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喇叭聲亂竄。
小轎車、電動車飛馳而過。
路口人行道上的紅綠燈由紅變綠，烏泱泱的一片人從路兩頭同時起步，交錯而過。
身邊是一根燈柱，趙小芸抬頭順著燈柱往上看，路燈亮的差點兒晃瞎眼。
路邊的樹上，掛著彩色的小燈泡。
路兩旁的門店，亮著各色燈牌。
燈火通明，明明該是黑夜，這裡卻宛如白晝。
趙小芸看著臉上帶笑、輕鬆歡樂的路人，耳邊的喧鬨聲自始至終從未停過。
她忍不住抬頭看天空，確認現在是不是真的是晚上。
趙小芸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腦子裡一團漿糊，心驚肉跳。
——這都是啥啊！這是哪兒啊？
趙小芸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吸入一股從未聞過的食物的味道，更呆了：“好、好香啊！”
十字路口對麵的一條街，明顯比其他地方更熱鬨，香味兒也是從那裡飄過來的。
趙小芸忍不住往那邊走。
雖然才吃過晚飯沒多久，但為了省糧食，晚飯做的不多，而且清湯寡水的，她又正在長身體，吃下去的那碗飯早就消化沒了。
趙小芸剛走出兩步，就被人扯住了衣服。
“姐姐，不能闖紅燈。”
趙小芸回頭，看見一個穿著飄飄的粉藍色裙子、像小仙女一樣的女孩子拉著自己衣角，小臉嚴肅地說道：“姐姐，闖紅燈是不對的。”
趙小芸愣住，闖紅燈是啥？
小女孩兒的媽媽趕緊拉回自己女兒，對著趙小芸賠了個笑臉：“不好意思，我家女兒還小，沒惡意的。”
趙小芸也趕緊回過去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是從外地來的，不懂這裡的規矩，謝謝您女兒提醒我。”
趙小芸蹲下去，與小女孩兒視線平齊：“小妹妹，謝謝你呀！”
“不客氣，姐姐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小女孩兒脆生生地說道。
女孩兒媽媽詫異地看了趙小芸一眼，頭一次見如此坦率的人。
她看著趙小芸的兩條麻花辮子，還有身上穿的衣服，上身是很舊的格子衫，下.身是灰藍色褲子，腳上竟然穿著手工做的布鞋。
鞋子磨損嚴重，尤其是大拇腳趾的位置，布料稀薄，隱隱能看見裡麵的腳趾頭。
這一身打扮，讓她恍惚看見年代劇裡出來的農村姑娘。
女孩兒媽媽心想，這小姑娘估計是從偏遠的山旮旯裡走出來的人，頭一次到大城市，所以連紅綠燈都沒見過。
她指著路邊的紅綠燈，簡單給趙小芸說明“紅燈停，綠燈行”的交通規則。
“謝謝！”趙小芸對著女孩兒媽媽鞠了個大躬，把對方嚇了一跳。
趙小芸順利到達路對麵，和母女倆揮手分彆。
這裡雖然陌生，一切都很神奇，超出她的常識，但是這裡的人還是很友好的。
自從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不安和恐懼逐漸消失，從內心深處湧出來的，是更多的安心和愉悅。
趙小芸站在路口，看紅綠燈看得目不轉睛，紅燈綠燈黃燈明滅輪了好幾輪，看得津津有味。
路過的人都會用詫異的眼神對趙小芸看上幾眼，她也不在意。
看夠了紅綠燈，趙小芸轉身走入人聲鼎沸的美食一條街。
剛跨進小吃街裡，屬於食物的香味兒更加濃烈，趙小芸的肚子不受控製地咕嚕嚕叫了起來。
靠近路口的是個賣饃夾菜的小攤子，菜用鐵板燒的方式處理，蔬菜和肉被鐵板炙烤得焦香四溢，孜然、辣椒等各種調料往上麵一撒，香味爆裂地炸開。
排隊吃饃夾菜的人特彆多，趙小芸頭一次見這麼做菜的，直衝進鼻子裡的味道把她大腦都香迷糊了，腳下生根，整個人直呆呆地看著。
直到……
“美女，你的饃好了，十塊錢。”小攤老板把做好的饃夾菜裝塑料袋裡，朝外遞過去。
趙小芸呆滯的眼，陡然瞪圓，十塊錢！
她看著一頭微卷長發、手腕上戴著布靈布靈手鏈的美麗姐姐，提著饃夾菜從長隊裡出來。
就那麼巴掌大一個饃，裡麵夾點兒菜，竟然要十塊錢！
趙小芸這才注意到，小攤餐車上寫著：素菜一元一串，葷菜一塊五一串。
那些菜，都用竹簽子串著，一根竹簽子就串兩片茄子，三片土豆片，還是土豆片比較小才串三片，片稍大一些的，才串兩片土豆片。
就這，一塊錢一串？
在她們村裡，一塊錢能買好些東西，土豆茄子自家都種的有，不要錢！
趙小芸瞅著讓人心驚肉跳的高價，肚子都不敢再叫了，匆匆離開原地，繼續往前走。
