,你在哪裡?你沒事吧?”
聽到紫芙呼喚自己,菩提立馬聽音辨位,道:“紫芙,我沒事!我落在你後方的白菜堆上,你摸索過來,小心摔倒!”
紫芙挪動著步子慢慢過來,時不時絆到某個尼姑的腳,趕緊道歉:“對不起,師父,借過借過!”
好不容易摸到了自家小姐的繡鞋,這是冬日裡紫芙親手繡的紅梅圖案,自然認得,一直向上,漸漸的摸到自己小姐的腿上,手上,又慢慢摸到臉上。
“拿開你的臟手,摸了腳又摸臉!”菩提佯怒。
紫芙反倒開心起來:“確認無誤!”說罷,摸索到菩提的手腕,用牙齒慢慢咬開捆菩提的繩索。
費了好大一會功夫,才將繩索鬆開,紫芙牙都酸了:“這尼姑真是吃素的?捆繩子如此有勁!”
菩提鬆開勒出血的手腕,揉了揉,顧不上酸痛,她手向上推,想推開木板,木板紋絲不動。
“沒用的,彆白費力氣了,木板倒是容易推開,隻是貧尼當初為了安全起見,在本寺的地窖上安有一塊石磨,又用鐵鏈鎖著,合有千斤之力,咱們幾個一起推也打不開。”明宣師太歎了口氣。
“師太,現在不是能否出去的問題,地窖的出氣孔被大雪掩蓋了,若是不通氣,大家夥兒都得在斷氣此地!”菩提冷靜的說出這句話,眾人登時亂做一團。
有個膽小的尼姑立即哭了起來,被明宣師太喝止:“哭什麼哭,還沒到絕境,嬌滴滴的小姑娘都還沒哭呢,你個出家人早已看慣生死,反倒號喪!”
“大家也彆太悲觀,小女看角落裡隱隱有很細微的光線,是否為通氣口呢?”菩提說罷,身子攢到光線處,看那出氣孔似乎並不大,隻容拇指出入,便拔下頭頂的玉簪,拿簪子向上戳了戳,果然那地方掉下一些冰塊細末來。
戳了一會兒,她手裡的玉簪不夠長,冰層到一半已無法往上,還剩下一大截覆蓋外。
此時,眾人驚慌中不免呼吸加劇,悲觀的情緒再次籠罩地窖,菩提靈機一動,安慰眾人:“沒事的,已經被我戳穿了,大家死不了,請把繩子相互解開。
眾尼聽從,相互解開繩子,菩提趁機將繩子的頭插入那個洞口,剛好繩子那麼粗,堵住後,就連最後一絲光線也沒了。
彼時有個尼姑叫道:“師父,我感到吸氣困難。”
隨後又有幾個附和的。
菩提等不及了,抽出凍得梆硬的繩頭,使勁往上一頂,又向下一抽,嘩啦啦掉下些雪花和冰渣,小洞終於通了。
眾人又高興起來,仿佛馬上能出去一般。
“師父們,請聽小女子一言,洞口雖通,但太小,氣體仍然稀薄,隻要大家靜坐,想來維持呼吸還是可以的。”菩提依舊在尋找著其他出氣口。
“姑娘,貧尼曾聽聞傳言,說汝乃天煞孤星,沒想到今日救了我等性命,想我等以前誤信傳言,每每姑娘從菜園經過,對姑娘不加理睬,老尼實在慚愧!”為首的明宣師太看著菩提認真乾活的背影,自責道。
“師太何出此言,小女主仆二人與師父們同困地窖,理應協力共渡難關!從前之事小女也從未在意,師太無需自責。”
倒是紫芙洋洋得意起來:“我家小姐天資聰穎,四歲能詩文,五歲學醫理,區區小事何以能難道她。”
“紫芙,彆吹牛了,把繩頭遞過來!”菩提似乎又尋到了一塊鬆動的土壤,她先用簪子鑿,漸漸的露出了一絲光,想來是泥土上的冰層了。可這玉簪畢竟金貴,經不起幾下,不多時已斷成兩截。
紫芙撿起掉落的玉簪,怪惋惜的說:“小姐,這可是夫人留給你的,就這麼給毀了,好心疼啊!”
“身外物罷了,比起這簪子,夫人更希望我平安活著。”
菩提仔細觀察,發現這個洞明顯比剛才那個大,用繩子顯然難以打開,她問道:”師父,性命攸關,誰有硬物借我一用?”
無人應答,畢竟她們是尼姑,誰又會有發簪首飾之類呢?
這時,有人遞過一個金燦燦的步搖,那步搖垂著數條金鏈子,在昏暗的光線下依然熠熠生輝。菩提好奇的朝著那人看過去,居然是個五十開外的瘦臉尼姑。
“阿彌陀佛,明羅,汝居然敢私藏寶物?可知觸犯寺規?”明宣師太顯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沉默寡言、本分老實、專心種菜的明羅師太居然有凡心。
“明宣師太,不要誤會,這是貧尼那日在菜園子裡撿到的,未來得及上交,就發生了這事。”
“可曾看見誰掉的?”
“倒也奇怪,那日貧尼見隻赤色狐狸竄到菜園子,不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了,貧尼找尋半晌,狐狸沒找到,倒是在院牆轉角荊棘處發現了這隻簪子,掉在雪地裡怪打眼的,想來是某位迷路的香客掉的,便撿拾了回來!”明羅師太誠懇的解釋。
她一向老實本分,將菜園子照顧的很好,眾人聽了此番解釋,也不覺有疑。
菩提倒是奇怪,什麼身份貴重的香客無事跑到偏僻的菜園子?
“我可以作證有赤色狐狸,諾,小姐,你也聽到了,我們院子那天也經過一隻,我就說沒看錯吧。”紫芙起了興致,打算和眾人好好的八卦一下那隻狐狸的來曆。
隻見這時,菩提手中的步搖已順利戳開一個蘿卜大小的洞,嘩啦啦的冰水流了一地,眾人抬頭一看,一隻毛茸茸的動物腿從洞口伸出來,那顏色赤紅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