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覺得，一個四肢健全、頭腦清醒的人被動切換一層皮，多少會給點反應，但小謝顯然不是現世定義下的正常人，他眼皮也懶得抬一下，右手食指勾上領帶，把衣襟鬆開一些後，弓成兩個凸塊的眉頭終於鬆開，右手手掌平行於鍵盤，小拇指從屏幕後翹起來，靈巧地彈擊鍵盤。
正所謂，泰山崩於前而程序員巋然不動。
陸羽突然有些生氣。
無論陸羽乾什麼，小謝都不會吃驚，無論她的行為多出格，他都在默許、放任，或者換句話說——是赤裸裸的無視。
這感覺就像是——
很多年前，計算機領域還被彙編語言所統治的時代，陸羽興衝衝叫來父母，讓他們觀看她編寫的第一個程序。程序啟動，屏幕上先顯示一長串字母A，然後突然之間，變成了一長串字母B。十秒鐘過後，父母敷衍地說了句“挺好的”，轉身就走了。
那一刻，陸羽懷疑自己的設計算不算得上是一個“壯舉”？
父母不會知道，這個程序表麵看起來沒什麼特彆，背後卻包含了大量繁雜的工作。這個其貌不揚的程序就是A與B雙線程終端仿真程序，運行它，一個人就可以輕易“征用”千裡之外的另一台電腦。
作為社畜，陸羽白天搬磚，晚上想代碼，把自己熬得眼球充血、眼袋掛到嘴角成了個小老太太才順利改寫皮膚程序。
而就在剛才的那一刻，兒時的“A和B”舊案重演。
小謝甚至比那些“門外漢”更可惡。
因為，他明明知道陸羽有多了不起，卻連一點反應也沒有！
天才做出驚世駭俗的設計未必是要贏得掌聲，但連被看見的機會也不被賜予，是否就意味著自己眼裡的“天才之舉”在某些人眼裡隻是“小兒科”？
陸羽眼前的心電圖從淡粉變為紅色，紅框警示性地不斷閃爍，係統小愛還緊張地調出了她的心跳聲。
嘀嘟——
嘀嘟——
她生氣得要命。
小謝終於肯抬起他高貴的頭，問：“你的心率超過每分鐘一百二十次心跳。這次任務——你很緊張？”
陸羽身子晃一晃，弓圓肩膀，林黛玉式扶額，嘴裡緩緩吐出一個漫畫裡的對話泡：“哎——”
崽崽，姐姐這是對牛彈琴啊！
陸羽把目光移向對麵那幢建築物，說：“小謝，我隻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請你馬上開始。”
小謝埋頭，輕聲“嗯”了一聲。
小謝的話音一落地，筆記本風扇“轟隆隆”響了起來，企鵝標誌的黃燈不斷閃爍，逐漸變為深紅色。
霎時，兩道紅光從機身射出來，以一個六十度的銳角直射出去。其中一道紅光向下傾斜穿透落地窗，擦著對麵那幢樓的建築體延伸至遠方。另一道紅光乾脆直接鑽入酒店房間的牆體。
S市上空被三個點、三條線框出一個紅色的三角區域，而這個三角的中心正是那顆被藏在幽暗處發出絢爛光澤的鑽石。
星火公司通過某種技術，實現了虛擬模塊與現實模塊間交互。玩家在遊戲過程中，可以體驗到最真實鮮活的遊戲體驗，但一切虛實結合都被限製在特定區域。
最少由三名星火公司的磁場布控師設定特定區域。
布控師不設上限數，理論上來講，人數越多，區域麵積越大，形狀越複雜。因為借鑒了二戰時期三角定位無線電技術，在公司內部，磁場布控師也被稱作鋼琴師，小謝就是幾百名鋼琴師中的一員。
星火遊戲規定，每一局遊戲，雙方角色都隻有一條命。遊戲大概十五分鐘，在規定時間內，攻方奪得寶物或全殲守方為勝；反之，守方全殲攻方或遊戲結束時，攻方還未奪得寶物，守方為勝。
