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原來是便衣(1 / 1)

迎春路小學開學的前一天。

戚佳年正在教室裡賣力地吹著氣球,課本整齊嶄新,散發著油墨香,每套都要用紅絲帶綁好,還得在每張課桌上立一個同色係的氣球。

她吹得腮幫子酸疼,中指和大拇指也被磨得發白。

今年她帶的是一年級一班,據說有58個學生,不算少,但和前幾屆動輒七八十的人數相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總校長不知道在哪裡看到某國際小學的開學儀式。

彩旗鮮花,禮炮無人機,充滿了格調和檔次。

當即心血來潮,拍板決定。

一模一樣的整不了,來個低配版也不是不可以。

通知下達到各個校區,校區校長又傳達給所有班主任。

戚佳年的搭班老師被抽去監考,學校的人手緊張,也抽不出多餘的人幫忙。

本來應該兩個人乾的活都落在她一個人身上。

隔壁班的班主任路過,看見她還在吭哧吭哧地擦桌子,打了個招呼。

“戚老師,還不走嗎?”

“沒呢李老師。”戚佳年有些羨慕的看著背著包準備離開的李蕾。

“您可真快。”

“差不多就行了,沒必要這麼認真。”

李蕾教書十幾年,早已經混成了老油條,時不時會跟這些小年輕們傳授自己的教書之道。

她帶的班成績好,丈夫又是學校本部的副校長,領導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戚佳年羨慕李蕾,卻不能真像李蕾說的那樣做。

她捶捶腰,把毛巾擰乾,又去擦黑板。

她還要畫明天的迎新板報,到時候整個年級會在一起評比。

得分高的口頭表揚,得分低的就是工作態度不積極。

小學老師都是身兼數職,戚佳年當初考進來的時候,以為隻用一心隻教聖賢書,後來才發現自己就是塊磚,領導說哪她就得往哪裡搬。

李蕾看著賣力苦乾的戚佳年,好像看到了自己當初的影子,她默默歎口氣,不再多言。

“那我先走了,”

“好的,明天見。”

戚佳年目送李蕾離開,接著踩在板凳上對著剛擦乾淨的黑板塗塗畫畫。

等到教室打掃乾淨,彌漫著一種張燈結彩堪比過年的歡樂氛圍,空氣中連顆灰塵都看不到,戚佳年畢恭畢敬地跑去辦公室請校長來過目。

校長姓徐,離退休還有三年,腦袋半禿,每天戴著頂半永久假發欲蓋彌彰。

徐校長胳肢窩夾著保溫杯,不緊不慢地站在教室門口掃視了一圈。

戚佳年不聲不響地站在身後,生怕自己一個呼吸不到位導致心血全盤作廢。

直到另一位班主任跑來找校長詢問有關學生轉學的事情,他才如夢初醒一般點點頭:“還不錯,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

當然了,這句話隻敢在心裡想想,現實中的戚佳年微微一笑,搬出萬能回複:“不辛苦,應該的。”

等到校長點頭過關,戚佳年又回到辦公室整理新生名單,寫完兩篇教案,諾大的辦公室隻剩她一人。

戚佳年按滅辦公室的燈,確認所有電源關閉後才離開。

天空中已經是繁星點點,樓道裡的應急燈白瑩瑩地亮著,偶爾有涼風吹過。

寂靜的學校偶爾傳出幾聲貓叫,戚佳年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快步走到車棚,戴好頭盔,騎上自己的小電驢往大門方向駛去。

戚佳年家在啟川市下麵的一個縣城,考到市裡來後,她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套房子,麵積不大,勝在交通方便。

租金由家中二老親情讚助,不然就她這點微薄的工資,想在啟川市活下去都有點困難。

騎了沒多久,戚佳年身體跟散了架似的,渾身酸痛,肚子也適時地發出抗議。

今天實在把她累得夠嗆,想到家裡的冰箱存貨所剩無幾,她滅了做飯的心思,慢慢刹住車,在一家用三輪車改造地煎餅果子攤麵前停下。

選擇這家的理由很簡單。

人少,不用排隊。

走得近了,戚佳年這才發現攤主很高,甚至比加高的三輪車還要高半個頭。

他穿著一件黑色短袖,棒球帽把頭發壓住,戴了個黑色口罩,耳朵上彆著耳機,看不清臉,衣服下擺有新鮮的麵糊痕跡。

“老板,我要一個煎餅果子,再加一個香腸不要蔥。”

老板聞言,這才發現來了顧客,轉過頭和戚佳年對視。

這是一雙銳利的眼睛,瞳仁漆黑,如同寂靜的深潭無法窺探。

戚佳年被他這一眼看得莫名有些不自在,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老板沒動,似乎是在猶豫些什麼。

