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秦明月,時爾就開始收拾。
先收拾了自己最近折騰的亂七八糟的材料,還有幾袋羽毛,打包嚴實了,送到偏屋裡藏好。
然後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最近練字的東西有沒有殘留的沒有燒乾淨的,找了個盆全部都處理乾淨。
確認沒有遺漏,也到了正午,時爾看著外麵大好的陽光,把幾床被子,都拖到院子裡,找了兩棵樹,拉了一根繩,曬被子,然後把屋裡又收拾了規整了一遍。
嘖,仔細想想,自己還真有幾分家庭主婦的架勢了。
時爾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看著牆角的細竹發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默默回屋拿了一把小刀,砍了一小根,轉頭去偏屋挑了幾根羽毛,開始折騰。
一直到日落西山,下人們來送晚膳,她才藏起了桌上的東西,去用飯。
自己好像找到了自己能用的筆了,自己真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天才!
時爾第二天是被人叫醒的,因為今日王爺和幾位將軍要回府,所以大家都起的很早。
時爾早上難得留了侍女給自己洗漱束發,侍女們伺候的也很小心,時爾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心想自己要是可以,真想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這鏡子,也太模糊了。
不過也能理解,自己磨了將近兩個月才勉強折騰出自己滿意的巴掌大的一小塊,要是都像自己這樣,賣鏡子也沒法過日子了。
時爾神遊的功夫,侍女也已經給自己梳好了頭發。這次的裝束雖然鄭重,但是比起嫁過來的時候輕鬆了不少。
跟著仆從的指引,穿過幾條回廊,才到了正門,也是上次送他們遠征的地方。據說是中午能到,現在距離中午,估計還有一個多小時吧?
時爾到的時候,正廳裡,幾位夫人已經都在了。
“參見王妃。”時爾緩緩走去行了個禮。
“夏夫人多禮了。”秦明月今日也特地梳妝打扮了一番,看見時爾過來,趕緊招呼著坐下了,“剛剛下人來報,王爺的軍隊已經進城了。應該還有半個時辰,就能到了。”
“嗯。”時爾頷首,坐在下位,身邊是一襲黃衣的蔣夫人李璿,眉眼含笑,小說裡是個十分活潑的人,最近應該是在貼心照顧王妃的飲食。對麵是一身紅衣的孫夫人賀楠,據說是賀朗峰的義妹,在小說第一部的劇情裡和孫青不打不相識,然後被撮合著成了一家人,也是親上加親。
時爾接過下人奉上的熱茶,捧在手心,聽著旁邊幾個人聊天。
秦明月和幾位夫人都相處了好幾年,對幾位的心性和興趣都很熟悉,幾句話就能把氛圍聊開,時爾靜靜聽著,也不好插嘴。畢竟自己可能隨口一句話,就把自己暴露了。
“賀將軍此次駐守洛城,賀夫人不必擔心。”秦明月安撫道。
“嗯。”賀夫人一身綠衣,坐在秦明月身側,溫婉這個詞用在她身上在合適不過了。
仔細想想,這年的冬天,小說裡應該是沒發生什麼大事,畢竟第三部安陵勢力都好好的活著。
嗯,應該沒什麼問題。
“夏夫人,平日裡好像很少出門?”
突然被點名,時爾順著聲音看過去,正對上對麵好奇的眼神。好家夥,孫夫人……怕是覺得“夏江郡主”也是喜歡舞刀弄棍,是個同道中人,才找自己說話的吧?
“確實。”時爾微微頷首,“我平日裡喜歡自己獨處。”獨處和會舞刀弄棍,應該不矛盾?
賀楠也沒想到時爾會直接說自己喜歡獨處,原本想要和夏夫人搞好關係的,好像失敗了。
賀楠抿了抿唇,自己喝了口茶遮掩尷尬,也不好再說什麼。
秦明月看著氛圍突然變了,開口道,“還有兩日就到除夕了,今年大家還是一起吃年夜飯吧?城中今年也有燈會,諸位要不要一起出去賞燈?”