盛夏的午後，城市之空被烈日烤灼，光線因為空氣密度的變化而扭曲，淩厲的建築物頂浮光躍金，鋼筋鐵骨消融在一脈脈波浪狀的熱浪中。
巨大的紅色三角最後閃爍一下，轉瞬消散在雲間。
與此同時，陸羽眼前的落地窗玻璃消失不見，狹長走向的套房如同一個不設安全圍欄的觀景台，556米的高空之上，陸羽一身黑色緊身連體服，向著白霧一躍而下。
陸羽如黑貓一般在空中打了個圈，高跟鞋跟突然發出與玻璃接觸的摩擦聲，她順勢臥倒，身體斜擦過一塊無形的巨大玻璃，向著鑽石所在區域下滑。
“黑貓”身體與玻璃接觸的地方亮起粉色光斑，光會像浪一般向四周鋪開來，無形的玻璃亮起粉白兩色馬賽克般的光塊。
這個時候，陸羽才能看清楚“玻璃”的邊界。
陸羽回頭，看了一眼逐漸變成黑點的小謝。
她甚至還看到了隔壁房間裡小情侶趴在玻璃上的交/歡。
也不知為什麼，陸羽覺得女孩子瞪大的雙眼似乎看見了她。
明明——
是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特製的隱形眼鏡，遊戲池裡發生的一切都在現實世界並不存在。
“小謝，聽得到我說話嗎？”
“嗯，語音係統沒有問題。注意前方，你快到了。”
陸羽轉頭，右邊小腿蜷起來，腳跟一用力，躍起來，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在鑽石的玻璃陳列櫃邊站定。
左上角一排排文字插入。
——馬裡奧加入戰隊。
——許*加入戰隊。
……
——C**加入戰隊。
幾乎是同時，左下角跳出馬裡奧的對話框：嗬，咱們的主C來得真早。不進語音？
陸羽望了一眼身側紅帽子、紅T恤、藍背帶褲的巨人——還真就是個活的馬裡奧。
陸羽開始翻看馬裡奧的遊戲生涯。
這活寶居然是個奶媽。
三個標亮的紅感歎號像雲一般向陸羽飄來。
馬裡奧：！！！真就不進語音？那玩什麼？就一個送唄！
陸羽試探性地問小謝：“崽崽，能不能……”
小謝涼颼颼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團隊語音功能需扣除300遊戲金，你考慮清楚。”
陸羽歎一口氣：“算了，看我自由發揮。”
粉色的屏幕閃了一下。
——C**退出隊伍語音。
陸羽看向馬裡奧身邊那個比牆還要大還要高的閃爍的馬賽克——這個叫C**的隊友不但匿名，還對隊友在線隱身。
嗯——生涯！
看一看遊戲生涯！
漂亮！C**的生涯不對外公布。
陸羽數了數人頭，發現我方隻有五個人。
另一個人要麼斷網下線了，要麼皮膚是哈利·波特的隱形披風。
陸羽隔著乳膠麵罩揉太陽穴。
這麼一群奇葩隊友輸定了，看來真要去淮海路上討飯了。可據她所知，法治和諧社會，當街乞討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起來的。
係統小愛甜美的嗓音響起：“陸羽，敵方還有十秒鐘到達戰場。你目前的心率為98bpm，心跳有些快哦，請冷靜下來。“
小謝拋出一句聲音毫無起伏、語調極其冷淡的陳述：“陸羽，我們不會輸。”
信你個鬼！
你穿不知火舞我就相信你！
十秒後，陸羽及其隊友被大氣層一般的球狀氣體籠罩。大氣最外層先後出現六個黑斑，黑斑另一頭仿佛連接著浩瀚的宇宙，隱隱有星光在黑暗中閃現。從黑斑裡，六個蛋狀體被投擲下來，肉瘤狀的巨大蛋以一個棱形的陣型在他們眼前破殼。
從這些蛋裡爬出各色各樣的外來生物——異形、ET、巴爾坦星人、曼達洛人、賽亞人。這五個人甩去身上黏稠的蛋液，將一個塗滿亮黑色油狀物、無法辨彆五官及衣服的人形角色圍在中間。
