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楠總算從漠北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戚佳年自然要替這位好友接風洗塵。
兩個人都不想出去吃，隨即達成一致吃家庭版火鍋。
戚佳年去超市買好火鍋底料和各種食材，回到家，剛把水果拚盤擺到桌子上，門鈴聲響起。
她跑去開門，差點沒認出來麵前的人是誰。
蘇楠楠渾身上下遮掩的嚴嚴實實，腳上還是雙耐造的登山靴，旁邊是一個傷痕累累的行李箱，滾輪都掉了一個。
戚佳年看著都嫌熱，雙手抱臂吐槽她：“您這是從西北逃亡回來了？”
“我這剛下飛機不就趕來了。”
戚佳年租的小區沒電梯，蘇楠楠提著行李箱吭哧吭哧爬了四層樓，已經是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去掉腦袋上的帽子對著身上扇風，額頭密密的一層細汗。
漠北的紫外線強烈，把蘇楠楠曬成了小麥色皮膚，她頭發剪到及耳，眼型細長，加上高挑的個子，看起來英姿颯爽。
她進門，隨手拿起放在的水杯一口氣喝完。
“你都不知道我這些天——”
蘇楠楠喘了口氣，接著說：“跟西遊記取經曆經九九八十一難也差不多了。”
大學畢業後，蘇楠楠沒聽從家人的安排去街道辦事處當一個月薪兩千出頭的臨時工，而是選擇追求自己的夢想，成為了一名攝影師。
混了幾年，除了個彆照片獲得過幾個攝影大賽的二流獎項，也沒弄出個什麼名堂，但她依舊樂此不疲。
戚佳年沒告訴蘇楠楠她剛才喝的水是用來澆花的，
打開鞋架給她找了雙拖鞋：“你不是說還要再呆一段時間嗎，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我爸住院了，我媽一個人照顧不過來，我就回來了。”
蘇楠楠說這話時表情平靜，她爸腦梗這個問題年輕時就有了，隻是沒想到會突然惡化，讓全家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嚴不嚴重，怎麼都沒聽你提？”
戚佳年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有些擔心地問。
戚佳年和蘇楠楠是高中同學，她中考超常發揮，從小縣城被啟川中學特招到高中部。
她那個時候年紀小，人也內向，人生地不熟，做什麼事都怯生生的，因為個子不高還沒發育，被蘇楠楠調侃像顆豆芽菜。
蘇楠楠當時是她的上鋪，脾氣直來直去，做事一直風風火火的，兩個人熟悉了之後，性格挺合得來，哪怕上節課還在吵架，下了課轉頭就能和好。
蘇楠楠家就在啟川市區，經常會喊戚佳年去她家裡吃飯，蘇家父母都認得戚佳年，都是熱情的性格，尤其是蘇父，每天都笑眯眯的，像尊沒有煩心事的彌勒佛。
“腦梗，還好發現的及時，醫生說得慢慢養。”
蘇楠楠現在說得平靜，剛知道的時候給家裡打電話的手都在抖，還是蘇父反過來安慰她。
“那……”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蘇楠楠雙手枕著頭靠在沙發上，悠悠歎口氣。
“這次回來我就不走了，我爸住院這事還是我姑跟我說的，他們怕我擔心。以前可以無牽無掛地天南海北到處跑，但我爸都這樣了，我再跑出去不就是不孝嗎？”
“我在這裡有什麼好歹有個照應。”
蘇楠楠這次去漠北接了一個雜誌社的私活，一路向西做人文專訪。
上次聊天，她還興奮地和戚佳年說過段時間雜誌社可能會出資去國外拍攝。
戚佳年不再問她工作上的事，轉而關心起好友的未來：“接下來什麼打算？”
“不知道，先歇幾天再說，這幾個月可把我折騰得夠嗆。”
蘇楠楠的設備還在脖子上掛著，沉甸甸的重量，如今已經習慣。
“不說這個了，你不是說前天去相親了嗎，怎麼樣。”蘇楠楠叉了塊西瓜進嘴裡，她身邊也就剩戚佳年一個至今還是母胎單身，也算是一個稀奇物種了。
“感覺……還行？”戚佳年想了想，但她連薛律的長相都有點忘了，隻記得人還不錯，總之不反感就是了。
“那就繼續試試唄。”蘇楠楠餓得肚子咕咕叫，往辣鍋裡燙了兩片肥牛卷，等到變色迅速撈出，蘸上麻醬吃進嘴裡。
“談戀愛又不是結婚，感覺還行就可以衝。”
“再看看吧。”這幾天薛律一直在找她聊天，分享生活和工作，戚佳年看到了也會回，但還是感覺少了點什麼，更像是公事公辦，為了完成相親任務而去聊天。
—
這天下午，戚佳年卡著點去校長辦公室門口旁的考勤機打卡，把大拇指放進凹槽，考勤機傳出機械的聲音，提醒戚佳年打卡成功。
她正要走，徐校長打開門喊她的名字：“沒課就進來一下，和你說個事。”
戚佳年跟在後麵進去，發現李蕾坐在一顆正在茂盛生長發財樹一旁的皮質座椅上。