“好啊!”李璿笑了,“那我可要留著肚子,出去多吃點了。”
“軍師真不冷?”顏琅看著坐在馬車裡還在看書的人,還是忍不住追問,“夏夫人做的衣服,真就那麼暖和?”暖和到你這幾天都穿著?
“不冷。”夏灼央翻過一頁,也知道要是往年,自己可能還要多披件厚重的外袍的,但是今年,不知道是沒那麼冷了,還是那件冬衣的緣故,穿的鬆快了不少。他原本想拆開看看衣服裡縫了什麼的,但是想到拆開會弄壞衣服,還是作罷了。
“快到了。”顏琅挑開車簾,掃了眼外麵的街道,他們的大部隊剛剛已經分開往城南的兵營那邊去休息了,現在隊伍人數不多但都是親兵,孫青騎馬在前,他們和孫青隔了十幾米的距離。
“嗯。”夏灼央放下書,揉了揉眉心,閉目休息一陣。
一盞茶的功夫,親兵已經在王府門前停下了。
顏琅下車,孫青已經讓人把輪椅準備好了,然後翻身上車,把夏灼央扶上了輪椅。
門前蔣玄和白誠已經恭候多時了,“參見王爺。”
“嗯。”顏琅應了聲,看見另一邊候著的女眷,朝最前方的秦明月微微頷首,就帶著眾人回了府裡。
時爾跟在隊伍最後,猶豫著要不要去接夏灼央的輪椅,但是看領頭的秦明月也沒和顏琅走在一起,就乖乖的跟著大部隊,回了屋裡。顏琅在屋裡簡單囑咐了幾句,就讓大家各自回屋休息了。
時爾聽到那句“諸位辛苦了,請先回去休息”這句話的時候,腦袋裡自動翻譯為“散會”。下意識抬頭,正對上夏灼央看自己的眼神。簡直夢回學校上課,走神被老師逮到。瞬間心虛的轉開了目光,繼續乖乖聽話。
直到自己眼前的人都四散開來,她才緩步走到了夏灼央身邊,“先生,我送您回去休息。”
“嗯。”夏灼央應了聲,由著時爾推著自己。
跟在兩人身後的還有兩個親衛,陳路上陣殺敵以後,顏琅又派了兩個人照顧自己的起居日常。這會也很有眼力見的,隔著一段距離跟著自己。
“夫人這幾個月在府裡住著可還習慣?”
“挺好的。”簡直就是鹹魚的天堂,當然如果有手機有無線網就更好了,不過也不影響自己折騰。
夏灼央輕聲道,“夫人送的衣服很合身,也很暖和,隻是不知道衣服裡縫的是什麼?”
“鴨絨。”
“鴨絨?”是自己想的那個麼?
“鴨子的絨毛。”君子遠庖廚,所以不知道嗎?
“辛苦夫人了。”夏灼央垂眸,兩人安靜的走了一路。他其實很想問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她原來會寫字?雖然寫的不是很好看,但是一個丫鬟會寫字,就很奇怪了。所以他也暫時沒有同王爺說起這件事,怕引人誤會。
時爾停在一處路口,輕聲道,“我……不太認路。”
“往左邊。”
“好。”時爾推著輪椅,向左邊走去,“先生這次出征,可還順利?”
“嗯,很順利。”自從安陵和夏江結盟的消息傳出以後,不少小勢力都直接遞上了降書,偶有一兩座城池負隅頑抗,也抵不過安陵和夏江的鐵騎,他們這幾個月收複的速度很快,眼下已經足以和旭丘對抗。旭丘此刻估計比他們心急,正在想辦法瓦解安陵和夏江的關係吧。
“那就好。”
“夫人想回夏江嗎?”
這是又開始試探自己了?時爾想了一下,“出嫁從夫,先生希望我回去嗎?”
夏灼央微微捏緊了袖中的手,嘴角微揚,“我得夫人賢良如此,自然是不願意夫人再回夏江了。”
“那就聽先生的。”時爾鬆了口氣,千萬彆回去……回去了肯定直接就被弄死了,畢竟自己也不是真的郡主,說不定還會被當做安陵派去的奸細,還是不要繼續聊這種沉重的話題了,“先生,馬上就要春節了,可要準備什麼?”