相同宇宙主題下的敵方角色——
意味著對方是一個固定人數的專業戰隊！
默契與策略是陸羽這方的致命弱點。
身著中世紀鎧甲的曼達洛人背後燃起淡藍色的火焰，充氣背包將他彈射起來，他極為不穩定地浮在空中搖晃，雙手托舉一支激光槍，“滋滋滋”向陸羽這邊射來光束。
藍色激光束如撲向車子擋風玻璃的密雨。
小謝說：“十三點方向！”
陸羽憑著超高的體術，於槍林彈雨中，朝著右前方一個間隙鑽了出去。她在地上滾了一圈，蹲好，觀察戰局，肩上挨了一槍，頭頂的血條瞬間被吞掉一半。
好強！
陸羽覺得頭頂飄來一朵紅雲，劈頭蓋臉向她罩來，頂心瞬間涼颼颼，餘光一看，馬裡奧的帽子正在她貓耳朵上轉啊轉。
陸羽的血條瞬間滿血。
雖然有些無語，但不得不承認，馬裡奧是個好奶媽。
我方牆一樣的馬賽克頂了上去，將激光槍的攻勢擋下來。馬賽克頭頂的藍標不斷閃爍，顯示盾量的百分比倒計時。
40%——
30%——
25%——
陸羽以為馬賽克會在最後一刻才收盾，誰知馬賽克竟一下子跳開，將陸羽他們完全暴露在敵人射程。
陸羽再次跳開。
曼達洛人用原力將馬裡奧浮在半空。
陸羽吼一聲：“小謝，武器！”
耳機裡傳來劈啪的打鍵盤聲，一條長鞭從陸羽手心長出來，陸羽手腕一甩，鞭子纏上馬裡奧的腰，將他卷了回來。
巴爾坦星人垂著兩條龍蝦鉗一樣的手臂，“哈哈哈哈”在放音效。
馬裡奧的紅帽子滿場亂飛，都快把隊友的頭發禿嚕光了，也沒保住兩個隊友。
遊戲才開始三分鐘，兩個隊友陣亡。
現在的情況是四對六。
不——
嚴格來說，是三對六。
玩家許*依然沒有下凡。
願他在天堂安息……
黑油男在眾目睽睽之下化為一灘黑水，然後突然出現在陸羽後方的玻璃櫃邊，他轉瞬化為人形，一雙形如爪子的手伸向鑽石。
讓黑油男碰到鑽石就輸了！
陸羽的長鞭朝著黑油男甩過去，鞭舌瞬間纏上黑油男的脖子，將他向後拽回半米。黑油男被衝過來的馬賽克撞飛，再次化為黑油，遊回敵後方。
陸羽快步跑到鑽石邊，一不做二不休，將長鞭甩到腰間，右手掌張開，尖銳的爪子從指甲間長出來，她手掌摸向玻璃，金剛石製的爪子轉了個圈，玻璃瞬間被卸下來，她探出手，將鑽石攥在手心。
從這一刻起，她和鑽石化為一體了。
陸羽喊：“Brucy？”
小謝回應：“Cat？”
陸羽說：“借cp一把槍？”
陸羽的黑色長鞭瞬間化為一把蝙蝠槍，陸羽以膝蓋為軸，轉身，朝巴爾坦星人射擊。
嗙一聲——
從槍裡射出的不是子彈，而是帶著鉤爪的繩索！
繩索被巴爾坦星人的大鉗子鉗住，將陸羽像掄鉛球一樣掄起來。
操！怎麼忘了蝙門義警不殺人，不配致命武器！
陸羽天旋地轉，吐槽：“嚴謹的崽崽，被你害死了！”
小謝說：“我現在改！”
陸羽低吼：“閃開，姐姐自己來！”
陸羽鬆開蝙蝠槍，身子立刻被甩到牆壁上，好在預備試玩員不穿皮膚衣，她摔在地上，感受不到疼。她站起來，手臂一揮，再次調出編程界麵。
陸羽在一圈圈藍光環繞中浮起來，她皺眉打鍵盤。
所有人都愣了那麼幾秒鐘。
馬裡奧打出一段文字：操，大神小號虐菜？早說啊，資源給你拉滿！
陸羽說：“崽崽，再給姐姐報一下銀行卡餘額！”
幾秒沉默後，小謝說：“你目前的工資卡餘額是一塊三毛八。”
在寫了……在寫了……
馬上好了！
陸羽的心在滴血，化悲憤於動力，手下的代碼像是自己蹦上屏幕，鍵盤劈裡啪啦打得越來越快。
小謝說：“等著！”