等了半晌,見老板沒有動作,戚佳年腦海冒出個想法,掏出手機備忘錄飛快打了幾句話,接著把屏幕亮度調高遞過去。

“您是聾啞人?我要一個加香腸不要蔥的煎餅果子,謝謝。”她禮貌地在後麵加了個emoji笑臉。

現實中的戚佳年也友好地笑笑。

老板看完,身子僵住,接著說了聲好。

原來會說話。

這下尷尬的人輪到了戚佳年,她怎麼就這麼自作主張自以為是,甚至還覺得自己很貼心。

戚佳年蜷縮在球鞋裡的腳趾摳地,想穿回到一分鐘以前把自作多情的自己打暈。

老板舀了勺麵糊放在鏊子上,隨後把竹蜻蜓放在上麵開始嘗試鋪開。

他的手掌很大,骨節分明,指骨修長,指甲修剪的乾淨整齊,用力時能看到淡色的青筋。

戚佳年是個手控,看到這麼漂亮的手登時挪不開眼睛。

竹蜻蜓還沒轉滿一圈,麵糊就稀爛的黏在一起。

空氣短暫的凝滯住,戚佳年知道這家人少的理由了。

老板無言地鏟起來,又重新放了一勺麵糊。

這次他的動作謹慎小心,攤出來的麵餅是個棱角分明的不規則形。

眼看老板沒了下一步動作,戚佳年好心提醒他:“是不是要加芝麻?”

老板的手一頓,默默地從旁邊抓了一把黑芝麻撒在上麵。

空氣又安靜了幾秒,戚佳年已經和他形成了無言的默契:“加雞蛋。”

老板順從地拿了一個雞蛋,對著台麵磕開放上去,橙黃的雞蛋和煎餅接觸還沒一秒,以極快的速度呲溜順著鏊子滑了下去。

戚佳年:……

她想推開老板說放著我來。

老板沒說話,又磕了個雞蛋加在上麵,同時,他用竹蜻蜓迅速把雞蛋搗碎,這次總算挽回尊嚴。

等到雞蛋被烙熟,老板拿起鏟子準備翻麵,他慢慢鏟進去,和粘在鏊子上的煎餅鬥爭。

這情景讓戚佳年想起自己八十多歲的太奶奶,做飯時手也是抖成這樣。

接下來總算沒有意外再發生。

看到薄脆摞在上麵,戚佳年鬆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老板抬手按了下耳朵上的耳機,眉毛一擰,順著左前的的方向看去。

他利落地放下手中的鏟子,也沒解釋,一個箭步衝了出去,邊跑邊往後口袋裡摸著什麼。

戚佳年:???

她以為是城管來了,感歎著生活不易,卻發現周圍零散的攤販依舊紋絲不動。

再往前看,戚佳年發現了老板的身影,隻看見他背對著,後脊背寬闊緊繃,黑色長褲下包裹著的長腿吸睛矚目。

他其中一條腿半彎跪地,另一條則是牢牢壓在一個中年男子的後背,男子胳膊被反扣在身後,在掙紮了幾下後不再動彈。

銀色的光亮一閃,隨後迅速被一團衣服蓋住,周圍又圍過去幾個人,將男子拽起,壓著他往一輛車上走去。

戚佳年反應過來。

敢情她這是遇上便衣警察執勤了。

覃正和壓著人的吳越代了幾句,讓他把人帶去局裡先問話摸底,能順藤摸瓜獲得線索更好。

他轉身,發現小攤那處還有人在等,這才想到還有煎餅果子這檔事。

覃正走過去,他剛才一心二用,做出來的煎餅果子簡直不忍直視。

職業習慣所致,他飛快地掃了一眼。

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女孩,皮膚白淨,眼睛很大,素麵朝天,臉被熱得有些紅。

“不好意思。”覃正開口,聲音朗潤低沉,不是刻意為之的低音炮,還有些嚴肅。

“我賠你一份吧。”他手指向旁邊的攤販,“你隨便選。”

說著,他去掉帽子,口罩繩不小心被帶到往下一拉,露出半張臉。

鼻梁高挺,下頜線分明,比一般人稍厚的嘴巴微抿,當然最惹人注意的還是他那雙眼睛,無言中自帶氣場。

五官組合在一起看起來很有TVB刑偵劇裡男演員的感覺。

戚佳年用四個字來評價:長得很正。

她擺擺手,哪裡還能讓警察同誌破費:“不用不用,你們也是為人民服務。”

覃正還要再說,一道咕嚕聲突兀地響起。

聲音來自於戚佳年的肚子。

戚佳年的臉騰地一下燒起來,在這位帥警官麵前經曆了第二次社死。

如果有個洞,她現在就能鑽進去。

覃正唇角勾起,微抬頭示意。

“走吧。”

戚佳年回到家,手上拎著的烤冷麵還是熱的,那個沒做好的煎餅她也一並打包帶走。

她跟好友蘇楠楠說起此事。

和戚佳年著重強調這位警官的麵冷心熱和身手矯健不同,蘇楠楠的關注點顯然偏到了另一邊。

蘇楠楠眨著星星眼,一臉的向往:“寬肩窄腰大長腿,還長得帥,人間極品啊這是。”

她接著問:“你找人家要聯係方式了沒?”

戚佳年搖頭:“人家在執行公務呢,況且說不定他老婆孩子都有了。”

蘇楠楠氣得直拍大腿,在視頻鏡頭裡恨鐵不成鋼地盯著她:“不試試怎麼知道?這麼難得的優質股你不把握,這可不比你相親遇到的那些歪瓜裂棗好太多了。”

被勾起往事,戚佳年無語凝噎,那確實沒法比。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她說著,打開烤冷麵,用竹簽插起一塊放進嘴裡。

被烤得恰到好處的冷麵裹挾這濃鬱的醬汁,戚佳年意外地發現這家烤冷麵還挺好吃。

她決定明天再去買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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