她手裡拿著紙質材料，正在翻看些什麼。
徐校長先是喝了口茶葉水，然後才看著戚佳年開口：“市裡最近有個詩朗誦比賽，每個校區要出一個人先進行預賽，年輕教師裡麵你還不錯，也不怯場，要不要去試試？”
戚佳年第一反應是推脫，同時毫不留情地進行自我貶低：“這種比賽讓語文老師去更合適吧，我普通話不好，還nl不分，一看到人多容易緊張。”
“話不能這樣說，這種比賽就是讓彆人看見你的好機會，有些人想去我都沒考慮。”
徐校長咳嗽了聲，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把這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沒人想去參加的比賽說的天花亂墜。
有些事，尤其是領導交代的事，如果拒絕一次還拒絕不掉，就沒有拒絕的必要了。
戚佳年看清形勢，還是選擇了接受：“好吧，我先試試。”
同時她也給徐校長打了預防針：“我會儘力，但是結果怎麼樣不能保證。”
徐校長笑起來，臉頰肉都堆在一起：“重在參與，你們這些小年輕就得鍛煉鍛煉。”
這時，一直沒開口的李蕾接上話：“稿子我都替你找好了，不長，有時間讓你好好準備。”
說著，她把手中的一遝A4紙遞過來，戚佳年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宋體小四看得她腦袋發暈。
話已經說出口，她沒有再回旋的餘地，隻得接過。
下了樓，她對著楊倩無力吐槽：“怎麼才能讓校長知道，我隻是想躺平的鹹魚廢物呢。”
她就想專心於教學和班級管理，把自己的班帶好，其他的一概不想管。
“我聽說。”楊倩掃了眼屬於李蕾的空蕩蕩的位置，把聲音壓地不能再壓低，確保隻有兩個人能聽見。
“校長最開始找的是李老師，但是她不願意，說自己的兒子馬上中考，自己要照顧孩子還要管班很忙什麼的，徐校長這才想起了你。”
戚佳年了然，怪不得她進屋的時候李蕾已經在那裡，就連稿子都準備好了。
“這可真是給我找了個好活。”
上學的時候她讀書就沒感情，總覺得聲情並茂地在彆人麵前朗讀有些尷尬，讓她去詩朗誦簡直就是一整個大型社死現場。
“好啦。”楊倩安慰著她，“校長說得也沒錯，你要是發揮好了，再拿個獎，學校有什麼榮譽肯定優先考慮你。”
去上課之前，戚佳年專門拐去班級量化評分表那裡看了一眼，一（1）班在第一排最醒目的位置。
衛生扣1分，路隊扣0.5分，紀律扣0.5分，在四個班裡倒數第二。
上課鈴還沒響，她直接走進教室，裡麵零零散散的隻有七八個學生，除了有兩個人在座位上坐著，其餘的都在追逐打鬨。
戚佳年深吸一口氣，開始醞釀情緒。
等到班裡的學生都回來，她把手裡的書重重拍在講台上。
“今天，老師對你們的表現很不滿意，你們知道是為什麼嗎？”
學生們還沒弄明白狀況，倒也誠實，無一例外地搖著頭。
“咱們班今天的量化分是倒數，到了下課，操場上全是你們在瘋跑瘋玩，值日生的記錄表上滿滿當當都是咱們班人的名字，你們覺得這樣好不好？”
“不好。”一聽班級扣了分，張子涵帶頭回答，聲音響亮，剩下的人也異口同聲地附和著。
戚佳年滿意地點點頭，繼續開口：“一（1）班是一個班集體，你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了整個班級的形象，你們想讓其他老師一提到咱們班的名字就搖頭嗎？”
“不想！”
這次回答的同學多了起來，爭著舉手發言，卯足了勁想要好好表現。
眼看思想教育課起了效果，戚佳年這才豎起大拇指：“我也覺得我們班的同學是最棒的，我們不僅要講衛生懂禮貌，更要愛學習，大家想不想每次考試都考100分？”
“想！”
“那今天我們就來學習位置，把數學書翻到第九頁……”
周知宇從放學回來開始就一反常態，乖乖地趴在桌子上寫作業，文具擺放得整整齊齊，每個字都要寫得工整不出錯才能寫下一個。
覃正覺得稀奇，問他：“今天怎麼這麼自覺？”
周知宇得意地翻開數學書，一朵鮮豔的小紅花貼在附頁的左上角。
“這是今天老師獎勵給我的，還說隻要我表現好就給我小紅花。”
覃正敷衍摸摸他的頭：“你可真棒。”
“舅舅，你說我送個什麼給老師好呢？”周知宇用鉛筆蹭了蹭腦袋，他也想回送給老師一樣東西。
“哪個老師？”覃正問他。
“數學老師，就是上次在學校門口陪我等你的那個。”
覃正讓周知宇調整好坐姿，先把作業寫完。
“你媽不在的這段時間能好好學習不給我惹事，我就幫你給老師準備個驚喜。”
“這可是你說的舅舅，你可不能耍賴皮。”
周知宇對這事上心得很，非要和覃正拉勾保證才心滿意足地上床睡覺。
他一定要給數學老師一個大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