陸羽眼前的屏幕突然縮小至左側，同時，右側跳出另一個界麵，光標在極簡白底頁麵跳動，字符自動出現，成為一行行代碼。
陸羽的眼睛裡屏光萬丈，神色平靜，說：“崽崽，謝謝你。”
小謝開啟了雙屏協同模式。
其他人繼續打得火熱。
“執行！”
兩人同時按下鍵盤。
……
什麼也沒發生——
失敗了？
有空格麼？
陸羽快速遊覽代碼。
小謝說：“來了。”
黑點從無形的玻璃迅速滑落，S市中心大樓上甚至升起了亮黃色的蝙蝠燈。
小謝抱著“企鵝”滾到陸羽身邊，雙手托舉筆記本，目光沒有離開屏幕，“再來！”
著急上火到極限、用頭不斷撞屋頂的馬裡奧還不忘抽出空來打字：WTF！你有自己的鋼琴師？
嘀嘟——
陸羽收到馬裡奧的好友申請。
拒絕！
鋼琴師——
不是每個試玩員都有嗎？
程序運行，陸羽的手中出現改良版蝙蝠槍，槍是以空氣彈裝匣，一匣50發，打完，自動填充，不過，她還是把換子彈的特效保留了下來——做遊戲就是這樣，你可以平衡武器殺傷力，但絕不能減少那些看起來“很帥”的動作。
陸羽背直了，氣順了，平舉槍，氣定神閒衝入敵陣，“砰砰砰”朝敵方射擊，上分第一槍——先斬隻會在那裡開音效的巴爾坦星人！
一殺完成！
陸羽槍頭往上一抬，“霹靂乓啷”鏽黃色的空彈殼砸落腳邊，槍一甩，“啪嗒”上膛，繼續對前方掃射。
敵方賽亞人直接爆種，衝天黑發變為金黃色，周身籠罩在金光中，開啟了無敵模式，衝向我方馬裡奧。
閃爍的馬賽克和賽亞人對衝，兩個人迅速接近，像攪攪糖般親了下小嘴，然後被對方彈開。
陸羽單臂夾起蝙蝠槍，十字芯對準賽亞人的額頭正中。
槍頭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奶嘴？
陸羽：？？？
小謝解釋：“子彈音效太強，罩個消音器！”
biu——
空氣彈凝成一個白煙狀的尖銳物，奶嘴瞬間爆裂，飛向賽亞人的額心，一彈穿腦袋——二殺！
黑油男化作黑油，蛇一般遊過陸羽的雙腳中間。陸羽對著地板開槍，沒抓到他！黑油男在陸羽身後化成人形。
陸羽下令：“小謝，複製代碼，我要雙槍！”
一瞬間，蝙蝠槍變為兩把。
陸羽展開雙臂，轉身，左手開槍射黑油男，開了第一槍後，迅速轉頭，右手開了第二槍。
想要偷襲的ET命喪槍口。
係統小愛甜甜道：“You are on fire！”
巨大的馬賽克彈跳到半空，發了個“Bravo”的音效！
公屏上敵方打了一串亂碼：*%～有瞄準器。*^
另一人打：掛死全家！
嗬嗬——
姐姐教你。
華爾街銀行家賺來的每一美分都是血淋淋的！
虛擬世界——強者為王！
敵方剩下的三人開始攻擊小謝。
陸羽明白，他們這是要強行中止遊戲。
陸羽臥倒，滑向小謝。
馬裡奧掀著紅帽子，奔奔跳跳奔向小謝。
馬賽克一個俯衝，衝向小謝。
陸羽蹲了個側馬步，在小謝身前平舉雙臂開槍。馬賽克在小謝右側舉盾。馬裡奧在小謝左側蹦躂，把紅帽子甩出去，圍著四人轉圈群療。
馬裡奧瘋狂發文字：他們攻擊鋼琴師？瘋了吧！不怕被封號！賞他們一個現實腦死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們三人組成了一個圓，將低頭看屏幕的小謝圍在中心。他的蝙蝠耳朵抖了抖，正在用餘光悄悄瞄陸羽的後腦勺。
倒計時三分鐘！
能守住，他們就贏了！
黑油男又化為黑油，黑油迅速散開，像無數條小蛇爬上四麵牆，然後在屋頂彙聚，一滴、兩滴、三滴，黑油滴了下來，正中馬賽克的頭頂。
陸羽抬起雙槍，三槍都命中黑油，但黑油沒有退，冒著血條費光的風險，將自己全部滴到馬賽克身上。