“府中會有準備的。”夏灼央輕聲道,“若是夫人也有想準備的東西,也可以單獨準備一些。”
時爾推著輪椅,看著遠處熟悉的院落,許久才道,“王妃考慮細致,應該也不會遺漏什麼了。”
夏灼央沒有應答,抬頭看著天空突然飄下的小雪,“下雪了。”
“是麼?”時爾走在廊下,倒是沒有注意到外麵的情況,“先生要看雪麼?”
“看會吧。”
“那再往院子那邊去點吧,要是冷了還能直接回屋裡。”
“嗯。”
安陵這場雪下的很急,沒一個時辰就蓋住了屋頂,不少人都慶幸,幸好大軍回來的速度快,不然下雪行軍,會很困難,怕是還要在折騰幾日。
夏灼央回屋用過午飯就睡著了,時爾陪著睡了一會,就起來抱著湯婆子,靠著外屋的窗邊看雪。
這會雪已經有些厚度了,院子裡已經都白了,雪還在繼續下,照這個架勢,下到明天,自己就能出去堆雪人玩了,也不知道夏灼央會不會在意這個。
“夫人?”
時爾聽見裡屋的聲音,趕忙走進了裡屋,夏灼央揉著額角,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先生?”
夏灼央皺眉,“我……”
“是不是不太舒服?”時爾抬手去給夏灼央揉著額角,“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加上行軍趕路,沒休息好,有些不舒服吧。我去讓他們找大夫來看看。”
“嗯……”夏灼央閉目,躺在床上,看著時爾換衣去找人請大夫。
再回來,時爾已經端了杯熱茶過來,“先生先喝點熱水緩緩。”
“嗯。”夏灼央捧著熱茶,靠著床柱,看著坐在一邊的時爾,輕聲道,“夫人剛剛去哪了?”
“在窗邊看雪。”時爾挑了挑暖爐的炭火,把火燒旺了點。
“雪還在下麼?”
“嗯。”
夏灼央側首看著正在挑爐火的時爾,“夫人想出去玩?”
時爾合上暖爐的蓋子,轉頭看著夏灼央,“我,想等雪停了,出去堆雪人玩。”
“好。”
“謝謝先生。”
夏灼央失笑,“這也要謝?”
“怕先生覺得不夠端莊。”
“夫人年紀尚小,有些玩心也正常。”
不,自己已經不小了。但是真的很少能見那麼大的雪,不堆雪人玩可惜了。
時爾轉了話題,“瑞雪兆豐年,是個好兆頭。”
“嗯。”夏灼央點點頭,今年冬天格外冷,連安陵都下了那麼大的雪,隻怕旭丘下的更大,旭丘章琰應該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貿然南下。
說話間,大夫也已經到了門口。
“軍師,李大夫來了。”
夏灼央應了聲,“進來吧。”
時爾站起身,讓開了自己的位置,讓李大夫過來診脈。
“怎麼樣?”時爾看著李大夫診完脈,忍不住出聲詢問。
“軍師隻是操勞過度,一時放鬆下來,有些不適。不是什麼大的病症,好好調理幾日就可以了。”李大夫道,“我開兩副藥,喝兩天就行了。”
時爾原本想反駁,但想想還是應下了,“麻煩大夫了。”
“夫人客氣了。”李大夫轉身,走到桌邊,拿出紙筆開了藥方,又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藥方給我看看。”
時爾乖乖交出藥方,“先生覺得不妥?”
夏灼央看著藥方上一味味補藥,微微搖頭,“用不上這些,隻是有些累了而已。”
“那泡點枸杞喝?”
夏灼央抬頭看著時爾的表情笑了,“夫人還懂醫術?”