美食街上的小攤小店一個挨著一個，趙小芸在這些美食小攤前緩緩走過。
燒烤店前，老板架起燒烤架，一大把烤羊肉串架在鐵架子上，被底下碳火烤的滋滋冒油。
老板抓了一把調和好的燒烤料粉撒上去，攢鼻霸道的香味兒噴湧而出。
趙小芸盯著那一串串色香味俱全的烤羊肉串，猛地吸了吸鼻子，口水泛濫。
麻辣燙小攤周圍支了幾張小桌板凳，老板端出一碗剛出鍋的麻辣燙放在客人麵前，紅油鋪了一層，晶瑩剔透的紅薯粉條和青菜、豆皮在碗裡冒出尖兒。
客人迫不及待拆開一雙一次性筷子，唏哩呼嚕吃了起來，額頭被辣出汗水，端起杯壁外滲滿水珠的加冰的果啤，往嘴裡灌了一大口，舒適爽快地哈出一口氣，低頭繼續吃麻辣燙。
趙小芸的肚子呱呱叫。
醬褐色的涼粉被一隻鏟刀來回翻炒，滋滋作響。
“蒜辣椒蔥花香菜要嗎？”
“不要蔥花，多放辣椒。”
老板嫻熟地顛鍋，蛋炒飯飛到空中，翻了個身，又重新跌回鍋中。
雞蛋金黃，小青菜脆嫩，米飯粒粒分明。
半米高、腰那麼粗的巨大塊肉，串在機器上緩慢旋轉。
烤肉焦香四溢。
趙小芸猝不及防被這麼霸氣實在的巨大塊肉衝擊到眼睛，雙腳登時黏在了地上。
烤肉老板看向趙小芸，土裡土氣的打扮讓他愣了下，不過下一瞬露出一個對客人熱情的笑容：“妹子，來份烤肉飯嗎？”
趙小芸頓時像隻受驚的小鬆鼠一樣抖了抖：“不不不，不用。”
她憋紅了臉，低著頭趕緊走了。
這麼大這麼香的肉，不知道要多少錢，她哪裡買得起。
趙小芸恍恍惚惚：“這裡的人可真有錢啊！”
吃肉像她在家裡喝涼水一樣。
等回家後，假如把自己今天見到的告訴彆人，彆人怕不是要笑話自己做白日夢。
趙小芸想到那個場景，忍不住笑起來。
笑過後，看著眼前的一切，趙小芸胸腔裡翻騰著激動和興奮：“不過這裡可不就是跟做夢一樣嘛！”
甚至，做夢其實都不敢這麼做的。
這裡的物資真的太豐富了，而且據她觀察，這裡的人買東西都不要票！
但是這裡的人花錢也特彆奇怪，趙小芸沒見有人掏出錢付賬的。
總不能這裡的錢看不見吧？
趙小芸無法想象，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趙小芸腳下像是生了根，盯著一張牌子眼睛挪不動。
隻見一塊鑲金邊的小黑板上寫著：
招聘玩偶扮演師，工資日結。
這是一家新開業的奶茶店，雖說剛開業，但這條街流量大，加上開業大酬賓打骨折的活動，店門口客滿爆棚。
趙小芸心跳加速，這裡竟然有招聘工作的！
自家那邊，廠裡的工作都是鐵飯碗，是要傳給家裡下一代的。
人多工作崗位少，除了極為特殊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會從外麵招人。
就算廠裡要招人，那招聘信息都是秘密，都是有關係的人介紹，基本不可能輪到外人。
可這裡，招聘牌子竟然這麼大喇喇地擺外麵！
趙小芸看著招聘眼紅，腦子一熱，衝過去問櫃台後的人：“您、您好，我看到這個招聘，您看我能來乾嗎？”
櫃台後正在做奶茶忙到冒煙的店員，根本沒顧上看趙小芸，隻聽見有人來應聘，扭頭衝後麵喊了一聲：“店長，有人應聘！”
沒一會兒，店裡急匆匆跑出來一位紮丸子頭、妝容精致、衣著打扮乾練的女人：“哪位是是應聘的？”
“是我是我！”趙小芸迎上去，雙腳並攏，雙手貼在褲縫上，宛如站軍姿。
店長看著眼前的趙小芸，愣了一下。
這麼土的打扮她還是頭一次見，不過在餐飲服務業做久了的人，對人禮貌微笑已經刻進骨子裡，她當即條件反射地衝趙小芸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微笑：“你好，我店裡要應聘玩偶扮演師，你確定要來嗎？”
她看著瘦瘦弱弱的趙小芸，心裡是失望的。
扮演玩偶要穿上笨重的玩偶服，這麼瘦弱的小姑娘可乾不來。
本來，她本意是要招聘壯實的男生的，隻是顧忌招聘牌子上如果特意寫上“隻招男生”，會讓人誤會性彆歧視。
要是引起對她的奶茶店的反感，將會是對生意巨大的打擊。
她的店雖然開在人流量巨大的小吃街上，但這裡的奶茶店不止她一家，現在做生意卷的不行，稍不注意就破產閉店，她得扣住每一丁點的細節。
店長的猶豫遲疑，趙小芸以為對方看不上自己的條件，不想招自己，連忙說道：“我不怕吃苦，您彆看我長得瘦，我有一把子力氣呢，生產隊裡的嬸子大娘們，都誇我力氣大，乾活又快又好。
“姐姐，您就讓我試試，我要是乾不成，不用您趕，我自個兒就走。”