馬賽克“唧唧歪歪”開始響，身體也像觸電一樣抖，黑油整個包裹他，能聽到機器歇菜的音效，馬賽克像日光燈爆裂前閃了一下，“嗙”一聲，馬賽克不再閃爍，徹底不動了。
陸羽跳開，順手將小謝拉了過來。
屏幕左上方彈出提示：玩家C**棄權。
陸羽看了一下隊伍。
除了都死硬了的神秘玩家許*，列表上還掛著C**的用戶名，狀態：觀戰。
陸羽的心電圖轉為亮紅色，不斷閃爍。
係統小愛提醒：陸羽，心率突破極限，要爆機了！
倒計時兩分鐘。
黑油從馬賽克身上爬下來，竟然向馬裡奧油遊去。
馬裡奧瞬間被吞沒，但他沒有像馬賽克一樣宕機，反而籠罩在一團黑氣中，大眼睛冒著黑光，朝陸羽拋出黑帽子。
陸羽明白馬賽克為何退賽了。
黑油男取自《X檔案》裡的黑油病毒，病毒會感染人類和外星人，對其進行精神控製。
馬賽克意識到了對手的詭計，他不想攻擊隊友。
棄權的人無論攻守方誰贏，都會被直接扣除這場遊戲的獎勵金額。
玩家C**雖然很注重隱私，卻很有騎士精神。
但，不願放棄遊戲的馬裡奧也無可非議。
人選擇利是天性，現實社會適者生存，沒什麼丟人的。
黑油男、黑·馬裡奧、異形和曼達洛人圍成一個扇形，將陸羽漸漸向後逼退。
陸羽咽了口口水，將一直緊緊捏在手心的鑽石拋到空中。這是一枚全美鑽型粉鑽，切割師一定是行業名手，每一個角度都光華絢爛，
所有人的目光隨著上拋的鑽石上移。
曼達洛人噴氣背包加足燃料，朝鑽石衝過來。
嗬——
活靶子！
陸羽的槍奶嘴又一次爆裂，等下一個奶嘴自動長回來之前，她已經連開了十槍，直接把曼達洛人打成個篩子。
陸羽跳起來，似束黑光飛向鑽石，在眾人前，搶下鑽石，往地上一滾，站起來，背對他們，舉起手，做了個貓女的專屬動作——添手背。
陸羽轉身。
馬裡奧的黑帽子飛來，追著陸羽。
陸羽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最後一個跟頭，她踩在牆壁上，借力反跳。她在空中倒懸，貓耳朵對著黑·馬裡奧的頭頂，在空中開槍。
馬裡奧兄弟走好！
倒計時60秒。
50秒——
45秒——
長著螞蟻頭、四顆獠牙、巨大角冠、腦後掛著臟辮、尾巴足有一米八的鐵血異形像猛獸一樣向陸羽撲來。
陸羽左右手連開二十二槍。她不確定有沒有命中，因為異形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空彈殼從槍身傾瀉下來，“叮鈴哐啷”在陸羽的腳邊彈跳。
在陸羽換彈的一瞬間，異形突然嘶吼著冒出來，四顆獠牙近乎咬上她的脖子。陸羽後翻，手撐地，用十八厘米的細高跟上擊鐵血異形的下顎。鐵血異形甩尾打掉陸羽左手的蝙蝠槍。陸羽右手開槍。淡黃色的酸性血液從槍傷處噴濺出來。陸羽的左肩瞬間被腐蝕出一個洞，她的血條下去三分之一。陸羽左手的金剛石利爪刺出來，上擊拳，將龐然巨物刺了個透心涼。隨著陸羽拔出手臂，更多酸液噴出來。陸羽的血條降為三分之一，左手臂的乳膠衣已被酸液灼燒乾淨，一條手臂又紅又腫。
倒計時20秒。
陸羽喘息，讓內心歸於平靜，感受呼吸之間空氣的流動。
就在陸羽為鐵血異形已死而鬆了一口氣時，被異形用嘴吸入身體的抱臉蟲從喉管爬了出來。一共五隻，像長尾的巨型虱子，又像細長爪的蜘蛛，從房頂上、從牆上、從地上向陸羽的臉爬來。
陸羽生平最怕蟲子，心慌慌，難免試了準頭。
殘血的黑油男也躍躍欲試，化為千萬條黑蛇，從四麵八方向陸羽遊來。