“不懂……就是偶爾會聽人說起。”
說話間,突然聽外麵下人回報,“軍師,王爺、白大人、孫將軍、蔣將軍來了。”
這個速度,這個陣仗,夏灼央團寵實錘。
夏灼央揉著額角,歎了口氣,“知道了。”
時爾給夏灼央整理好衣袍,扶正了身子,又在他身後點了個軟枕,然後就站到了一邊,等著他們進來。
“參見王爺、白大人、孫將軍、蔣將軍。”時爾恭敬的行禮,站到了一邊。
“軍師,我聽下人們說,你病了?”顏琅一臉擔心,“是不是著涼了?”
“不是,隻是有些累,休息兩天就好了。”
孫青看著站在一邊的時爾,說實話,他對時爾沒多大的印象,隻見過兩三麵,每次這人都沉默不語站在一邊,毫無存在感。
“真的?”顏琅看見夏灼央擺在手邊的藥方,拿到手裡仔細看了一陣,確認隻是補身子的藥方,不是什麼重病的藥方,才鬆了口氣,“這些日是我疏忽了,讓軍師操勞過度了。”
“行軍打仗,哪能因為一個人的身體就耽誤了的?”夏灼央微微搖頭,“若真是因為顧及我的身體,讓大軍耽誤了行程,趕著大雪行軍,那真是拖累眾人了。”
顏琅歎了口氣,“軍師高義。”
“軍師可趁這段時間好好修養。”白誠道,“城中的事,就交給屬下來做吧。”
“是啊,軍師這段時日跟著行軍打仗,還真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孫青附和道,“還要勞煩夫人好好照顧軍師了。”
“多謝孫將軍掛心了。”時爾微微頷首,“我一定會照顧好軍師的。”
顏琅看向時爾,又看了眼夏灼央,鬆了口氣,“那就好,若是有什麼需要,夫人可直接與府中的人說。”
“謝王爺。”
送走了一行人,時爾把藥方交給了親衛,讓他們去抓藥熬藥,轉身就對上夏灼央的目光,“先生怎麼了?”
夏灼央歎了口氣,“我覺得,我還不到用藥的地步。”
說實話,她也是這麼想的。是藥三分毒,要是自己因為勞累過度,也不可能就去醫院開藥了,最多就是好好休息兩天想吃什麼吃什麼,想什麼時候睡什麼時候睡,這樣好的還快點,喝藥確實是有點過頭了。但是現在到底不是自己的那個時代,而且夏灼央又是團寵,顏琅舍不得軍師生病,自然是謹遵醫囑。
“那先生……就喝一點?”時爾道,“不喝也不合適,王爺都來看過了。”
夏灼央看著自己的夫人,很想說,自己之前小病找醫生開的藥都被自己倒了。但是看她這幅樣子,估計也不可能讓自己倒了。
天色擦黑,親衛就帶著熬好的藥回來了,打開藥盅,裡麵還冒著熱氣。時爾聞了一口,差點沒背過氣,好家夥,這藥聞著就一股竄鼻子的苦澀味,真喝下去……時爾看向靠著枕頭正在看書的人,端著藥盅坐到了床邊。
“先生?”
夏灼央抬眼,看了眼時爾,又看了眼她手裡的藥,“藥好了?”
“要麼,就……”時爾看著夏灼央的臉,又看看手裡的藥,“就……不喝了?”
夏灼央有些詫異,看著時爾。
“今天就不喝了吧……”時爾蓋上藥盅,看著夏灼央,“就今天不喝,要是明天還不舒服,再喝?”
“好。”
時爾鬆了口氣,端著藥盅,又犯了難,“那這個?”
“倒了吧。”
“到哪?彆被人看到了……不然說出去,王爺可能就來了。”
“窗後的池塘。”
“行。”時爾端著藥盅,走到了內室一層的窗邊,這邊是灼央平日工作的桌案,可能是怕被打擾,這側外麵就是池塘,時爾有時候無聊了,還會喂點魚。推開窗,池塘上已經結了一層冰,剛煮好的藥倒下去在冰上融了個洞。時爾倒完藥,心虛的掃了眼四周,確認沒有人看到,才關好窗,把藥盅擺到了桌上。
“那先生今晚要早點休息,好好睡一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