又是蟲，又是蛇，真是五毒俱全！
陸羽跑到門口一個保安台後麵，準備拖一拖時間。
才走近，就想爆粗口！
她嚇得人往後彈了一下。
保安台後麵居然藏著個人！
已故——不對，是失蹤隊友許*一直躲在這裡。
陸羽眼見著一個腦披黃金大波浪，頭頂南丁格爾帽，身著短得不能再短、修身得不能再修身的白護士裙，腿裹大網格黑絲，腳蹬紅色恨天高的洋妹妹從保安台後站了起來。
風騷護士身材健碩，像烏雲一樣罩在陸羽臉上，隨著身體擺動，胸前的柔軟之地翻騰起來，護士單臂環胸，另一手指間夾著細長的煙，輕輕彈一彈煙管，抖下煙灰，放到烈焰紅唇邊吸一下，把煙吐到陸羽臉上。
薄荷味的白煙瞬間將陸羽淹沒。
沒錯，我方風騷護士一直都在遊戲池，她隻是在吸煙。
陸羽想打人。
風騷護士打出文字：你們挺能扛的！
遠遠地，馬賽克帶著怨念還魂，又或者是軀體神經反射，緩緩地、努力地朝風騷護士比了個閃爍的馬賽克中指。
倒計時五秒。
說時遲那時快，風騷護士從背後掏出個比人還大、不斷向外冒注射液的巨大針管，踩著高跟鞋衝向戰場。
電視天線一樣的針管戳進黑油男的一個分身。
黑油男撅起屁股，“嚶”了一下，所有黑油都軟綿綿折起波浪，頭頂飄出“zzz”的字母。
嗬嗬——
這針管裡原來是鎮靜劑。
風騷護士高舉巨型針管，她頭頂閃現無數小針管，圍成一個法陣轉啊轉，然後風騷護士針管一戳，以一招萬針歸宗結束戰鬥。
貼臉開大，針針見血。
抱臉蟲和黑油蛇被釘滿整個房間。
攻方團滅。
倒計時歸零！
守方勝利！
屏幕上閃現爆裂的煙花，耳邊是“叮鈴哐啷”600金的遊戲幣入賬。
陸羽看見，玩家C*在勝利的一刻轉身離開了。
馬裡奧一次次加她好友，陸羽視而不見。
風騷護士許*也發來加好友的請求。
陸羽想了想，同意了。
用戶名許*變成許少，同時，一個低沉的男音在好友屏響起：“你好。”
爆粗口——
風騷護士是個男的！
螞蟻列隊般的彈幕突然從心電圖屏四麵八方飄出來，世界各地的語言以4D效果將陸羽淹沒。
——太強了！
——比專業戰隊還強！
——還是預備試玩員就這麼強？
——以後會遇上吧？期待！
他們這是被直播了？
一個眼睛狀的攝像頭從天空中飄來，360度繞著陸羽與許少轉。
小謝說：“陸羽，把‘天眼’攝像頭射下來！”
陸羽的槍頭對準天眼，“砰”一聲把‘天眼’攝像頭射下來，打完，才問：“為什麼？”
小謝的電腦屏幕上小貓陸羽抬頭，用槍對著他，下一刻，監控屏閃了一下，變成小時候每周二下午四點停播節目的畫麵，“我不想你引起太多關注。”
引起誰的注意？
Blue Blood （藍血）麼？
剛才彈幕上好多高亮彈幕的後綴是·BB——嗬，一貫地自視甚高、矯揉造作、目中無人！
鄙視！
陸羽聳聳肩，“明白！姐姐是崽崽的專屬遊戲演藝人才！”
回J酒店套房的途中，陸羽看到隔壁房間的男女被銬上了手銬，四五個警察正將他們帶離房間。
陸羽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超過半小時，她該回去上班了。她歎了口氣，好想吃口午飯啊。她打得渾身都是汗，襯衫貼著肉，黏黏糊糊，要麼以最快速度衝個涼水澡？
“砰砰砰”——
房間的門突然被人猛踹幾下，然後響起嘀嘟”刷門卡的聲音，嘈雜的腳步聲響起。
陸羽立刻聯想到隔壁戴手銬低頭走出房間的男女。
完了！完了！
真的彆——
是她想得那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